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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肖覃天生一副直来直去的心眼,这会却破天荒的听懂了虞意话里拐了一百个弯的担忧。
  他瞬时便明白过来,虞意是怕他又被人骗走。
  七日而已,我等殿下。肖覃认真道。
  虞意点点头,见这天已经快彻底黑了,那管家又哭丧这一张脸,干脆转身回了王府,边走边道。
  外面实在冷得很,本王先回去了,你也快走。
  这就走。
  肖覃看着他进门,就算裹着厚重的狐裘,身形还是单薄的很。
  少爷?咱们管家见虞意离开,胆子大了不少,凑上来道。
  走吧。
  肖覃笑意变淡,避开下人的触碰,自己上了马车。
  他知道,萧正则现在就在府里等着他,只怕有好些话要叮嘱。
  少爷,下次可不好让老爷久等。马车飞速行驶,管家坐在车前,隔着张帘子说道。
  肖覃正看着车外出神,闻言冷笑一声,也不接话。
  见他不说话,管家沉默了好一会,又道:虽说少爷嫁进了端王府,总归还是咱们萧家的人,可要认清
  不是。肖覃打断他。
  什么?管家一愣。
  他是萧家的旁系血亲,偶然得了萧正则的看重,在萧王府做了20多年的管家,便觉得自己在萧家也是个重要角色,平日里惯常爱把我们萧家挂在嘴边。
  今日肖覃和虞意那克制又暧昧的样子,他实在是看不过眼。
  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嫁娶,还能讲究些真情实感。这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为的是利益相关,更何况肖覃还是男子,更要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若是真把自己当了端王府的人那这亲不是白结了?
  少爷,咱们到了。萧王府就在前头,本就误了好些时辰,管家也顾不上再问,下车替肖覃撩开帘子。
  肖覃一言不发的下车,经过他身边时,突然道:萧管家。
  嗯?少爷有什么事,之后再吩咐下人,如今王爷怕是等
  这事很急,等不得。
  这,管家着急道,那少爷便说吧。
  嗯,肖覃点点头,随意道,那你跪下吧。
  管家一愣,随即一脸为难的说:少爷?这不合适吧,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怕是要怪罪,我好歹也是
  肖覃早知如此,话没听完,便伸手掐住了他的双颊。
  跪?
  跪,我跪。管家感觉自己的颌骨要碎了,疼得眼前发黑,哪还敢有半个字的拒绝。
  肖覃松手,他立刻跪了下去,片刻都不敢犹豫。
  我问你,这萧王府的主人是谁?肖覃退后两步,抽出块帕子擦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主人?管家疑心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向肖覃,对上后者漠然的眼神,又仓惶低下头,自然是王爷。
  还有呢。
  还有夫人,世子,和少爷您。
  嗤,肖覃冷笑一声,那你可真是抬举我了。
  他接着道:如你所言,这萧王府的主人没有你,我可说错了?
  没,没错。肖覃语气越冷,管家哆嗦的就越厉害。
  这大公子以前是江湖中的粗人,整日打打杀杀的,该不会一个不开心,就要把他弄死吧?
  那若是我现在杀了你,你觉得王爷可会怪我?
  不等管家回答,肖覃便道:他不会怪我,因为殿下不会怪我,殿下护着我,皇上也不会怪我。难不成你的性命,比皇上的意思还重要?
  管家不敢应声,满头都是冷汗,别说是他的一条命,就算是一百条命,也比不上天子的一个念头。
  认清你的身份,我不是你、们、萧、家的大公子,我做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就算真的是
  肖覃缓缓走近,盯着他道:就算真的是,你一个小小的管家,流着几滴主家的血,也没资格代表萧正则说话。
  萧覃!
  萧正则站在阶上,沉声喝道。
  方才下人进来通报,说派去接大公子的马车终于回来了,他本就等的心烦,想着定要好好教训这不识抬举的小子一顿,没想到又在前厅坐了一盏茶的时间,萧覃人还没进来。
  他气的出来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人狂放至极的几句话。
  肖覃转过头,气息略微有些不稳。
  父母教会他何为君子端方,可他骨子里似乎天生就带着点不管不顾又张狂的劲,愿意温柔,可不愿忍耐。
  以前卧病在床时,肖覃没发现自己会如此,可进入话本的时间越久,肖覃便越发现,原主的性格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
  方才训斥管家的那股狠劲,不是来自于原主混迹江湖许久才养出来的魄力,难道还能来自于他卧病在床的二十几年吗?
