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月此刻根本不愿意和小姐分开,但是又不敢反抗,只能委屈地跟着曹善来离开了。
赵归雁轻呼了一口气,笑着对程景颐道:“谢谢陛下。”
程景颐眉眼淡淡,站起身,“夜深了,你歇着吧。”
赵归雁这次有了采月作陪,也不害怕了,眉眼弯弯地朝他道别:“陛下慢走。”
程景颐脚步顿了下,旋即大步离去。
*
翌日,赵归雁是被一阵鼓声吵醒的。
帐外鼓声阵阵,还有奏乐声,很是嘈杂。
外面天光大亮,赵归雁看了一眼沙漏,竟发现自己睡到了日上三竿。
赵归雁昨日太疲惫,除了夜间醒了一会儿,竟睡了整整一日。
即便如此,她的脸色还是有些病厌厌的,看着有些孱弱。
采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放着一些衣物。
“小姐,曹公公给您备了些换洗的衣裳,您要不要起床将衣服换了?”
赵归雁伤口不能沾水,她忍着不舒服,浑身脏兮兮地睡了一觉。如今听闻能够换下脏衣服,顿时一喜,“换!”
采月走上前,扶着她下床。
她绕到赵归雁的身前,刚要解衣扣,诧异了一下:“这衣扣形状怎么这样奇怪?”
赵归雁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襟,见的确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系法。
“可能是给我换药的宫女绑的吧。”
采月皱了下眉,怎么感觉这种系法很奇怪,不像是女子的手法。
采月甩了甩头,压下心底荒谬的想法。
她一把将绳结扯开,小心翼翼地替她将脏衣服换下来,又替她将外裳穿好。
赵归雁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
“外面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吵闹?”
采月说:“好像是陛下在准备祈福事宜。”
“祈福?”赵归雁喃喃了一句,忽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道:“糟了,我还没去香积寺祈福!”
采月也记起来了,她们此番出行的目的。
“夫人又寻到机会教训您了。”采月闷闷不乐地说道。
他们如今这样子,肯定是去不了香积寺了。赵归雁现下要好好养伤,何故折腾?
就算能去,她也万万不敢了。也不知道那些山匪是不是还守在那儿。
赵归雁抿了抿唇,忽又绽开一抹笑:“谁说的?”
采月不解。
“陛下天威凛凛,洪福齐天,他肯定能镇压住母亲的病祟吧。”
*
寒风凛冽,北郊处处是一望无垠的枯草。
赵归雁一踏出帐篷,就被迎面的风刮的脸颊生疼。
不过十月,天气就这样冷。最近这天气反反复复,前两日还有些晴阳,眼见着化雪了,如今又冷了回来。
赵归雁拢了拢衣襟,眺目远望,就见不远处有一处高台,上面旌旗列列,很是隆重地摆放着香案和三牲。
高台上还有许多人,皆身穿朝服,伏跪在地。唯有一人,背脊挺直地站着。
隔得远她瞧不见他的面容,但赵归雁知晓他的身份。
赵归雁有些迟疑,自己该寻个什么样的由头过去?
就在她纠结时,就看到那人低着头说了句什么,就有一人步伐匆匆地往这里而来。
曹善来恭恭敬敬地朝着赵归雁行了个礼,“赵小姐,陛下让奴才来请您过去。”
赵归雁一愣,缓步跟上曹善来。
走得近了,赵归雁才看清楚程景颐的装束。
他头戴九旒冕,一袭黑金色祭祀服,庄重威严。
隔着玉藻,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她无端惴惴。
“上来。”
略显低沉的两个字砸进她的耳中。赵归雁提裙,踩着台阶走向他。
一旁的朝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为这突然出现在祭台的女子惊诧,更为陛下的举动震惊。
“陛下,不可,迎冬之礼怎可让一女人出现,这是对神灵的大不敬啊!”
一头发花白的老臣大声说道。
赵归雁这才知晓,原来是在此处行迎冬之礼。
立冬之日,天子携三公九卿于北郊,以迎冬,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足年丰收。
程景颐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一国国母难道也没有资格与朕一同迎冬吗?”
