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全是徐鑫害的,可他不知反省,还四处挖他的黑料。
居然手眼通天到,能找到他当时在越南时照的照片给陈玉凤看。
什么照片,他穿奥黛的,还是他穿女式西装套裙的?
偏偏战场上这种事是不判刑的,因为记者是文职,没有武器,当遇到危险,他们的性命永远优于战士的安危。
韩超真怕将来饭桌上相见,自己控制不住,要一拳打死徐鑫。
但理智告诉他,当年他妈挨了他爸那么多打,永远把他和韩峰护在臂膀下,没有让他们挨过打,只要徐勇义对他妈不错,他就不应该阻止亲妈的幸福。
提起电话,男人又放了回去。
再说陈玉凤这儿,刚把羽绒服提下楼,周雅芳端了一锅花生豆花出来了,让她点了,端到三楼去跟孩子们吃,先垫补一下,等灌装完油辣椒再吃饭。
花生豆花,好吃难做,在这种寒天冬月的,热乎乎来一碗,甭提多舒服了。
陈玉凤把内脂豆腐下进去,等豆花凝固的间隙把几个孩子叫了过来,要给他们试羽绒服。
甜甜果然最喜欢白色,薄薄的白色羽绒服衬着她瓷娃娃一样的小脸蛋,拉琏拉起来,再把帽子一兜,小女孩只露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简直跟个雪娃娃似的。
二娃的棉衣里虽然添了周雅芳的棉花,但因为是旧棉花,并不暖和。
孩子还得问:“阿姨,你给我们买衣服,我爸会给你钱吗?”
“这是你帮我出主意,卖油辣椒的钱换的,不用你爸掏钱。”陈玉凤说着,刺拉一声拉上了拉琏。
这娃的皮肤衬蓝色,拉琏一拉,孩子顿时圆乎乎的。
陈玉凤想让蜜蜜穿红色,小女孩穿艳一点,但蜜蜜一看就喜欢上绿色了:“妈妈,我喜欢这个,我要穿这个。”
这时天空又飘起了零零絮絮的雪星子。
甜甜的羽绒服也已经穿暖和了,小女孩试着把手伸向雪沫子,立刻惊喜的说:“妈妈,这衣服好暖和,我的手一下就变热啦。”
蜜蜜一伸手,也说:“妈妈,真的好暖和,它穿在身上是热热的。”
羽绒服,据说既保暖还轻薄,既然孩子们都喊热,就证明买对了。
这时只剩下一件红色,看大娃站在不远处,垂头耷肩的不肯上前,陈玉凤估计他是嫌弃这颜色的,就说:“大娃,这件红色的你就别穿了,我改天再给你换一件蓝色的,好不好?”
大娃走了过来,接过红羽绒服套到身上,拉上拉琏说:“我穿。”继而又说:“我跟我爸说过了,这月发工资,我们所有欠你的钱他都会给的,你就别找借口给我们东西了,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钱必须分清楚,该我们给你的,我们必须给。”
他皮肤白,眼睛圆,男孩穿红色,莫名的热闹好看。
陈玉凤说:“去拿碗,我给你们盛豆花。”
豆花?
这东西大娃和二娃在早餐摊上天天吃,没觉得有啥新奇。
俩孩子嘴巴最近也养叼了,饿,看厨房大锅里炒着鸡,想吃肉。
但下雪嘛,晚饭前一人先热乎乎的来一碗倒也不错,端起来时他们就觉得味儿不对了,怎么会是一股浓浓的花生酱香?
再尝一口,二娃差点吞了舌头,大娃直接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碗。
当花生被做成豆花,它既有花生的油香,又有豆腐的清甜,比之黄豆,香甜了不知道多少倍。更可气的是甜甜尝了一口,居然说:“妈妈做的豆花没有奶奶做的香喔。”
陈玉凤做的就这样香,那王奶奶做的到底得有多香?
