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靖墨的车被秦秋意征用过来当了婚车,周秘书当司机。
周秘书开着车载着吴博皓直接向钢厂驶去,车后跟着骑自行车的迎亲队伍,基本都是吴博皓的亲朋好友。
这年头,私家车特别稀少,不少人行人停下来看了几眼热闹的迎亲队伍,个别男人嬉皮笑脸地拦住迎亲队讨要喜钱和喜烟。
南桥市讲究结婚遇到讨彩头的人不能拒绝,否则会不吉利,婚后不幸福,因此吴博皓早就准备好了烟和糖交给伴郎,让他负责散彩头。
而且这些准备好的东西,一定要在到女方家之前散干净,要不然同样不吉利。
吴博皓他们一共遇到了六波讨彩头的人,喜烟和喜糖也散了个大半,最后剩下的一些被伴郎和其他迎亲的人分了。
车子开到钢厂,吴博皓和迎亲的众人上了楼,狭窄的楼道差点被挤满。张蕾家比较窄,进不去那么多人,最后只有吴博皓、伴郎、还有吴博皓的叔叔婶婶一起进了屋。
张家的人没怎么闹新郎,只是把张蕾的鞋子藏了起来让他找,找到的话才能把张蕾接走。
吴博皓找了一圈没找到,急得额头直冒汗。
穿着红色的结婚礼服,安静地坐在床上的张蕾抿唇笑了笑,和守在她旁边的秦秋意对视一眼,悄悄眨了眨眼。
秦秋意立刻明白了张蕾想放水的想法,侧过头对吴博皓朝衣柜那边指了指。
吴博皓按照她的提示,在衣柜最底层的被子下面发现了一双红色皮鞋,连忙高兴地取出来帮张蕾穿上。
新娘在到新家之前,脚不能沾地。
吴博皓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弯腰一把抱起张蕾,下了楼上了婚车。
秦秋意跟着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张父张母他们等会儿直接去办婚宴的地方,没有跟着迎亲队伍去小两口的婚房。
张蕾她们的婚房是个大约80平左右的屋子,两室一厅,据说买的时候花了将近4000块钱,再加上装修和买家具,零零总总花了大约5000块钱。
吴博皓的叔叔婶婶第一次到这里,啧啧称赞,一会儿夸房子大,一会儿夸家具好,时不时跟他们打探买房的价格。
每到问及价钱时,吴博皓总是憨憨一笑,装糊涂道:“我也不清楚,买房子的钱是小蕾家出的,房子也是小蕾的,要不然你们跟小蕾的家人打听一下?”
他的婶婶悻悻地撇了撇嘴,“听说你们那个什么模特队不少赚钱,买房钱应该有你赚的一部分吧?你可别犯糊涂,房产证必须加上你的名字,免得让外人占了便宜。”
“婶,我们这里没什么事了,要不你跟我叔就先回去吧。”吴博皓板起脸,蹙起眉峰直接赶客。
吴婶面子上挂不住,斜了他一眼:“婶子也是为你好,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以后有你后悔的。”
吴叔拉了拉吴婶的衣袖,“人家小两口刚结婚,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走吧,咱们去找大哥大嫂,说不定他们那边需要帮忙呢。”
尽管吴父吴母不喜欢吴博皓,但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们也必须有点表示,不能让街坊邻里看笑话。
所以在张家买了婚房之后,吴父吴母便揽下了办桌的事,毕竟又不给彩礼钱又不出买房钱,办婚宴再不花钱,实在说不过去。
别人会说他们老吴家卖儿子,把儿子送去当张家的赘婿了。
吴叔拉着吴婶,去办婚宴的小饭店找吴父吴母。
婚宴开始的时间定在10点10分,据说是吉时,张蕾和吴博皓她们准备9点40左右出发,正好能在10点前到小饭店。
史胜友被秦秋意拉来当婚礼的摄影师,秦秋意既是伴娘又是化妆师,在出发前帮张蕾重新补了一下妆。
看出张蕾的紧张,秦秋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蕾姐,你今天绝对是最美的新娘,放心吧,到时候你只要负责惊艳全场就好。”
张蕾闻言,笑着捏了一下秦秋意的脸颊,“就你嘴甜。”
