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招展,我倒是把他给忘了。”杨坚轻轻哦了一声,却不再继续说下去。
官场上的事情有很多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杨坚如此沉默,群臣便有话可说。
当然是这个捅破天不补的宇文述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启奏皇上,虽然迄今为止并没有证据证明徐招展有罪,但也没有证据支撑他无罪。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我认为本案就此了结罢了。”
“是呀,圣旨已经下了,明日就要将徐招展五马分尸满门抄斩。可今日又反复无常,岂不是有损皇上威严吗?”
“我认为即便徐招展不是幽兰教徒,但地道修到他的家门口都不知道,这谁相信呢?说不定他从心中就怜悯幽兰教,也算是同党,至少是知情不报。”
“这个李萧天仗着皇上的宠信太过嚣张,原本案件已经结束,为何还要节外生枝呢?”
“皇上,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呀!”
朝堂上不下十人都在劝阻杨坚不要改变政令,其他大臣大都沉默不言。
包括杨素、贺若弼等重臣,都低头不语。
看起来他们对此事不置可否,只是等待杨坚下达命令罢了。
“李爱卿,你为何要解救徐招展,难道因为他之前为你说过好话的缘故吗?”杨坚反问。
李萧天正色道:“我并非为徐大人求情,而且实事求是,同时为朝廷正本清源。试想若是朝廷冤枉好人,岂非好人都得去死?岂非天下冤假错案无数?岂非助长诬告陷害?这样的天下,又是不是皇上你想要的天下?”
“李萧天你大胆,竟敢当面质问皇上!”宇文述胡须都竖了起来。
“不要插嘴!”杨坚目光一凛道:“李萧天,你真的不怕死,真的以为我的忍耐性是无限的吗?”
现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杨坚是个开明的皇帝,但同样是杀人如麻的皇帝。
对待前朝皇族,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便将其一扫而光。
但面对拒绝投降甚至起兵反抗的大将将军,俘虏之后却好言相劝,从来没有妄杀一人。
很多人都不懂杨坚,到底他是个明君,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其实熟读史书的李萧天心中清楚,杨坚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凡事有可能对皇位产生深远威胁的人,比如前朝皇族,那必须格杀勿论。
凡事对自己皇位没有威胁且能够为自己所用的人,即便有私人仇怨,也不妨碍重用。
所以李萧天根本不担心杨坚会杀他,而是朗声说道:“不怕死是假的,谁都想活命。但为了道义,我宁愿选择死亡。”
他的表情义正言辞,他的声音正义凛然。
杨坚听了都身体微颤,其他朝臣更是瞠目结舌。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皇上最后的裁决。
就连一向多嘴的宇文述,也眼睁睁望着杨坚,看看这位明君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王爱卿,此次调查幽兰教一案你功不可没,而且也对案情最为了解。你认为徐招展应该如何处理,是杀掉还是关起来或者无罪释放呢?”杨坚突然开口问道。
王啸鸿明显没有做好准备,完全没有料到皇上会问他的意见,因此呆在当场半响没有开口。
“王爱卿,说说你的意见。”杨坚笑吟吟说道:“不过怎么说,我都赦你无罪。”
“皇……皇上。”王啸鸿诚惶诚恐地说:“微臣以为……根据微臣的调查,的确没有发现徐大人有造反的意图,也没有发现他与幽兰教有勾结。”
“我是问你该如何处置,不是问他是否有罪。”杨坚有重复了一遍。
王啸鸿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也认为既然无罪,就应该释放,给天下官员和百姓一个明示,冤假错案是可以平反的,皇上朝廷断案是公正的。”
“我决定……”杨坚猛然站了起来,顿了顿说:“徐招展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此话一出,很多人偷偷吐了一口气,当然也有不少人暗中发出叹息。
倒是李萧天有些诧异,这个王啸鸿平日里看起来畏畏缩缩,关键时刻倒是帮了自己一把。
“启奏皇上,微臣有话要说。”王啸鸿又开口道。
杨坚问:“爱卿还有与案情相关的事情要禀报吗?”
“不是,此事与案情无关,只是刚才打赌输了,我要履行赌约引咎辞职。”王啸鸿把头埋得很低。
杨坚微微一笑,开口问道:“李爱卿,你意下如何?”
“启奏皇上,朝廷官职乃皇上恩赐,乃公权是也,岂能私相授受?因此刚才的赌约不能作数,赌注必须重新拟定。”李萧天狡黠地眨眨眼睛。
杨坚拍手称快:“不错,朝廷官职岂能私相授受,王爱卿你可要记住了,好好做你的二品刑部侍郎。”
他转而问道:“李爱卿,那么你想要的赌注是什么,当着大家的面,不妨说出来。”
王啸鸿也说:“李萧天,你不要以为帮了我就会感谢你。说吧,你想要怎样的赌注,我就算是豁出命也不会欠你的情。若是你犯了法,我也绝对六亲不认,第一个抓你。”
李萧天呵呵笑道:“其他的废话就不多说了,我想要的赌注是……嘿嘿”
他故意顿了顿说道:“你这个捕王承认断案不如我这个捕神。”
“这……这也算赌注?”王啸鸿惊诧地下巴掉落一地。
他万万没有想到,李萧天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完全出乎他的想象。就算再给他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机会,他也绝对猜不出这个结果。
“怎么样,认输这么难吗?”李萧天歪着脖子嘿嘿道:“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你这样扭捏,还不如去当姑娘呢!”
“谁说我扭捏,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怕什么!”王啸鸿通红着脸朗声道:“我捕王在调查幽兰教这件事情上,的确不如捕神。这次我认栽,但今后的案件办理上,我绝对不会再输。”
“只怕你作为刑部侍郎,今后是鲜有机会和我竞争调查案件咯!”李萧天仰天哈哈大笑。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笑得最爽朗最痛快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