第十一把云气剑溃散,昕言落地,看他的模样,已经不能保持入意状态,像是随性掉落下来一样,虽然在武者对身体绝佳的协调力之下没有出什么丑,但也没能保持住高手风姿。
凌白涛倒是没有看出什么颓色来,他一手掠过剩余的四剑,云气剑在他拂动下摇摆,握住最右边的那把,却没能拔出来。
“哈…哈…”昕言笑得有些有气无力:“拔不出意剑啦?你心神损耗也不小吧?”
凌白涛凝神静气,云气剑带着出鞘的风吟,在所有人眼中画出一道白芒,被他平举在手,那剑竟然脱去了云气外形,转成金铁之色,宛如实质。
“十二剑,心剑妙境,眼见真法,方证真我,名为真剑。”剑势再次变回缓慢,凌白涛挥剑,身形不动,却瞬间出现在了昕言身旁。
昕言侧身闪避,凌白涛剑势不停,挥剑划开空处,在空气之中画出一道可见的涟漪。
退开的昕言身上鲜血喷涌,这一剑在他身上划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不管昕言还是观看的武者,都亲眼所见那剑落在空处,剑身根本没有接触到他,伤口从何而来?
这是天屏山武道大会开始,昕言所受最重的伤。
伤口闭合的速度已经缓慢了不少,很多人都看清了他的伤势,流出的鲜血,也足够让一个入意武者无法保持巅峰状态。
可以说胜负已定。
还有三剑,连天下第一的昕言都撑不过凌家十五剑!世上还有谁能接下剩余的三剑?
凌家世袭的白羽玉侠令,自凌云之后,第一次让逍遥界武者知道名副其实!
凌白涛散去手中剑:“既然是真剑,斩的就是真人,你躲不开。”
昕言捂着伤口,嘴角咧开:“你又几时躲开过我的攻击?”
凌先生身形跌退,昕言几次击中他,灌注进他体内的力道尽数爆发,他踉跄几步,握住身后云气剑才得以站稳。
昕言想笑,可又怕扯到伤口,他呲牙道:“你没有多余的力气发动剩下的三招了吧?”
天光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作用,损失的气血被补足,伤口也正迅速愈合,昕言脸上很快恢复血色,扭了扭拳头道:“既然如此,认输吧,来日得空,再领教你后面三剑。”
凌白涛放开支撑自己的云气剑,盘坐在地。
“休息好了吗?”他抬头问道。
“还有力气?”昕言也有些诧异的望向凌白涛,作为一个二十年没有动武的人来说,这般顽强可不多见。
他可是在耀日城无时无刻与土血灵战斗,一声气血沸腾,就算没有天光,依然能很快搬运血气补充,刚才那点伤,除非再次遭遇同等程度的打击,否则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他与土血灵的战斗几次面临死亡,比这危险的情况见得多了。
凌白涛可没有这种经验,却有如此旺盛的斗志,昕言都开始欣赏起他来了。
凌白涛摇头道:“我没有力气了,但是接下来的三剑,不用我动手。”
背后云气剑飞出,凌先生与所有人一起看着在他身边欢腾绕动的云气剑,脸上莫名的有种看待后辈的慈爱。
在这把剑上,居然有了情绪!这把剑有意识!
“十三剑,剑已生灵,名灵剑。”随着凌白涛的眼色瞟向对面,那柄云气剑怒气冲冲杀向昕言,似乎在质问是不是他打伤了凌白涛,他要替主人讨回公道一般。
昕言轻轻松松一指弹开这如同小孩子使出的剑招,和他面对刘渊崖时候一样简单随意。
就算生了灵智,终究还是没有经历过修炼,只能是代表了凌白涛的境界到了骇人听闻的点化灵智的境界,却不能代表他点化的灵智能够达到他同样的高度。
被弹开的灵剑转了一个弯,又刺向昕言。
“真麻烦。”昕言欣赏的仅是凌白涛的剑道,不在意这一把才生出灵智的剑,见他纠缠不休,昕言也不打算过多浪费精力,那边还有两剑等着,他可不敢大意。
一把捉住刺来的灵剑,用力一捏,灵剑断成两截,却没有消散,而是化成两把从他身边划过。
清脆的剑啸之中,昕言身上多了两道伤口,灵剑转了一个弯再次飞来。
昕言大怒:“看我一拳打碎你们!”碎成片不信还能保持剑形,昕言这一拳用上了透劲,一般武者都支撑不住,莫说是两把云气聚成的剑。
当先的带柄剑身拦住拳头,被一拳打弯,剑尖却借着半截剑身的阻拦,灵活绕过拳头,拖曳着流光自下而上刺往昕言眉心。
昕言头皮发麻,两指几乎是瞬间在飞剑临面之前夹住了剑尖。
被制住的剑尖剧烈抖动,却逃不开束缚。
剑柄在昕言全力一拳下震得粉碎,剑尖又被控制,这一剑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带给他的震撼却无以伦比。
山上武者惊叹得说不出话,剑生灵智?别说见到,想都想不到吧!