秦秋意弯眸一笑:“哪有,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她替张蕾涂好口红,然后扣上口红的外壳,拿出化妆镜递给张蕾。
“让你欣赏一下最美的新娘。”秦秋意俏皮地眨了眨眼睫,奶白奶白的小脸上神色促狭。
张蕾接过镜子,声音带笑:“你就会打趣我。”
补完妆,两人又聊了几句,不多时,就到了出发的时间。
婚宴的地点是离老城区不远的一家私人小饭馆,虽然菜色一般,卫生条件也不太好,但胜在十分便宜,几大桌下来,也就不到30块钱,很符合吴父吴母的办事风格。
对此,张父张母只是默默翻了个白眼,没理会这对抠门的两口子。
反正女儿嫁的是吴博皓,婚后又不跟吴父吴母一起住,不会受什么委屈。
婚礼流程没有后世那么复杂,首先是张蕾和吴博皓请来的直系领导——钱副主任宣读结婚证词,然后是给对方父母敬茶拿改口费,最后由秦秋意和伴郎跟着两人挨桌敬酒。
柯靖墨抽空过来随了一份礼钱,找到周秘书跟他坐在一桌,接着视线便落在秦秋意的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粉色的及踝长裙,不盈一握的腰间束了一条奶茶色的装饰腰带,走动时一不小心会露出一小截莹白的踝骨。
似是察觉到柯靖墨的目光,秦秋意偏过头看向他的方向,勾起樱唇微微一笑。
柯靖墨的耳边立刻传来两个陌生男人的抽气声。
“那个伴娘是谁啊?真的好漂亮。”
“她是不是看上我了?怎么一直对我笑?”
“呸,就凭你那满脸的痘痘,人家眼瞎了才会看上你,肯定是看上我了。怎么办,我已经有对象了,她待会儿要是过来,我要不要告诉她我还是单身?”
“你不怕你对象抽你吗?”
“你记不记得那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柯靖墨敛下眉眼,把杯子往桌面上重重一放,似笑非笑地看着聊的正起劲的两个人,“不好意思,那是我对象。”
言下之意,秦秋意是在对着他笑,跟他们丝毫不相干。
两人讪讪地笑了笑,羞臊地闭上嘴巴,假装端起杯子喝水,差点把头埋进水杯里。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没过一会儿,做完伴娘任务的秦秋意拎着一个棕色的皮包来到柯靖墨身边。
周秘书连忙起身,识趣地给未来老板娘让了位置,就连刚才幻想秦秋意看上他们的两个男人也尴尬地跟别人换了桌。
柯靖墨看破不说破地挑挑眉,神态疏离淡漠,一点得意的笑意却无声地漫上嘴角。
冬日的阳光并不算温暖,能透过玻璃照进小饭馆的自然也十分稀少,柯靖墨坐在靠窗的位置,独独一人便像是吸足了所有的阳光。
秦秋意坐在周秘书空出来的位置,把皮包放在身后,凑近柯靖墨小声说:“包里是全部的份子钱,小蕾姐说婚宴上人太多,担心把钱丢了,让我帮她收着。”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柯靖墨的耳垂上,他不禁绷紧身体,微微往后仰了一下。
秦秋意毫无所觉,依旧在继续:“你一会儿帮我看着包吧,等到婚宴结束,我把包还给小蕾姐就行了。”
柯靖墨扭过头,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唇瓣上,粉嘟嘟润呼呼的,像是柔软的云朵,又像一颗裹了蜂蜜的樱桃,勾引着他上去咬一口。
被他赤—裸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秦秋意悄悄掐了一下他手臂上的肌肉,张了张口,无声地说些什么。
柯靖墨读懂了她的唇语,“注意着点,这边还有好多人呢。”
他敛眉一笑,模仿她刚才的动作,靠近她的耳边降低音量:“你的意思是,没人的时候我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炙热的吐息夹杂着一丝情—色意味钻入秦秋意敏感异常的耳道,她心脏一悸,脸颊忽然变得粉嫩嫩的。
趁着没人注意,秦秋意偷偷瞪了柯靖墨一眼,手下的动作也愈发不留情,用力掐了一把他的大腿,“胡说什么呢!”
