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这回终于真的、彻彻底底的解脱了。
筱月公子看不惯他这般坐姿,教训道:“周公子,你需记得……”
“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最优美、最佳的形象,我记得记得,当然记得!”穆元甫迅速接下了他的话,挺直腰身,给了他一个毫无瑕疵的坐姿。
筱月公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才对。如今周公子也算是小有所成,只是平日也要注意,记得时刻保持最佳状态。需知人生总会有些小意外,不定哪日便会遇到贵人,万一一时松懈让贵人看到了不雅之处,岂不是白白错失了机会。”
穆元甫麻木地点头:“您说得极是,是我疏忽了。”
“孺子可教也!”筱月公子甚是满意他的态度。
孺子……
穆元甫无语,论真正年龄,老子说不定比你还要大呢!
想到这,他不禁问:“冒味问一句,公子年方几何?”
筱月公子含笑回答:“将近知天命之年。”
“什么?!将近知天命之年?!你唬我呢!我看你这模样,最多也不过三十出头!”穆元甫一惊之下便从太师椅蹦了起来。
就这细皮嫩肉的模样,连根白头发都没有,居然敢说自己将近知天命之年?哄三岁孩子都不信。
筱月公子闻言却是朗声大笑。
笑声过后,他才温声道:“能得周公子这么一句真心夸赞,我也算不负此行了。”
穆元甫怀疑的眼神直瞥他:“你当真近知天命之年?不哄人?”
筱月公子又是一声大笑,笑声之轻快,充分体现了他的好心情。
“千真万确!我年至弱冠头一回见大长公主时,她还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正带着太.祖皇帝到山上割猪草。”
穆元甫还是不怎么相信,脸上的怀疑神色怎么也掩不住。
筱月公子也不多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世上有千千万万种活法,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人活一世,总要不留遗憾才是!”
说完,捊了捊垂肩的几缕长发,迈开步子离开了。
穆元甫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眼前。
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
这一个多月的“特训”,难熬到甚至让他几度怀疑人生的地步,但好歹还是顺利熬过来了。
至于筱月公子教给他的那些东西,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区区月余所学,难不成还覆盖得了他前半生数十载得来的种种?
笑话!
“周兄,周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陈公子那兴奋的声音忽地传来,他打了个哆嗦,正欲装作没听见趁机溜走,袖口却已被急步而来的陈公子给揪住了。
“周兄,有好消息,真是大好的消息!”陈公子兴奋得俊脸微红,望向他的眼神闪闪发亮。
穆元甫硬着头皮,顶着那灼人视线问:“什么好消息?”
“风华公子去了聚贤馆!!”
“噢,聚贤馆啊,挺好的,算是为民办实事,不错不错。”他敷衍地应付。
“周兄,我看你怎么糊涂了,风华公子去了聚贤馆,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失宠了!更意味着,你的机会来了!!”陈公子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几个阶。
穆元甫一个激零,彻底醒悟了过来。
“风华公子失宠了?”
如此可真是太好了!今晚得痛饮三大杯,好好庆祝庆祝!
“千真万确!人都已经去聚贤馆走马上任了。”
穆元甫哈哈一笑:“失宠好啊,失宠好啊!”
陈公子亦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早前还以为周公子性情古怪,目下无尘,甚是难以相处。可真的相处起来,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清高自许目中无人,分明是个性情直爽颇具豪气的。
少顷,他正色道:“此番风华公子失宠,必定有不少人盯着他之前的位置,周兄虽容貌才情出众,又有大长公主举荐,只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南安王府,目前谁也不知道南安王手中有无其他……”
穆元甫笑意一凝,双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是了,险些就忘了,除了长姐,还有他的那位好叔父,也是不遗余力给他头上草原浇水施肥的。
那他刚才高兴个啥啊?走了一个风华公子,蔫知不会有水华公子土华公子火华公子这个公子那个公子替上啊。
要彻底杜绝这个公子那个公子,只有他这个“周公子”堵上,把进宫的路都给彻底走绝了,让别的什么狗屁公子无路可走!
不错,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他握了握拳头,双眸充满了浓浓斗志!
这是一场只许胜利不许失败的战争。
第17章 随便吧
风华公子失宠之事很快便传遍了京城,心中自有打算之人一边暗暗高兴,一边忙不迭地偷偷作准备。
永和大长公主自然也不甘落后,甚至颇为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
毕竟她有个镇府之宝,前段时间又花重金请了筱月公子把这块宝贝打磨得更加璀璨夺目。
老天爷总算是眷顾她一回了,前头刚把宝贝打磨好,后脚那风华公子便腾位置了。
她得意地绕了个兰花指,而后肆无忌惮地发出一连串爽快的笑声。
等着吧,周公子,你的福气要到了!