俩男孩望着俩小女孩,不理解,为什么她们从小那么幸福而不自知。
晚上要灌装辣椒,平常炒几百罐不算啥,这回三千罐,就是大工作量了。
虽然辣椒可以长期保存,不会腐败,但王果果听说有一些要送到内蒙去,考虑了一下,就把所有成品的罐头整体蒸一次,蒸罐头瓶,可以把内部的空气给逼出来,罐头自然就会防腐了。
而这周,陈玉凤也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九十年代的蓬勃商机。
第二天一早她刚准备出门去雇车,有个小伙在军区大门口喊:“小干妈?”
陈玉凤认出他了:“崔司机?”这是上回要300瓶油辣椒的那个卡车司机。
“我昨天就回来了,到市场上问了一圈儿,那边的油辣椒卖1.8元,但是没现货,问了半天才找到你的地址。小干妈,我哥是个军人,牺牲在战场上了,我必须支持你,今天我要500瓶油辣椒。”崔司机说。
陈玉凤摊手说:“我有货,但在军区,你等我去雇车来拉,成吗?”
“那不就是车?”指着自己的大卡车,崔司机说。
对啊,陈玉凤有油辣椒,他有大卡车,办个手续进军区,直接拉不就完了?
办手续进门,崔司机给陈玉凤提了个新思路,如果她愿意再让利5毛钱,,1.5元一瓶,他就拉一千罐,因为他是跑小商品批发市场的,想去内蒙试试,看能不能赚一笔。
“我让你6毛,你拉一千罐吧。”陈玉凤爽快的说。
一罐1.4元,她还能赚6毛的,就当薄利多销,这一笔她可以赚600。
“不愧是军嫂,爽快,我哥可怜,上战场前订好的媳妇儿我娶了,这大车是拿他的抚恤金买的,他当年是个狙击手,特别厉害,几千米外说给谁一枪就一枪。”崔司机说。
哥哥死在战场上,弟弟娶了他的未婚妻,拿他的抚恤金换辆大汽车做生意,那位崔家哥哥,也是够惨的,但看崔司机人沉稳,挺不错,陈玉凤安慰说:“你哥看到你这么负责任,还勤快,在天上也会开心的。”
“唉!”崔司机摇头叹了口气,眼红了。
这世间的悲喜不相通,向来有人哭来有人笑。
崔司机很伤感,但俩妈听说有人一回要一千瓶油辣椒,直接乐晕了。
正好这时炒出来的油辣椒还没来得及搬上楼,全在一楼的走廊里,这还等啥,俩妈一起帮崔司机整理车厢,搬货,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帮他收拾好了。
目送大车出了军区,小干妈牌油辣椒这回远销内蒙了。
“凤儿,咱找个工人把后院棚起来吧,我看这油辣椒的生意,可做。”周雅芳说。
王果果却问:“军区的房子,人家准咱们随便搭建不?”
陈玉凤说:“肯定不行,咱得另花钱租个院子。”
“又要花钱?”周雅芳顿时提高了嗓门,但这趟她没有抱怨,自己把心里的担忧吞了下去,说:“租个小点儿的,省钱。”
话说这个周末赴广州竞赛的人就全都回来了。
而回来之后,照例要接风洗尘,所以军务处在甜蜜酒楼订了一桌饭。
这桌饭可有意思的,参加的人是军区的领导们,主请的是徐师长和闵团,以及韩超和许亮,王书亚,规格定了50元,好评的那50块,陈玉凤应该也能赚到。
周末不接散客,陈玉凤就给包嫂子和郑嫂子放了假,俩妈慢慢悠悠在后堂准备菜,准备完她们就可以休息了,因为今天宴客的服务是领导们的警卫员来搞。
傍晚,刚把甜甜送去跳舞,陈玉凤估计蜜蜜该回来了,正准备出门去接,就看一个小伙子骑着摩托车来,给她敬了个礼,说:“你好,我是城管局的工作人员,我来检查一下你们的卫生面貌。”
城管没有公装,但他们经常来检查工作,所以陈玉凤是习惯了的,这小伙前后堂转了一圈儿,说:“很好,签个字吧。”
检查完工作再让签字,向来来的城管都这样,所以陈玉凤并不起疑,不过接过纸来,刚要签字,怎么一搓手,却发现下面有张白纸,而这人手指着,正是让她在白纸上签字。
她猛得一把抓住了小伙子的手腕:“骗子!”