柯靖墨见自己的小女朋友貌似是真的生气了,低笑了一声后迅速开始顺毛。
“秋意,别生气了,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清清冷冷的黑眸染上一片温暖的笑意。
秦秋意别开头,不再搭理他。
柯靖墨帮秦秋意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轻叹一声:“你气坏身体的话,我以后去哪找到像你一样完美的女朋友啊?来,用杯子暖暖手,这么冷的天气还敢穿裙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原本肃冷的声线,因为面前的少女,反而带上几分柔软的关切。
听到后半句话,秦秋意扫了他一眼,开口辩解:“我身上穿的裙子就是秋冬版的,现在不穿要什么时候穿?”
柯靖墨:“……”说了一大串,没想到她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
“对,你说得都对,我家秋意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是我大惊小怪了。”他配合地应了几句。
周秘书一言难尽地看着老板,没想到一向冷漠无情的柯靖墨,也有低下高傲的头颅哄女朋友的一天。
而且看他驾轻就熟的表现,恐怕不止哄过一次两次。
爱情,真的是太可怕了,连柯靖墨这种冷面煞神居然无声无息地都被改造好了。
周秘书咽了咽口水,控制自己不要再窥探老板和秦秋意的相处模式,把注意力放在服务员正在往桌上端的菜品上。
菜上了桌,大家开始动筷吃饭。
秦秋意觉得菜有些不和胃口,夹了几筷子就不动了,柯靖墨同样只吃了几口。
婚宴结束后,秦秋意把皮包还给了张蕾和吴博皓。
“折腾了一天了,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吧。”秦秋意笑了笑,饭店门口不时灌入一点冷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张蕾接过包,转手递给吴博皓让他拿着,“秋意,你不是说要拍我和博皓哥身上这两套礼服吗?正好我们下午有空,要不就下午拍吧?”
衣服是秦秋意自己设计的,她准备把照片放进《美丽标界》的杂志图册里,在其中做一小期以结婚为主题的礼服和婚纱照。
由于时间有限,包括张蕾的礼服在内,秦秋意只准备了三套服装,剩下的两套中有一套是中式仿旗袍裙,另一套是婚纱。
三套衣服的模特,定的都是张蕾和吴博皓。
秦秋意摇了摇头:“你们这两天一直在忙着结婚的事,先回去好好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再拍。对了,我让史胜友同志帮你们拍了一些婚礼现场的照片做纪念,后天洗好了再给你们送过来。”
张蕾感动得抱了抱秦秋意,声音里浸染了一分哽咽:“谢谢你,秋意,要不是有你,我跟博皓哥现在也结不了婚……”
要不是秦秋意带领纺织厂的人举办了服装展销会,她和吴博皓根本赚不到那么多钱买房,买不到房,她们也结不了婚,秦秋意真的是帮了她们天大的一个忙。
现在,秦秋意创办了一个杂志,又邀请她们拍杂志照,这真的是提高她们知名度的一个有效宣传途径。
做为模特,只有知名度提高了,才会有更多的厂家邀请她们表演,才能赚更多的钱。
张蕾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回报秦秋意,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她。
秦秋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咱们是好朋友嘛,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柯靖墨派周秘书开车把张蕾和吴博皓送回阳光小区,自己则带着秦秋意往老城区的方向走。
办婚宴的小饭馆离秦秋意她们住的房子不太远,步行大概需要15分钟左右。
老城区的街头有种褪色的荒芜感,像是陈旧的老照片一样,即使阳光撒下来,也没有多少暖意。
秦秋意的裙子有些遮不住脚踝,冷风一股一股地吹动着裙摆,把那截雪白纤细的脚腕彻底暴露在柯靖墨的视野中。
看着她瑟瑟的模样,柯靖墨把从车上拿下来的备用外套罩在她的身上,眉眼温柔缱绻:“这难道就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美丽冻人’?”
秦秋意吸了吸鼻子,死鸭子嘴硬:“我不冷,我第一次当伴娘,当然不能穿得跟个北极熊一样。”
柯靖墨宠溺地刮了刮秦秋意的鼻子,解下自己厚实的围巾缠在她的脖子上,然后微微俯身,把外套的扣子替她一一扣好。
“好点了没?”
秦秋意把尖巧的下巴埋进围巾里,呼吸了一口尚带着冷泉香的空气,“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