老臣花白的胡子抖了抖,“可到底是还未册封!陛下这般,不合礼制啊!”
程景颐偏了偏头,又道:“方卿是在指责朕久久不册立皇后吗?”
方文山错愕抬头,他是这个意思吗?
一旁的赵清鸿立刻出列,拱手道:“陛下圣明,以往迎冬都只有陛下一人,现如今我大魏皇后也一同祈福,帝后同心,上天自当佑我大魏千秋万代!”
刚开始他还作壁上观,后来发现来人竟是赵归雁,这才出言。
方文山还要再说,旁边上来几个同僚,七手八脚地架住他,“陛下圣明!方大人近些日子编修史书太过疲惫,所以有些胡言乱语,待臣等将他带下去休息。”
他们唯恐这方大人再说出一些话惹怒了陛下,虽然他们也觉得陛下此举不合礼制,可被赵清鸿一提醒,他们才反应过来。
陛下好不容易愿意接触女子,若是这未来的皇后娘娘被他们搅黄了,皇嗣可是真的无望了!
必须把方大人的嘴堵上!
同僚动作迅速,裹挟着年迈的方文山便退下高台,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赵归雁沉默地站在一旁,突然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
“朕的皇后愣着做甚?还不随朕一同祈福?”
第13章 这玉佩不可赠予他人
一场祭祀,众目睽睽,赵归雁浑身僵硬,生怕搞砸了祭祀,好在她依葫芦画瓢,照着程景颐的动作,倒也没出差错。
赵归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求程景颐给她一个辟邪的信物,祭祀一结束,就匆匆离开。
采月早在高台下面候着了,她的身份低微,上不得祭祀台。
一看见赵归雁,担忧地走上前,接住赵归雁略显虚软的身子。
她在下面看得胆战心惊,庆幸地说道,“小姐,所幸陛下顾着您,动作多有延缓,否则您不懂祭祀礼,岂不闹笑话?”
赵归雁心里默默想着,怪不得丝竹之音激昂,程景颐的动作却是不急不缓,原是他有心为之。
*
祭祀之后,一干王公大臣便要拔营回城。
赵归雁坐在帐中,等着程景颐回来便与他辞行。
既然赵清鸿也来了,她也自当和他一同回城。
赵归雁偷偷询问了曹善来,程景颐什么时候能回来,可曹善来也说不清楚,只是精细地伺候着赵归雁。
赵归雁左等右等,都不见程景颐回来,百无聊赖之中,她悄悄地撩了帘子,看到帐外大家都很忙碌,每个人都在搬运东西。
忽然,她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眼睛亮了亮,提裙跑了出去。
“大人!”
杨霖正在清点兵器,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春莺般清脆的嗓音,他愣了一下,转过头。
“见过皇后……赵小姐。”杨霖垂眼,不敢看她,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个礼。
因为没有正式册封,称呼方面,杨霖纠结了一瞬,还是选了个稳妥的称呼。
赵归雁眉眼弯弯,很是高兴:“大人不必多礼。我还没有感谢大人昨日的搭救之恩呢。”
杨霖本以为赵归雁是来兴师问罪的,如今听她这样说,显然曹善来没有将实情告诉陛下。
他悄悄松了口气,他胆颤心惊地过了一日,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的仕途就此毁于一旦。
杨霖道:“赵小姐这话可是折煞属下了。”
杨霖脸有些热,心中羞愧,自己当时还想着拿她的信物孝敬曹善来,当不得她这一声谢。
“大人,昨日为了表明身份,我曾交予大人一根发簪,不知大人可还记得?”赵归雁温声问道。
杨霖点头:“记得。”
赵归雁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不知大人可否将它归还于我?”
她看见杨霖脸上的错愕,还以为他理解错了她的意思,急声解释道:“我并不是怀疑大人的品行,怀疑您会私自昧下那根发簪,只是那发簪也是某位重要之人赠与的,于我而言十分重要,我这才主动来索要,并没有其他意思,还望大人莫要误会。”
杨霖道:“发簪并不在属下这里。”
顿了顿,他语气越发恭谨,“发簪现如今在陛下手中。”
“陛下吗……”赵归雁喃喃。
兜兜转转,竟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