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吸了这么多血,这牛也不打算醒来吗?”钟问龟看着伤口周围围起来的飞虫,上百只都被撑死了,金牛连尾巴都不甩一下。
萧若佩走上前去,将周围金血用通脉劲清除干净,然后控制着地下河水,把周围狼藉洗了几遍。
虫尸冲到了金牛下方那片铁蕨林中,过一段时间就会化成养料,让地下的生机更加繁茂。
金牛身上的污垢经过水流冲刷变得干净光洁,好像被巧匠精心打磨的镜面,三人倒影清晰可见,面目具现,成余终于找到一面质量上乘的镜面,看清楚了自己如今风尘满面,终于明白了史队长为什么觉得他比萧若佩两人老个十多岁了!
“我说怎么这些天别人看我表情都不对了。”从金牛身上爬起来,成余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庞,又看了看刚才被飞虫围住的伤口,若有所思道:“不知道金牛的肉补不补?虫子吸血都能长这么大…”
钟问龟闻言取笑道:“你也想被萧若佩拍死?”
听到这话成余浑身一寒,连连摇头继续观察金牛的情况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萧若佩又看了一下蚀影的情况,这次他发现了与众不同的地方。
在那些蚀影的阴影身躯之中,隐隐有着金色脉络流动,好似产生了经络一般,将整个身躯稳稳地联系在了一块。
萧若佩的脉纹挤下去的时候,竟然在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回馈的弹力!
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迹象。
事情并不简单,这些蚀影来到景州地底明显是有目的性的,不然不可能几乎全部蚀影一起过来。
相比脉通一界的萧若佩来说,蚀影的力量很小,但是在此之前,蚀影并不是以力量取胜,而是那种神出鬼没附身的本领,才让人忌惮,如果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力量…
萧若佩不由得开始慎重对待,蚀影进入景州地底,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好奇,更是准确地找到了强化自身的途径,通过吸收金牛血液,以此让自身获得力量。
如果萧若佩等人没有到来,这些蚀影应该会在景州地底空洞躲着,直到将来必要的时候才会出现,那个时候他们具体强大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已经无人可以预料了。
“还好来的及时…”心中的紧张又再次放下。
“什么及时?”钟问龟凑上前来,萧若佩将蚀影身上时隐时现的脉络指给他看,钟问龟看了几眼,顿时被吸引住:“这脉纹有意思啊…”
“你让我多看一会,先别打扰我,去做其他事情吧。”他干脆在天光囚笼面前坐下,叫成余架起简易的木桌铺上工具开始绘制蚀影身上的脉络。
萧若佩见状觉得麻烦,还主动说可以用通脉劲直接模仿那脉纹拓印在纸上,钟问龟却拒绝了。
“绘制是一个理解的过程,就像你拓印了长生阁七八层书籍,但是你知道其中多少内容?理解多少?又能运用多少?如果换成抄写一遍,即使你不能完全掌握,大概知识点还是可以产生印象的,到要用的时候便能触类旁通,可惜我到现在都没有上去的机会。”
钟问龟的话让萧若佩有些不好意思,他拓印了七八层的内容,的确没有怎么去运用过,当初是为了找到前往逍遥岛的方法,结果到现在,那些逍遥界每个学者都向往无比的顶尖人类智慧,一直在自己手里蒙尘。
“要是对千星连城有用,我会留一份七层拓印给你。”他进入过真正的长生阁七层,表面的知识已经不太重要,虽然珍贵,如果能够帮到钟问龟,那也不算是做了犯规的事情。
毕竟真正的七层向他人开放的条件十分苛刻,虽然不知道如今卢平是否与长生阁七层天机相连,至少钟问龟是没有得到相应资格的。
连萧若佩都还没有完全放心他,何况是维持逍遥界稳固的长生阁?
