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在晚辈面前保持自己的风范,宋山缺暂时没有计较萧若佩的事情,萧若佩也正好趁机溜走。
凌先生既然是来拜祭凌云先祖的,现在应该是在云圣峰,苏流穗已经在那里住了一个月,熟门熟路的带着萧若佩走过去,刘渊崖则兴致冲冲地跑去看武绝峰遗迹。
他对自己哥哥的性子十分清楚,就他那种不用鞭子抽都不会动一下的人,又在凌先生面前,两人肯定不会发生任何事情,现在更重要的是不让宋山缺有机会逼迫逼迫萧若佩,所以他就用一个崇拜者的身份,将宋山缺拖住了。
云圣峰不远,从武绝峰绕过去,走索桥捷径,大概也就是一顿饭的时间,索桥下云雾萦绕,走在上面,就像行走在缥缈云间,索桥晃晃悠悠,胆小的人走上去也要心惊胆战。
苏流穗看萧若佩脚步稳当,玩心大起,在桥上晃荡起来,谁知道萧若佩通脉劲大成,整片青州都在他的通脉范围之中,随便就能将青玄山脉纹联系,这一座平时风大一些都能吹得晃起来的索桥,如今就像是金铁所铸,任苏流穗用力,索桥纹丝不动。
苏流穗看着暗中偷笑的萧若佩,刮了他一个白眼,哼声走在前头,故意用力蹬着索桥。
萧若佩也只能一直维持着通脉劲,他身上联系的脉纹,已经逐渐探入到青玄山中。
这座山即使经过了悠久的岁月侵蚀,依然保持着坚韧不拔,脉纹联系之处,凝实而稳固,好像是支撑起天地的脊梁,这大概就是青玄山被人称誉的原因。
自从与木灵天光融合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对一些事物的感觉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他在青玄山上没有感觉到没有什么特别的,如今通脉,却像是面对着一个十分熟悉的朋友一样,这座山峰正在熟络地根自己打招呼。
萧若佩笑了笑,将这种奇怪的感觉忽略掉,木灵天光在青玄山驻守万年,自然与青玄山熟悉,他现在继承了木灵天光之职,大概青玄山也把他当成了那个老邻居。
三人走过了索桥,来到了云圣峰,两座天下第一的坟墓在凌云石刻之下,因为有人时常打理,并不显得凄凉。
天下第一墓没有与名号相配的大气,只是两座十分简单的土丘,经过百年变迁,土丘也逐渐被抹平,墓地周围有凌传剑种下的树木,已经掩盖了这两座坟墓。
墓边松柏森森,苏流穗带着萧若佩进入林中,往那中间走去,遮掩的挺拔树木渐渐稀疏,一片平地出现在三人眼前,平地中间有两块一模一样刻着天下第一的石碑,留在这里向后人述说前辈的事迹。
百年前两位风华绝代的武者惺惺相惜的故事,到今天仍然是武道最大的争议话题,当事之人,却已经永远埋在了泥土砂砾之下。
墓碑前站着一个看起来十分萧条的人影,他一袭白衣,身躯修长,像是一柄利剑竖在两座墓碑之间。
世上能有如此气势的武者,只有抹去灰尘的白羽剑传人凌白涛。
听到脚步声,凌白涛没有回头,他对脚步声的主人很熟悉,也只有他那正经的学生,才能走出这种不逾越规矩的步伐。
“先生。”萧若佩用不轻不重刚刚让凌白涛清晰听见的声音问候。
“若佩来了?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吗?”他记得萧若佩是因为冥境之事提前离开,时隔数天,他在青玄峰出现,应该是解决了问题了。
萧若佩回答道:“冥境之事早已经解决,我这次并没有参与其中,离开天屏山之后,我去了一趟耀日城。”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旁的苏流穗一眼,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能不能接受这种奇怪的事情。“以灵魂附身在昕武鸣身上出现在耀日城之中。”
凌先生应该清楚这个名字的意义。
耀日城第三代城主,与张照玉同时代的最后一任,也是百年前武道盛世的余晖,也是与凌传剑同一批武道苗子。
经过了第二任城主的整顿,耀日城从昕天圣战死青玄山的余波之中平稳下来,进入明州企图对耀日城不利的武者也知难而退,武道虽然对耀日城有不满,但也仅表现在口头之上,昕天圣带给武道的压力还没有完全消失,张照玉还能主持大局,旧天道也因为失去了昕天圣而受到一些创伤,所以昕武鸣算是最轻松的一任耀日城主。
同时也是最专注于武道之中的耀日城主,他不用考虑任何事情,只要一心习武就能稳定耀日城,保持自身站在武道巅峰,就可以稳定整个武道。
十一任耀日城主,论对武道的见识广博,无人能出昕武鸣之右。
昕天圣花了十年,几乎打遍天下武道,也见识了天下武道,他将所有武技整理在耀日城,自身却没有时间去领悟,第二任城主也疲于应对来自武道倾巢而出的压力,那个时候昕武鸣年幼,几乎是跟张照玉一起在耀日城武库之中长大。