宫人们对风华公子的失宠倒也不算太意外,毕竟风华公子得宠了大半年,已经远胜于早前的四大公子了。
宫人们熟练地将长明轩里里外外打扫整理干净,等待着将来某一日新的主子入住。
这日,徐府夫人冯谕袖、邓府夫人冯谕姈进宫向太后请安。
冯谕瑧高坐宝座,免礼赐座,见长姐冯谕袖不自觉地扶了扶腰,遂含笑问:“长姐这是又有喜了?”
冯谕袖难掩喜色:“是呢,什么都瞒不过太后。不过如今未满三个月,故而一直不曾外道。”
“长姐是个有福气的。”一旁的冯谕姈神情颇为羡慕,只是想到与夫君邓启芳十年如一日的恩爱,顿时便又释然了,由衷地道喜:“恭喜长姐!”
冯谕袖抚着平坦的小腹,道:“也不知这回是个小子,还是个丫头。”
“是小子还是丫头有什么要紧,不一样是长姐的亲骨肉么?”冯谕姈笑道。
“二姐言之有理。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何必自寻烦恼。”冯谕瑧呷了口茶,随口接了话。
“太后所言极是。”冯谕袖含笑点头。
姐妹三人闲话一阵家常,当然,主要还是冯谕袖与冯谕姈说,冯谕瑧多是在听,间或给点回应。
毕竟冯家,如今也只剩下她们姐妹三人了。
她唇瓣含笑,视线在两位胞姐身上来回。
长姐冯谕袖年过三旬再度有孕,眉宇间隐隐带有几分得色,言语中亦是多往子嗣方面引。
二姐冯谕姈虽膝下只得一子,但与青梅竹马的夫君恩爱有加,家中和睦,让她底气颇足,心自然便宽,加上姐妹亲情使然,言语自多纵着姐姐。
“那风华公子离了宫也好,太后乃陛下嫡母,太.祖皇后,自当母仪天下,岂能招那不三不四之人,没得污了自己名声。”冯谕袖忽地劝道。
“不三不四之人?”冯谕瑧秀眉一挑。
冯谕姈忙道:“长姐说笑了,先不提风华公子画技了得,便是从前的那四位公子,哪位不是学富五车?我听闻,那几位公子如今在当地亦颇有名望,体恤孤寡老弱,不遗余力支持官府推行朝廷新政,凡此种种,令人钦佩。”
冯谕瑧见她打圆场,便也不多说,只垂眸啜饮了一口茶水。
可惜冯谕袖却没能体会到二妹的好意:“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了他们靠邀宠上位的事实。”
冯谕姈正欲再说,却听对方话锋一转,满脸正色:“太后母仪天下,更应自爱自重,如此,九泉之下亦能坦然面对太.祖皇帝与穆氏列祖列宗。”
冯谕瑧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哀家明白长姐的意思了。”
“你能明白自是最好。”冯谕袖点点头。
“哀家十五岁嫁太.祖皇帝,夫妻九载,不管是为人之妻,还是为国之后,自问皆已尽了应尽之责,太.祖皇帝在生之时,亦说不出哀家半个不字。”
“如今,莫说什么穆氏列祖列宗,便是太.祖皇帝再世,哀家,也能坦然无愧。”
“长姐既认为寡妇亦应守贞,那哀家便赐徐氏一族贞节牌坊,从今往后,但凡徐氏女、徐氏媳,不得和离,更不得改嫁。”
“长姐以为如何?”
冯谕袖当下脸色大变。
真把这么一块贞节牌坊领回去,莫说徐府成了笑话,便是家中婆母、夫君,只怕也不会放过她。
如今朝廷命妇当中,二嫁、三嫁者众,甚至四嫁、五嫁者亦有不少。
便连她的婆母、小姑子都是再嫁之身。
冯谕姈暗地叹了口气。
长姐真的是糊涂了,经历过连绵不断的战火,能活得下来之人,十之一二。男子能娶得上媳妇作梦都要笑醒。若朝廷提倡寡妇应为夫守节,那大梁才要乱呢!
莫说旁人,便连皇室当中再嫁之女也有不少。甚至那些太妃太嫔当中,也有人在侍候太.祖皇帝之前,便已非黄花闺女。
哪怕心里再怎么埋怨,可到底是亲姐妹,她还是得打圆场。
“常说一孕傻三年,长姐这刚一有孕,便又开始犯傻了。若这一胎再生个淘小子,岂不是得更头疼?太后莫与她计较,只让日后小外甥闹腾她去!”
冯谕袖总算是回转过来了,眼前这一位不再是那个可以由得她凭长姐身份训斥的三妹,而是大梁至高无上的太后。
她惶恐不安地起身告罪:“太后恕罪。”
冯谕瑧瞥了她一眼,再看看冯谕姈满脸的恳求,端过茶盏:“哀家有些乏了。”
“既如此,臣妇与长姐先行告退!”冯谕姈机灵地接上话。
冯谕袖还想再说,却被她扯了扯袖口,唯有不安地跟着她退了出去。
“她不会真的赐贞节牌坊下来吧?”走出宫门后,冯谕袖忧心仲仲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