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以为他们过工业园后,先要打听一下什么工厂是做服装的、布匹的,然后再打听一下收不收蚕丝,可是他却发现应荀带着他一路往里走,非常熟悉的样子。
他想到应荀之前回北京几天,难道就那几天他就把工厂找好了吗?
应荀带容与去的是一家名叫娜塔莎服布厂,非常洋气的名字,主要销往国外的。
八月的北京天气早晚都有点凉了,不过现在正值中午,热得厉害。娜塔莎服布厂外的保安看看周围,想着找个阴影的地方站站,就看到一位身高一米八几的男人背着包,还着一位少年走进来,第一反应是来找工作的,可是看两着穿着,一位西装革覆,一位白嫩嫩跟小少爷似的,怎么看怎么不像。
等对方走近了,听到说是来推销蚕丝的,一时都没想明白。
应荀也不着急,现在国内基本是国企,民营机动化工厂还非常少,推销这个词对于国内很多企业还非常陌生,他们更多的是说,买东西。
哦,是来买东西的吧!保安听一圈后,总算明白了。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们公司开在南方,跟香港那边接轨,所以用词上你可能有点陌生。应荀话说得顺口,容与则是眼睛眨又眨,他终于明白应荀为什么说他自己来也可以了,如果让容与自己来,肯定说不出这话来。
在这个时代,香港就是发达、有钱的代名词,保安大叔一听,这么厉害,还跟香港接轨,这得是多大多好的公司啊!
保安大叔让两人等一会儿,很快跑进去。
容与看向应荀,恰好应荀望过来,容与眨眨眼,疑惑他刚才说的接轨,应荀笑了,拍拍他脑袋:小孩果然是小孩。
保安大叔很快出来把两人引进去了,毕竟厂里确实也缺蚕丝,好的蚕丝不好找,有人送上门,肯定得看看的。
保安大叔只把他们带进办公室就交给一名女孩子,女孩还很年轻,看到两个人长得不错,三观上就好不少。把两人带到会客室,还客气倒了两杯茶。
经理是在十几分钟后到会客室的,看到应荀和容与,都有点惊讶,他还以为会看到一个黑黝黝的农民或者现在满大街能看到、土得掉渣的条形衬衣男,没想到对方竟然穿着白衬衣,还有西装外套。
脸虽还有点嫩,但一米八的个子看起来非常有气势。他身边的少年同样让人刮目相看,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你好,这是我名片,应荀站起来,把自己写的名片递出去,看到对方惊讶的样子,笑道:我叫应荀,是容氏有限公司的业务员。
你好,我姓康,是工厂的经理。康经理接过应荀的名片,看到是手写的,而且非常漂亮,好感又上升不少,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应荀。他这家公司虽刚开没多久,可是订单都是国外的,国外公司流行的交际方式,他自然也会,只是他没想到,眼前这个还有稚气的青年竟然也会。
名片收到后,康经理瞄了一眼,信息不多,但是很简洁。收回目光,康经理看向容与。
应荀连忙说道:这位是我们董事长的小孩,知道我要来谈生意,也跟着来了。小孩不怎么出门,出门就是出国,对平常人的生活好奇。
还出过国啊!康经理双眼发亮,看两人的目光更不同,这年头能出国的人可不多。
康经理连忙让人坐下,把助理叫过来,给容与拿了两瓶饮料,又细细问了一些国外的事,还是怕被骗的,虽然他没出过国,可是听过他客户说过不少地方啊!
双方很快就聊开,容与也没想到自己能起的作用这么大,聊着聊着,容与为了表现自己,都彪英文了,可惜经理英文不太好,他跟国外交流还得翻译呢!
应荀带过来的蚕丝非常好,用他的话来说,他们之前的市场都在南方,这次来北京是想打开北京市场。
康经理也觉得好,现在交通不方便,想找个好蚕丝,那是左打听右打听,全国跑都未必能找到,再加上听说他们的公司旁边就有火车,直达北京,这就降低不少货运风险,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非常适合。
双方商谈甚欢,但说到要先付订金时,康经理有点迟疑了。
现在由于网络不发达,要查公司工商信息非常难,要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会更安心,但如果想先给钱,总是要谨慎的。
应荀也不着急,让他慢慢想。
这不是一笔小钱,经理为难道:你们北京有没有担保人?