张照玉虽然不曾习武,但是一身武胆,更从《白羽赋》中领悟了世上最烈的白羽剑法,对武道的见解十分不凡,在他的指点之下,昕武鸣几乎将世上武道完全融会贯通。
与昕天圣一样出山无敌,昕武鸣不负自身之名,在他所在的年代,整个逍遥界武道,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凌传剑当时在守墓,昕武鸣也没有在武道之中乱来,甚至因为有他的存在,武道那些年月十分的平静,凌传剑没有下山的必要。
相比暴虐的昕镇,昕武鸣所在的年月,几乎是传承自凌云和昕天圣开辟的武道盛世最后的一丝光芒。
之后的武道就陷入了沉寂之中,四十年的平静,到被凌白涛打破。
听到昕武鸣的名字,凌先生也有些意外,他回过身问道:“他还活着?”
萧若佩点头道:“应该活着。”他离开得仓促,但是借用那具身躯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身躯上的活力。
生命力十分旺盛,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在他离开之后,昕武鸣和昕言一样活过来了。
耀日城主都是旧天道赋予生命的人形土血灵,灵魂也分离自旧天道本身,没有经过冥境的洗刷,还留在那具身躯的可能性很大。
“传剑先祖对他很放心。”凌白涛好像并不在乎多一个耀日城主。
但是这个消息却不能外传,凌先生想必也知道,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苏流穗道:“这件事别传出去。”
苏流穗也是青松学院的学生,因为萧若佩的关系,与凌先生本来就十分熟悉,只是没有见过凌先生的武者姿态,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
一个熟悉的文教习,突然变成了武道顶峰的白羽剑传人,苏流穗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从小一起玩的哥哥都成为了玉名侠了,作为哥哥的先生,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
倒不如说现在的凌白涛,才是符合她想象的人物。
“先生你瞒了我们好久啊!”苏流穗像是以前对待他一样,虽然凌白涛变成了名闻天下的白羽传人,但也是从小教导他们的凌先生。
看到苏流穗的态度,凌先生摇头笑道:“你们这些小鬼头,都是我看着大的,什么时候瞒过你们?你们有问过我到底是谁吗?”
学生哪里敢去探寻一个先生的根底?就算察觉到了凌先生的身份特殊,想要去查个清楚,也会被凌家拦下线索,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除了凌家人,没有任何势力能够证明他的身份,即使是白羽剑传人,入意武者,以凌家的实力,依然轻松的掩盖他留在世上的任何痕迹,这也是凌白涛不在凌家的时候,凌家安然无虞的原因之一。
“我听说最近这段时间,是流穗你在看守坟墓?”凌先生正色问她,像是以前课堂上询问学生一样。
苏流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回答道:“因为一些事情,我下山几天,所以没在这里守着。”然后又抬头认真回答:“平时我很仔细的,每天都打扫一遍,周围花草都有浇水,没有偷懒。”
凌白涛听到之后笑着说道:“看得出来,我想问的是你守着墓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情?”苏流穗先是疑惑,然后看先了两座石碑,朴实无华,但是刻上了大气磅礴的两个天下第一,顿时与一般的石头区分开来,成为世人无不敬仰的武道象征之一。
说到底,这两块石碑的本质还是坟墓啊!想起自己一个月孤身一人与两座坟墓相邻为伴,又听到凌先生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饶是苏流穗身边有三个人围着,太阳也还没有落下,依然感觉浑身毛骨悚然。
她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
看到她的表情,凌先生明白了过来,他笑道:“不是你想得那样,世上哪里会有鬼魂?就算有,这两位还能害你一个小姑娘不成?我问的是有没有其他人来过对这两座坟墓做过什么事。”
他抬头像是自语一样道:“为何我感觉不到两座坟墓的武气?是因为时间太久,被消磨了吗?”然后不解地回过头,继续盯着两座坟墓,以自身武气激发,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