  想到这里,肖覃缓和了声线,若无其事的朝萧正则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萧正则看了看肖覃,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打颤的管家,脸色几经变化,明知今日之事是萧覃借着管家下自己的面子,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冷哼一声道:随我进来。
  前厅,下人送上茶水,一个个屏气凝神。
  每次和大公子共处一室,王爷的脾气就会格外差。
  怎么来的这样晚。萧正则冷静下来,喝了口茶,决定不去计较方才之事。
  今日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和肖覃去谈,若是他能应承下来,教训一个管家又算得了什么。
  殿下舍不得我。肖覃随口道。
  萧正则呛了口茶,咳嗽几声勉强说道:殿下待你不错,这很好。
  以后想探听什么消息也容易。
  礼部的人刚走,明日再过来,接下来这几天你我都要忙不少事,有些话,为父,咳,为父今晚便想和你谈谈。萧正则皱了皱眉,这为父二字对着肖覃说,实在是别扭的很。
  肖覃暗叹一声,何止他说的别扭,自己听着也别扭,别扭还要惺惺作态,只怕接下来谈的事,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他不接话,萧正则斟酌着继续道:你虽说以前不养在王府里,可总归也流着我萧家的血,既然来了京城,那便该同你几个兄弟一样,以家族利益为重。
  而我们萧家,向来是支持三殿下的,这你可清楚?
  清楚。肖覃自然的点点头,你们萧家是支持三皇子的,可我是支持虞意的,这有什么不清楚的?
  清楚便好,萧正则很满意,继续道:既然支持三殿下,那别的皇子我们自然就不能太亲近,甚至还要想办法对付,这你可能明白?
  萧正则觉得自己已经仁义尽致了,想着肖覃以前身在江湖,不懂这些朝堂之事,没直接胁迫他,反而耐心的把傻子都明白的道理讲给他听。
  明白。肖覃又点头,萧正则要帮着虞恕,谋害虞意,这他也早就知道了。
  既然都明白,也都清楚,那萧正则觉得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正打算最后让肖覃表个态,就听这人说:
  肖覃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王爷。
  你问吧。萧正则心情还不错。
  我前面二十几年,都没养在萧王府里,与王爷和一干兄弟姐妹只有血缘,没有亲情,这王爷可清楚?
  你萧正则预感不妙,刚要开口,肖覃便接着道:
  我后面二十几年,要去做端王府的王妃,与二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王爷可能明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男子,自然不必如女儿家一般嫁夫随夫,况且有好些出嫁了的女儿,心里想的还是自己的家族!萧正则语气渐冷。
  没什么意思。肖覃起身,不打算再纠缠下去。
  王爷错了,无论我是男子还是女子,七日之后,都是端王府的王妃。选择真心对自己的夫君,还是选择暗中为家族牟利,这与男女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肖覃照常行了礼,便要回自己的房间。
  萧正则没反驳,也没阻拦,只是在他刚踏出前厅时说道:
  肖公子不如再想想,前些日子梅山派夺得武林大会的魁首,本王可是还派人送去贺礼了。
  肖覃猛地回头。
  堂风顺着大开的门卷进来,眨眼间吹熄了屋内的蜡烛。
  一片昏暗之中,萧正则端坐在上首,表情晦暗不明。
  第29章 旧人 是我心悦他罢了。
  王爷威胁我?肖覃不懂这心知肚明的事, 萧正则为何还要费劲的装和气。
  威胁算不上,只要肖公子配合,大家就都不会有事。
  萧正则定了定神, 江湖人倔是倔了点,但好在也极重感情,只要把他师父师娘拿出来说话,不愁他不答应!
  都不会有事?
  肖覃简直要被气笑了。
  那虞意呢?虞意会不会有事?