应荀有点失望,果然还得担保人。
他一开始其实有两个方案,第一个就是不用先付订金,但是货运的钱就得容爸去借,要说服村里的人把蚕丝无条件先给他们,也有点难度。
第二个方案就是找担保人,只要有担保人,有了订金,货运费也不用担心了,村里的人也会更容易把蚕丝卖给他们。
容与开声道:倒是有一位,是我同学,他在外面等我呢!
经理诧异,看容与一眼:你,同学?
一时觉得容与在开玩笑呢,同学,同学怎么担保?都是十几岁的小屁孩吧!
对啊,我现在随我妈妈在南方,这同学是我以前在北京读书的同学,谢安。容与回道,他倒不担心对方不认识谢安,哪怕不认识,谢这个姓总是认识的。
生意人八面玲珑,对他们有点帮助的人家,哪会不打听得一清二楚。
康经理一听,这哪能不认识,年年备礼都有份,就是对方家里不收而已。
这怎么能让他在外面等,去请他进来吧!康经理站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容与与应荀相视一眼,笑了,果然还得扯那小子的虎皮。
第32章 容与不是泥娃娃
谢安就在外面一直伸长脖子看, 正当保安大叔琢磨着要不要抓人的时候,三人出来就看到他了。
谢安眼珠子溜溜转,装作不在意道:那什么, 我就是到处看看,没想到碰到了,嘻嘻嘻。
容与无奈, 走出去问道:陈列他们呢?
啊,他们啊, 还没到啊!谢安回道, 他们家在东城区,从那边过来要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再加上那几个小子要集合,还得耗点时间呢!
两人在那边熟络聊着, 康经理双眼发亮, 对应荀说道:如果方便,现在就可以签合同。
应荀没想到康经理这么好说话,回道:有个情况可能得跟你说一下,我因为家里穷,所以早早出来打工了,年龄上还稍小一点, 签合同有点问题。我这次本来是跟着其他业务员一起出来的,可是他们跑其他厂了。如果不介意,明天我让我们经理过来一趟签约。
康经理一开始看应荀脸虽嫩, 可是人长得高,以为至少十八岁了, 没想到没成年, 当即说道:这个没问题, 明天我做东,咱们一起吃个饭,就是不知道谢小公子
应荀爽快应道:一定一起到场。
两人说着话,又聊了一些细节,正想带着康经理去跟谢安打个招呼,不远处几名少年冲出来,哇哇叫着冲向容与,瞬间打闹成一团。
应荀看向康经理,后者笑道:哈哈哈,大家这么开心,就不大打搅他们了,明天,明天一定要来。
应荀应道:没问题,我住在友好宾馆,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应荀把自己宾馆的名字和电话给康经理,这个宾馆说不上好,可只是给业务员住也差不多了,至于他口中的经理和小公子,当然不会住在那里。
两人又寒暄几句,这才告别。
容与的兄弟一共来了三人,陈列、郭正确、宁正卿,加谢安和容与,五人小组,还有一人黄三三,没在国内,自封为篮球小队。这群少年从小生活在北京中心区,养得白白嫩嫩的,衣着上也是一流的,走在一起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应荀走过来的时候,几人好奇又带着警惕,实在是应荀长得太高,皮肤是麦色的,加上现在虽是少年形象,但是他前世在商海沉浮几十年,哪怕再收敛,自身存在感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几位好,我是小与哥哥,应荀。应荀笑道,尽量让自己和蔼可亲,毕竟他心智上,比这几个小子成熟几十年。
哥哥?三人异口同声,接着看向容与,不可置信。
陈列傻了:你哥不是在部队吗?
郭正确艰难咽口水:私生子?
宁正卿推推眼镜:有内幕。
应荀:
这事说起来话长。容与摸摸鼻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上辈子除了谢安,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不是应家人。后来他死了,这群人上大学后才知道的。
应荀看看热辣辣的太阳,说道: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小与还没吃午饭。
我也没吃。郭正确摸摸肚子,其他两人同时点头。
之前本就想着等他们来就去吃饭的,既然达成共识,六人打了两辆车直奔酒店,去的是陈列家的酒店,四星级。现在这个时代四星级已经非常高,毕竟如今国内五星级酒店只有三家,全在南方广州。
以前这群少年就经常来,上桌的菜色基本都眼熟,这次谢安还特地问了经理,点了几样补身体的,开席后狂往容与碗里夹。
这时其他几人也发现容与瘦下来的脸了,七嘴八舌都问着他是不是被关禁闭关瘦了。
容与于是把跟谢安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兴高采烈的几人瞬间安静下来,几人看着容与眼都红了。
陈列跑过来抱过来把容与拉起,抱抱,哽咽说道:受苦了,来我家吧!我妈特别喜欢你,一定会答应的。
郭正确连连点头:对啊,小与,回北京吧,那个地方饭都吃不饱。
宁正卿比较平静,说出的重点却是:所以他还不回应家,在那里跟你抢饭吃?