“没那个时间了,我连目前已经掌握的情况都没有熟悉运用,哪里敢分心去看其他的,你先去忙,不用管我。”钟问龟好像对七层拓印完全没有了兴趣一样。
成余一旁插话道:“他这人就是这样,一旦对某些东西沉迷,绝对不会分心,以前皇院的人见他这般入神,便想尽办法引开他的注意力,却没有什么作用,最后甚至请来了一个美丽少女跟他共处一室整个晚上,这家伙只叫那女子给他递过一杯水,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到以后很久这件事都被我们用来笑话他。”
说起这件事情,成余脸上依然掩饰不住笑意,但钟问龟似乎不把他的笑话太当回事,只随口应和道:“小鱼给我倒杯水过来。”
成余自然反应地取出水壶,递到钟问龟手里自后才反应过来:“你把我当成那女的了!”
“谁让你先取笑我的?别以为我听不见。”钟问龟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又继续埋头绘画。
“得了,咱们就不打扰你了。”成余被反摆了一道,暂时没有办法找回场子,只能随着萧若佩去金牛伤口处查看,临走暗骂:“忘记了这家伙可以一心两用。”
看来每个人的成功都不简单,钟问龟是有天赋,从小就被认为是天才,若没有这种专注,而是自恃天分得过且过,他肯定到不了今天。
萧若佩走到了坠星箭留下的伤口处,那里已经被金牛吸收的金铁堵住,但那只是寻常的铁,没有丝毫的活性,不像金牛身上其他地方那般泛出光泽,也没有丝毫弹性。
伤口对比金牛的体型而言微不足道,却至今都没有愈合,可见坠星箭当时的威力。
不知苍瑶有没有将冥境的缺口修补,金牛同样是神异,却连自己身上的伤口都不能解决,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恢复正常,木灵天光也不再干涉坠星箭的事情,想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在那伤口附近,还有许多的斑点,应该是被刚才那些飞虫吸血的时候刺破的。
金牛的体型如此庞大,皮定然极厚,这些飞虫恐怕连表皮都无法刺穿,却能找到吸到金牛血液的诀窍,想必蚀影便是看中了这种能力才附身在飞虫身上。
飞虫吸血留下的伤口很快就修复了,刚才萧若佩上来的时候,五只飞虫只有两只发现了他,只不过没来得及逃走,这五个伤口都是新鲜的,已经肉眼可见结起了金色的痂,周围那些旧伤仅有颜色稍微浅显一丝。
金牛的恢复能力可见一斑。
坠星箭留下的伤口周围,金牛身上血肉似乎被划开了一条界线,不管周边血肉如何努力愈合,都无法让伤口堵上,金色的血液不停地涌出,像是一股小小的泉水一样。
应该是这里的血腥吸引飞虫过来,萧若佩引来清水洗过伤口。
通脉劲顺着伤痕探测下去,金牛没有截断他的通脉,看起来并不反对他检查。
整个伤口直接穿透,坠星箭没有留在金牛身上。
想来也是,旧天道的目标只是冥境,金牛与当初萧若佩无异,不过是坠星箭前往目的地的路途之中一个小小的阻碍,连被坠星箭正面看待的价值都没有。
坠星箭只是顺带对他们造成伤害,受伤的不管是谁至今都无法去除它顺便留下的伤疤。
萧若佩想办法用通脉劲将金牛的血肉联系起来,但是一旦经过伤口处,脉纹就被截断,无法驳接起来。
“坠星箭连逍遥界都射穿了,旧天道花了几十年的谋划,果然不是可以简单解决的。”萧若佩无能为力,只能收回通脉,想起当初的自己居然妄想着以一人之力却对抗坠星箭,简直是笑话一般。
如今他脉通一界,连坠星箭遗留的伤口都不能解决。
他起身摇头道:“我没有办法处理,等金牛自愈吧。”这种神异的伤口,几乎是无药可医,就算是最顶尖的兽医到此,估计也束手无策。
成余遗憾地看着金牛,两人正要回去,忽然听到洞中似乎有滚雷响动。
萧若佩指挥着天光照向声音来处,远处幽深,极目难见,但是滚雷声响却越来越近了。
他俩赶紧走到钟问龟身边,静观其变。
声音渐渐清晰,影影绰绰的雾气出现在他们视线之内,天光照过去终于看清楚了发出声音的东西,那是一片金色飞虫乌泱泱地飞了过来!