  他早就觉得疑惑,原主虽然没接触过朝堂, 但不蠢,为人又仗义,按理说应当不会选择背叛虞意才对。
  现在他明白了, 原主该不会就是被萧正则逼的吧?
  一边是从小把他养大的师父,一边是放在心上的爱人,这选择兜兜转转,此刻又落到了他头上。
  他虽不是原主, 对原主的师门也无甚感情,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门派上下几百号人就这么被萧正则害了。
  可他更不能,也不想, 做出背叛虞意之事。
  肖覃沉默不语, 盯着萧正则看了半晌, 才道:既如此,那王爷便容我考虑一番。
  肖公子随意, 只要在成亲之前,给本王个说法便是,不然肖公子这边办喜事,你师门那边可就要办丧事了。
  萧正则胸有成竹。
  当初接肖覃回来时他便发现,这梅山派上下都对肖覃极好, 尤其是那位掌门,简直把肖覃当亲儿子待。
  这正合他意。
  一边是待他如子的师父,一边是没认识多久的虞意,肖覃一开始可能会犹豫,等到不得不选的时候
  萧正则不用猜,便知道他会选谁。
  肖覃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克制住直接把萧正则捅死的冲动,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人真的很贪心。
  明明太子没什么大错,虞胤江也不想另立储君,可朝堂上这些大臣就是要结党,要营私,要重新选择一个自己支持的皇子,把太子拉下来,把自己人推上去。
  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一个权字。
  若是所有人都支持太子,太子即位后自然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那时大臣们想要得圣心,要么靠谄媚,要么靠政绩,哪比得上另选个皇子推上去,大功告成之日,自己就是一等一的功臣,不愁没有加官进爵!
  富贵险中求,说的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肖覃沉着脸回房,挥手让下人们都退出去。
  屋内摆着好些东西,虞胤江赏的,太后赏的,萧正则送来的,零零总总的堆了一屋子。
  肖覃叹了口气,随手捡出来一个白玉花瓶,心想这亲还不知能不能结。
  除了萧正则,京城里没人清楚他的底细。
  若是既想要保全梅山派,又不站到虞意的对立面去,这也不难办到,只需把萧正则除掉便可。
  肖覃本想借两个月后虞胤江的寿宴,一举把萧正则拉下马。
  那日有刺客行刺,肖覃必会救驾,一旦救驾,虞胤江必会询问他这身武功是怎么回事。
  只要虞胤江得知萧正则敢这么瞒天过海,从外面随便接个人回来,就说是自己备受宠爱的儿子,必定少不了对萧正则一番质询。
  那时两人亲也早就成了,木已成舟,堂堂王妃总不好换来换去。
  本就是欺君之罪,又事关虞意,且正好遇上行刺,虞胤江盛怒之下不会轻饶,萧正则就算不掉脑袋,也要被贬谪。
  一旦被贬,他又拿什么允诺给江南驻军的将领,让他们去围剿梅山派?
  这计划本无破绽,如今他却等不了那么久,七天里他能做的,无非就是直接进宫告诉虞胤江实情。
  可若是如此虞胤江也必定不会再让两人成亲。
  肖覃将白玉瓶放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不成亲也没什么。
  他劝自己。
  一开始想成亲,是为了从萧王府出去,免得日日被萧正则牵制。况且那时就算自己说出实情,虞胤江只怕也不会对萧正则太过分。
  可现在。
  现在他只希望虞意能平平安安的,不说长命百岁,至少也要好好的活上几十年,不被这些人所害。
  告诉虞胤江之后,他该去哪里?
  亲结不成了,他总不好还呆在端王府,外一皇上又个虞意指了个别的门当户对的婚事,他留在府里,那不是碍人眼吗?
  可殿下真要和别人成亲?
  这念头一冒出来,肖覃就觉得难受。
  他愣愣的盯着烛火发呆,心想或许他可以回梅山派,将殿下也一块儿带走。
  但转念一想又不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江南也不是什么偏远的地方,虞胤江若是想找,应当很快就能找到。
  况且就算虞胤江不来寻,放任他们做对神仙眷侣,等到日后新皇登基,想起江南还有一位当年备受宠爱的皇子,只怕也不会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