凌白涛在天屏山上一战,随便就给武道翻过了数页,进程瞬间被推动了几个大步,让人目不暇接。
在此之前,意境是大部分武者心中的终点,在此之后,逍遥界武者只有入意才有可能见到一丝武道真意,只能算是初步踏入武道罢了。
凌先生散去被昕言控制的灵剑:“灵剑是在我孙女出生时候领悟的剑法,会与武音一同成长,现在她的确不是你对手。”
是对手才奇怪啊!场中武者谁不知道凌白涛孙女才三个月大,学习三个月能让昕言感觉到危险已经很了不起了。
灵剑有自主学习意识,没人知晓他成长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威势。这一剑现在不可怕,将来才可怕。
倒数第二把剑升起来,凌先生微微笑道:“这一剑是我寄在武道的期望,针对的不是你,还想与你一同完成,所以称为武剑。”
昕言扫了一圈山上的武者,摇头道:“到现在你还要为他们浪费一剑?”
凌白涛随意摆开了姿势,不再保持着端坐的姿态,他以手朝后撑地笑道:“如果不是考虑到你不配合,这一剑我是打算最后出的,武道武道,可是以武证道啊,不是什么人能左右的,这一条还没有终点的路,我不想就那么区区几人走下去。”
“你配合我出武剑,我就展示最后一剑,你不配合,武道也没啥将来,我便留着这一剑带进棺材里都不让你看到。”
“我来配合吧。”明州的地界之内,一道清朗之声传来。
居然有人敢插手两人决斗?逍遥界还有谁能有这个资格?
远处一道人影踏空而至,转眼便到了天屏山上,他落在了昕言划下的线后面:“凌前辈,请先展示最后一剑,之后我配合你出武剑,比起他这个过时的耀日城主,想必我更能代表当今武道。”
来人一身黑衣,眉目之中的轻佻却掩盖不住他凛然气度,面对两位巅峰武者,没有一点惧色,带来的气势,甚至与两人不相上下,隐隐间还盖住了两人。
那是属于武道将来的希望之气,便是凌白涛与昕言一起,都不如他。
“昕竹!”云叶叫出了来人姓名,他视为终生对手的人,定下目标在二十五岁前必须打败的人。
此刻见到真人,他那一点妄想立刻被掐灭,二十岁出头,居然敢与昕言凌白涛争锋!世上能骂昕言一句“过时”,除了昕竹没有别人了。
比不上凌白涛昕言就算了,很多武者就将自己摆在两位之下,就算对凌家财势有些嫉妒之心,对耀日城主的武力有些记恨,所以才在心中贬低两者,在山上见识了他们的风采,许多人已经将这些私心抛却,但是连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比不过,这才是令人沮丧的地方。
武道什么时候兴盛到这种地步?所有人都原地踏步的同时,这两家人究竟在做什么事?
山上武者大部分入意,以为是摸到了武道巅峰,甚至站在其上,今日所见,原来自己竟是被人踩在脚下,踩着他们的人,是一个年纪比他们小一辈的人。
从今往后,怕没有一个入意武者敢人前自傲了。
昕言见他,脸上愠怒:“你来做什么?还不回去看好耀日城,这边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昕竹’反看问他:“你不回去给我姐跪足七天再滚进去洞里出来做什么?莫不是觉得我还没有追上你?”
两人之间火气十足,看着打起来的可能性比凌白涛这边更大,还以为他过来是要给昕言撑场子,一个昕言就够厉害了,再来一个耀日城主,这山上武者加起来都怕不够他们打,见他对昕言的态度,众人才安心下来,两人没打起来就算好了,联手是不可能的。
耀日城新老城主之间不和,这可是一个重要消息,如果不是刚才的大场面,这事能让山上武者重点议论。
“若佩,过来给我补充些力气,站不起来了。”凌先生伸手朝后面招了一下,萧若佩闻言走到他身边,将凌先生扶起来,空气中肉眼难见的天光被他聚起通过扶着先生的手臂传到凌先生身上,他的脸色恢复了往日光彩。
两相对比,虽然耀日城那边看起来武力高出不少,但是根本没有和气,他们内部都互相竞争,不是能齐心协力的样子。曾经被武道取笑的地方,如今反而成为武道的安心理由,不得不说极为讽刺。
如果耀日城两位屹立于武道之巅的城主能够齐头并进,当今世上还真没人能够阻止他们。
萧若佩治好了凌先生的伤势,又走向昕言。
他见到萧若佩过来,伸手拦住道:“我身上还有些,不用你帮忙,一边看着我怎么接下他最后一剑吧。”
萧若佩不理会他,跟莫青城打了一声招呼便退回了原地,那里还需要他稳固界脉才能防止被两人交战泄露的劲气波及。
凌白涛放下武剑,拔出最后一把剑,中气十足说道:“言城主说我走错了路,那我便让你看看我路上见到的东西,这一剑,名为天剑!”
他两手捧起云气剑,昂首朝天:“请出剑!”
既然是他出剑,为何却还要请?众人顺着他视线望向苍穹,天空之中,一柄巨剑朝着天屏山顶落下。
势不可挡!那剑的巨大,已经超过了天屏山顶!周围云气被巨剑挤压排开,巨剑下坠推开空气发出震耳的轰鸣,犹如天塌!