小伙一惊:“你抓我干嘛?”
陈玉凤原来性格懦弱,但做生意让她变泼辣了,她一把扯过摩托车把手就喊:“妈,有骗子,赶紧喊保卫。”
小伙一把搡开陈玉凤,骑车就跑,嘴里还在骂:“这乡下娘们简直有病!”
陈玉凤的手卡在摩托车上,来不及抽,被车给拖行了,眼看摩托越跑越快,她回头大喊:“妈,妈……”
王果果从酒楼追了出来,远远扔过来一根擀面杖,但这人戴着头盔,只听哐的一声,擀面杖砸飞了,车还在跑,而这时路对面来的是大娃和韩蜜。
陈玉凤挣不开手,只能跟着车跑,眼看车要撞上孩子,大喊:“蜜蜜,大娃,快闪开。”
蜜蜜转身躲开了,但大娃跟傻了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玉凤都快急死了,高喊:“张朝民,快闪开!”
这时眼看摩托车就要撞上大娃,但他手里拎着韩蜜的书包,就在摩托车经过时抡起来一甩,小伙连人带车摔倒,陈玉凤也摔在地上,这才挣开了手。
小伙爬起来,推上车还想跑。
大娃拽上车后座儿,也在不停高喊:“保安,保安。”
军区岗亭多,这时机关食堂那边的保卫已经来了:“怎么回事?”
陈玉凤摇着手腕,指着小伙说:“他是假城管,还骑摩托拖行我。”
保安立刻把他给控制了:“假城管,在军区还敢拖行军嫂,你不要命了吧?”
不过一摘开头盔,这小伙掏证儿给大家一看,人家还真是个城管。
但不是现役城管,而是城管局的临时工。
“干嘛呀你们,老子真的是城管,这个军嫂自己把手卡我摩托车上,关我啥事?”小伙说着,推车要走。
但保安不可能放他,保安队长说:“即使你是城管,军区内部有我们自己的法治,拖行军嫂就要拘留,明白吗?”
小伙一听这才急了:“我真没想拖行,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我管你是不是,走,拘留。”保安不由分说,把这个城管临时工给带走了。
蜜蜜忙的来问:“妈妈,坏叔叔是故意的吗,你受伤了吗?”
王果果则在检视,看陈玉凤有没有受伤,看到她只是手腕给卡肿了,没别的伤,才松了口气,也问:“那城管咋回事儿,是不是故意拖你的?”
“也不算吧,是我不小心。”陈玉凤先说。
蜜蜜松了口气,但孩子总是向着妈的,她说:“妈,你以后可要小心点。”
“摩托车很危险的,陈阿姨,以后看见它要绕开点。”大娃也说。
陈玉凤顺着俩孩子的话头说:“我以后会小心的。”
不过看俩娃走远了,按捺不住心里愤怒,她就把实话说给王果果听了:“妈,徐师长的侄子不是想给咱们写篇报道嘛,他不是真的想写报道,其实是想抹黑咱们,但怕我不签字,刚才是派个城管来,要哄我签字的。”
徐鑫要写一篇抹黑她的报道,苦于拿不到签名,但是如果一张空白的纸上先有签字,再印刷稿子上去,等到文章登出来,即使陈玉凤反对,她能说什么?
她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签字的时候是张空白纸?
所以徐鑫找个城管临时工,是想哄她在白纸上签字,然后再把稿子打印上去。
这种阴人的法子,还战地记者呢,流氓记者还差不多。
王果果默了好半天,才说:“就为不让他叔结婚,徐鑫不但要把你大哥哄来闹咱们,还想骗着让你签字,在报纸上抹黑咱们?”
陈玉凤坦言说:“也不尽是因为你,我听说他原来上战场的时候跟韩超关系闹的很僵,他主要是为了欺负韩超。”
王果果再默了半天,说:“以后防着点,不要乱给人家签字,咱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有什么事。”
这会儿招待菜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客人来吃。
王果果要给大家做自己吃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