“这是来复仇吗?”萧若佩将通脉劲撑开,只等飞虫到来。
他不过是杀死了五只本来应该被撑死的飞虫,这些虫子居然要来寻仇?蚀影可是杀了上百只虫子啊!
飞虫黑压压一片,像是浓沉沉的金色云彩,气势汹汹朝着几人的方向冲过来,目的十分明确,长长像是利剑一般的口器已经扬起,看样子是想在靠近几人的瞬间就刺穿这闯入地底世界的闲杂生物。
萧若佩正想用通脉劲驱赶飞虫的时候,却见一条金色的尾巴在那些飞虫群中一扫而过。
尾巴巨大得如同一条大江悬挂,飞虫群虽然数量庞大,却不及那一尾宽广,直接一扫七零八落,十之七八承受不住横扫之力,被撞得肉烂骨折稀碎,只有那些边沿的飞虫侥幸逃过这股冲撞,但仅余风吹动,也像是搅起一股飓风,即便躲开了尾巴,这些飞虫依然随风翻滚着撞向四面八方,断翅折腿的不计其数。
这时候金牛甩尾的响动才随后而来,强烈的气爆声音在洞内炸响,如果不是有金牛加固过洞穴,恐怕早就被声音震塌了。
金牛身下的铁蕨林受此摧折,登时犹如狂风掠地,蕨叶断落纷飞,生活其中的萤火虫化作流星飞火,浑如被人打散的翠色火花,纷飞四散。
强烈的飓风吹在萧若佩的通脉劲之中,差点没有把这一团稳固的空间吹翻。
看起来金牛根本就不在乎被飞虫吸这么一点血,真的惹恼了这只神异,只一尾巴的事情,便能将一切烦扰驱散。
“咱们走吧。”萧若佩见状已经生出了退意,此行的目的都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情他们也无能为力,就此离开也好。
金牛尾巴回抽,又在空中啪响一声空爆,像是在与三人招手告别一样,在经过几人头上的时候,巨大的尾鬃还摆了两下才收回。
萧若佩同样挥手示意,然后才运转挪移阵离开了地底。
三人此行算是圆满结束,地洞的形势已经有萧若佩绘制的脉纹地图,等会给成余拓印一份就好,侵入地洞的蚀影也已经被控制,更是对金牛接下来的动作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顺便前往其他被抽取的地洞查看了一下情况,值得注意的是有些地方土地精髓被金牛抽取了一半,处于半是泥土半是空气的状态,风沙飞舞一般,若不是回去的时候几人戴着面罩,估计非吃一大口沙子。
回到地面的时候已经繁星满天,到了深夜,几人闪现在成余随意搭建的石屋里面,钟问龟只觉得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知道是萧若佩再次动用挪移阵,转眼见已经回到了出发点,他的思绪从蚀影身上的脉纹之中脱离出来问道:“怎么回来了?事情办完了吗?”
“不回来等着被金牛一尾巴拍扁吗?”成余回到了自己地盘,终于放松了下来:“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外面叫人送些吃的过来,辛苦一趟连顿饭都吃不上,回去别人还说我亏待你们。”说着他便走出了屋外。
冥雾山人烟稀少,无华城的灾民不在这边,除了皇院雇佣的工匠,冥雾山附近人烟十分稀少,外面的灯火也是稀稀拉拉的。
但远处却很热闹,那里是无华城重建的工地,为了赶在冬天之前建好能够安置大部分人的房屋,那边几乎是夜以继日地赶工之中,晚上也点起明亮的篝火继续工作。
远远看去,就像是着火了一样,红彤彤一片。
萧若佩想起自己的通脉劲,如今他造出一片城镇,应该也只是挥手之间吧?要不要趁着夜色,一夜之间把无华城重建?