其他两人霎时双眼瞪大,看着应荀。
应荀:
没有吃不饱饭,我只说是田有点少,就出来做生意。容与觉得他们的脑回路怎么有点不一样。
郭正确气恼道:田少不就是种不出米吗?
应荀有点想告诉这几名少年,种出来的南堸是稻谷。
放心吧,这生意谈成,就没问题了。容与安慰几人,见大家还是站着不动,说道:我饿了。
谢安赶紧把陈列拉回来:吃饭,吃饭。
因为听了容与的话,后半段大家吃饭都不怎么有味了,特别是每当容与夹一块肉,就会想到:小与肯定一个多月没吃肉了。
容与夹一只虾,就会想到:那边肯定没虾吃。
就连容与夹一块鱼,都会脑补:那边都是山,别说鱼了,可能水都要跑到山上挑。
于是不过一会儿,容与的面前,堆满了肉菜。
容与:
这一顿饭吃到下午三点,知道容与妈妈还在宾馆,打包了三个菜给他带回去,陈列本想让容与他们来他家酒店住的,但是容与拒绝了。
本来几人还约说明天继续来找容与玩的,但是知道他要谈生意,大家还是懂事的没强求。
送容与上车后,四人站在路边没动,望着车屁股发愁。
你们说怎么就会发生这种事。郭正确端在路边,眼还是红红的,想到以后他们篮球小组少了小与,整个人都不好的。
我不懂应妈妈为什么不要小与?她都把小与养到十四岁了,就,就在应家,能吃应家多少大米?陈列说着说着,气得口不择言了。
以前我看应妈妈、应爸爸挺宠小与的,哼,说不定是做给外人看的。郭正确紧握着拳,觉得特别生气:要是我爸妈,他们肯定不会不要我。
对,就是。陈列义愤填膺,认同道。接着又想到容与说自己在很远的小山村,脑子里出现的全是他挑着担着在烈日下的模样:你们说,以后我们见到小与,他会不会变得跟应荀一样黑啊?
担心这个,不如担心以后怎么见小与。宁正卿眉头紧蹙,从听到小与的事后,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郭正确/陈列震惊:啊,不能见吗?为什么不能见?
谢安跟宁正卿相视一眼,这两蠢货。
郭正确和陈列带着担忧,心事重重走了,谢安跟宁正卿一起走。
宁正卿问道:刚才都没问,小与什么时候走?
谢安回道:他订了三天宾馆,明天签了合同,后天可能就离开了。
宁正卿:你这次准备跟他回去吗?
谢安:
宁正卿:虽然他们没问,但是你也没说,不就是怕他们也跟你一起去。
谢安:
容与见到发小,心情变得愉快,走路都带着雀跃。
小与。
嗯!
我们一起考来北京吧!
容与停下脚步,看着应荀,见这人满眼的认真,一时不知道回答。
他能说上辈子他只考了二百多分吗?
容与继续往宾馆走,说道:我考不上的。
应荀:我说过,我会辅导你。小与,你不想再见他们吗?
应荀今天鼓励容与见他的发小,就是等这一刻。之前容与说过不上学,虽然他们都反对了,容与也没再说,可是应荀能看出来,容与只是被动接受。开学他或许会去上高中,可是他不会带着去上大学的心思读书,很可能他读完高中就会离开校园。
应荀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不能让小与放弃自己:你看,遥遥肯定会上大学的,她的目标是考北京,我们现在的生意也是跟北京在谈,未来爸妈或者也会跟着遥遥来北京,你
容与静静看着应荀,打断他的话:你想说到时爸妈不要我来吗?
应荀心头一痛,恨不得返回十几秒前打自己一巴掌,容与最怕的事就是被抛弃,自己说的什么话?
噗,容与看应荀急得脸都红了,哈哈哈笑起来:逗你的,哈哈哈。
你,你应荀真被气到了,松口气之余又憋屈,终是忍不住把人拎过来,下手挠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