巨大的剑身冒出火光,变得通红,还没有落下,已经压得山上众人无法呼吸。
这一剑,虽然剑尖指着昕言,但是眼前的状况看起来,没有一人能够逃过出攻击范围!
昕言哈哈大笑:“所以我才说你走错了啊!天剑,还不是借苍圣之力!”
他迎剑而上,意气风发,举拳朝天,对着下坠的巨大剑身冲了过去,即使在剑下的他细如蚊蚁。
凌先生举剑指天,用力挥下,巨剑下落速度更快几分,昕言轰然撞上。
曾经他被萧若佩御天光巨剑击败,如今会败在凌白涛同样的剑式之下吗?
眼看着大难临头,这些武者却没有想着逃命,而是紧张的望着空中撞击的结果。
巨剑爆开,炸成一团火光,剑意伴随着巨大响声漫天铺散,空中像是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缺口中展示的是赤焰焚天的末日,之外却是一片晴朗。
天剑碎裂,赤焰失去了后继之力,消散在空中,天空恢复了白净,湛蓝一片,似乎方才破天一剑只是幻觉。
昕言身形无力飘落,他身上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还有被热气灼烧的痕迹。
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是已经昏厥失去意识,还是被刚才那一剑击杀当场?
换成旁人,挨上凌白涛天剑一击大半是连渣都不会剩下,接剑的人是昕言,却没人敢断定结局。
即将落地的昕言忽然停下了下坠之势,他的身躯在空中摆直,傲然立起。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肉,但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磅礴的武意爆发,惊起狂风,吹伏八方!
昕言仰天长啸,头发飞扬:“能奈我何!”
狂傲得不可一世!
“武道锻炼自身,何须借助外力!”他直视凌白涛,一步步从空中走下来:“你的方向错了,如今你没有了前进的可能,而我还能进步,下一次你不是我对手了。”
这句话山上所有武者都听得愣了,凌白涛展现出这般威势,在昕言眼中居然是错误的方向?这人究竟想要触及到哪个境界,他看到多远的目标?
这便是昕言不喜欢通脉的理由,意境能力在他看来,是锻炼自己到一定程度获得天地认可的标志,仅仅是个象征,不是他本身的力量,他不需要这份认可!
武者的天地只有自己的身躯,身躯不被天地限制住!
“你脑子都练成了肉,还有哪里没练到?别想进步了。”‘昕竹’走过来轻轻一推,刚才爆发气势看着满脸凶相的昕言,被他一掌推倒在地。
云天不在这里,如果他见到昕言也有被人打到力竭站都站不稳的时候,一定会笑到脱力躺在地上。
但谁也不敢说昕言败了,他最后一击可以留给凌白涛,但他选择了与天剑硬撞,是觉得凌白涛太弱,不够资格承受他全力一击,加上有莫青城在,他后顾无忧,所以才以身试剑。
‘昕竹’指着唯一剩下的武剑:“凌前辈,我要借剑铸造武灵天光。”
出山两次,都是向外借剑,莫青城也不知怎么自己与剑这般有缘,上次追着昕言到青玄山,刚好遇上苏流穗带着天光剑下山,而补地计划恰好少了天光剑。
这次是听到昕言武道大会的消息赶来,刚好遇上凌白涛十四武剑,武灵天光又恰巧需要,这些都是冥冥注定一样,推动他找到这些对他有帮助的剑之人又是谁?
世上不存在巧合,饱受旧天道之苦的耀日城主更不信巧合,莫青城也不得不考虑是否有人推动他完成某些事。
这件事情张照玉也已经意料到,不然不会留下让他铸造武灵天光的指示。
凌白涛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轻轻一笑,将指挥天剑的云气剑往武剑上一插,两人交战时候留下的印记和余势全都往武剑之中拥聚,招式余留的痕迹全部被武剑吸收。
“这一剑是前面十四剑意境和余留的势力聚集的一剑,包括他自己的力道,我接不住他最后一拳,他也接不住我最后一剑,此战便算我和言城主平手吧。”
“凌前辈说笑了,为了这种小事,出武剑太过浪费了,我耀日城宁愿面对天下武道讨伐,也要留下此剑。”
“照玉曾有书信寄到凌家,说了武灵天光之事,若耀日城提出的时候,我凌家会尽力相助,这剑本就归你。”武剑已经将山上所有武道痕迹收取,凌白涛把剑双手递给莫青城:“武灵天光照耀逍遥界之日,我会拜访耀日城。”
莫青城收剑笑道:“武灵天光,是武道至今所有武者向天地证道,是整个武道的入意,耀日城不敢,也不能只请凌家。”
他转身持剑面对山上入意武者笑道:“今年天光,请诸位到耀日城观礼。”
明年不该是由火灵天光主导天光礼吗?
山上武者听闻这事,不由得目瞪口呆,耀日城究竟在做什么事情?出一个肉身抗天剑的昕言还不够,还要一个以武铸天光的昕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