成余回来,还带着史队长以及那五名被萧若佩救下的队员。
看样子经过了长久时间的黑暗生活,这些队员更加习惯了夜间活动,此刻看起来精神十分活跃,应该是没有大碍。
“咱们带酒来谢谢萧玉侠的救命之恩了。”史队长没有了白天的怒气,笑逐颜开举着带来的酒坛子,身后的队员则带了各式食物,一一摆在桌上。
“我出去就刚好撞见他们,史队长一番心意准备好久了,若佩你也不要拒绝。”成余解释道:“盛情难却,我也沾光尝尝你们的手艺。”
“那是当然,咱们别的不说,就是能吃会吃这一点,肯定不比你们差。”史队长爽朗笑道:“出门在外,看到能吃的就不会放过,久而久之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咱们就得想办法把它整到嘴里咬一口,知道什么能吃之后,就得想办法再弄得好吃些。”
成余将桌子收拾好,取了碗筷摆下,几人围桌而坐。
萧若佩刚想道谢,史队长却伸手阻拦道:“你救了咱们队里五个人,别跟我客气,要不是怕高攀不上,我当场就跟你拜把子换命给你都无所谓。”
萧若佩笑笑没有说话,他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
成余替他挡下了想要上前敬酒的探险队员,他笑道:“若佩来到这里一天都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就别灌酒了。”
“那就依恩人的意思。”几人也不矫情,收起了酒杯道:“这一杯我自饮,感谢萧玉侠救命之恩。”
史队长和那些队员们一口饮尽,将杯子倒过来示意。
萧若佩也不太好将人拒之门外,同样回敬了一杯。
他的酒量不差,就算不动用身上各种神异能力,肯定能把这些人喝倒,怎么说他也是在酒楼长大,并且会亲自酿酒的人,他不嗜酒,再好喝也只浅尝辄止。
见他喝了酒,史队长等人脸上笑意便多了几分认同和敬重,说话也更加亲近了一些。
“这是那地下河中捉来的鱼,十分鲜美。”见萧若佩不喜欢喝酒,他们便开始将热好的菜端上,除了鱼之外还有许多萧若佩不曾听过的食物,好不好吃不说,这份新奇就已经不同凡响了。
想不到地下那青嫩的蕨叶居然也能当菜,吃起来还想当的爽口清新。
宴席之间,几人的关系稍微亲近了一些,等吃饱喝足之后,史队长便让那五人收拾桌上残羹冷炙,一边趁着酒意,语无伦次说道:“萧玉侠您是大人物,看不起咱们这些闲人,我不怪你,要是我像你一样年少有为,我说不定看都不看你们一眼。”
“队长喝醉了,不好意思啊,咱们这就抬他去醒醒酒。”队员们听到这话赶紧上前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没醉!”史队长伸手一挥,醉汉力气没轻没重,一下子居然将扶他的人推开了,他又接着说道:“你们安全回来了,我…高兴!多喝点没关系。”
萧若佩摆手表示不在意,那些队员才没有继续去扶队长,但为了防止他说出更糟的话,几人还是留在了原地,只等势头不对,就算用抬的,也要把这醉汉拉走,省得丢脸。
“你看不起我们,萧玉侠…”果然一开口就得罪人了!
“我们十天半月都不能解决的事情,你来到数个一二三…就完成了,你这是在侮辱我!”他醉醺醺地往桌子上倒下,手肘支撑在桌上,指着萧若佩骂了一句:“你的本事大到让我觉得白活了一辈子!”
“我这一辈子,连你数三个数都不如!”说完这句话,史队长就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恩人实在不好意思,队长他没有什么其他毛病,就是喜欢喝酒,喝多了就说胡话,他平时是很好的人。”那些队员见他终于住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萧若佩摇头看着醉倒的史队长,冷静说道:“他喝醉了也是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