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做你们的女儿,以后我跟奶过。”
李秋宁吼出这话后,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双亲固然不好相处,可祖母也不是善茬。
她暗自打定主意,大不了就走,不留在这里了,反正手握几十两银,在镇上能过的很滋润,就算去了县城里,也不至于寄人篱下。
她手握那样的神物,还怕过得不好?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李秋宁后悔自己之前的委曲求全。她早该离开了才对!
听到这话,李老大气不打一处来,本以为动手后女儿就乖了,没想到她竟然来这一句。
“你是我闺女,你想去哪?”李老大怒斥:“你想去别处,先得问过我!再不听话,腿给你打断。”
父女俩对峙,谁也不肯相让。
胡氏急忙上前挡在二人中间:“别吼了。”
李老大一把拽开她:“我教她规矩,你挡着做甚?”
“说好听点是教规矩,其实就是想要我的银子。”李秋宁怒吼:“十两银子给你,多了的想都别想。”
李老大气笑了:“你的命都是老子给的,你赚的银子自然也是我的。”他一步步逼上前,胡氏见势不对,急忙上前隔开二人:“他爹,你别冲动。”
又回过头看向女儿,不赞同道:“我跟你爹养你长大容易吗?村里的丫头谁能去镇上学绣花?你这丫头可不能没良心,我们不是想要你的银子,你年纪小,我们是怕你被人骗了……”
李秋宁打断她:“那还是想要我的银子嘛。说好听点是保管,谁知道你们以后还不还我?”
李老大开口:“命都是我的,银子自然也是我的。”
言下之意,银子他要拿走,且还是不还的那种。
李秋宁气得眼睛血红,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椅子上,嘲讽道:“以前我觉得二叔三叔他们不讲道理,唯利是图。现在看来,你们更加过分。他们想要我的银子还会开口哄,说几句好听的。你们可倒好,拿我的银子不说,竟然还要出手揍人。简直比匪徒还要霸道。”
李老大认为,女儿是他生的,在出嫁之前,就该听他的话。赚到的银子也该由他保管,听到这番话后,简直气得七窍生烟。顺手捡起边上的木棒就要揍人。
李秋宁急忙往后躲,胡氏冲上前去挡,刚好挨了一下,顿时惨叫出声。
她伸手捂着头,有鲜血从额头流下。
李秋宁看着母亲脸上的血,一时怔怔无言。
村里的姑娘家,并不能得家里多少好处。母亲愿意送她去学绣花,虽说是指着她学了手艺补贴家用,但说到底,还是因为疼她才会话这么多银子。母亲是真的疼她,但也是真的愚昧。
她滑坐在地上,心中一片悲凉。
柳纭娘上前抢了李老大的棒子丢出了门,斥道:“对着妻女动手,你还真越来越出息了。”
她沉声道:“药材是秋宁从山上挖来的,你们当初还不许她挖,如今换了银子,那也应该她自己收着。”说到这里,冷笑一声:“说什么保管,其实就是想昧下银子自己花。有我在一天,你们想都别想。”
李秋宁哇一声哭了出来,嚎啕道:“奶,谢谢你……”
*
由于李秋宁拿到银子之后没有分给二房,甚至连亲爹娘都没给,二房三房便对那银子死了心。也没有刻意帮她瞒着。
很快,村里的人都听说李秋宁卖药赚了银子,就连镇上的人都有所耳闻。
都说财帛动人心。
顿时好些人动了心,先是有好几拨人前来借,无功而返后,又把主意打到了李秋宁的婚事上。
挺多人上门提亲。
柳纭娘的日子还和以前一样,这一日夜里,李秋宁偷偷溜进了她的房中,拿出三十两银,希望她帮着保管。
“你信我?”柳纭娘似笑非笑:“不怕我帮你昧下么?”
比起别人,李秋宁思来想去,认为还是祖母最靠谱。反正这只是一半,就算被昧下,她也不至于就爬不起来了。
李秋宁咬牙道:“您若是不还,就当是孙女孝敬您的。”
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李秋宁这几天为了藏银子煞费苦心,可院子和屋子就这么大点。万一被寻着了,她就什么都落不下了。她也想过去买宅置铺,可她才十岁不到,买了铺子之后,想要处置也得问过双亲。
双亲愚昧,她不敢把这么多银子交给他们。
又是几天过去,柳纭娘还是照常带着几个孩子开荒。这天,她刚从山上回来,就看到有个大红花袄的妇人从自家院中出来。
大儿媳满脸谄媚地跟在身后。
看到柳纭娘回来,胡氏上前,搓着手道:“娘,我有点事跟你商量。”
柳纭娘看她一眼,进院子打水洗手。
胡氏亦步亦趋跟着:“方才是李媒人,她是来说亲的。”
柳纭娘擦了擦手上的水,吩咐秋义烧火,随口道:“看出来了。我只想说,秋宁还小,你没必要这么快帮她定婚事,还有,她自己挺有主意。你要是真想帮她定下,最好问一问她。”
“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胡氏靠得更近:“本来我跟你一样的想法,不着急帮秋宁订婚事,可这位不同,是县城里来的公子,家中铺子十多间,仆人都有好几十,秋宁进门就是少奶奶,日后的当家主母,这么好的亲事……娘,李媒人她姐姐是我三婶,要不然,这么好的事还落不到我们家头上。秋宁是我女儿,我不会害她,这亲事………咱们答应了吧。”
柳纭娘扬眉:“那是你闺女,你想帮她定亲只管去定,不用问过我。”
胡氏低下头:“可是,秋宁她可能会不愿意,最近正生我的气,都不愿意跟我说话。我想请您帮着劝一劝。她最听你的话了。”
“我不干。”柳纭娘一口回绝:“你自己跟她说。”
胡氏急了:“娘,我不会害她……秋宁去镇上交绣品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千万帮着劝一劝。”
正说话呢,李秋宁就从外面进来了,看到婆媳俩的模样,她疑惑问:“奶,你们在说什么?”
柳纭娘没想帮胡氏掩饰,道:“你娘想帮你定下一名县城的亲事,说特别好,想让我帮着劝你。”
李秋宁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颤抖着问:“是何家么?”
胡氏讶然:“你怎么知道?”
“我不要!”李秋宁尖叫道:“要嫁你嫁,反正我不要嫁!”她怒瞪着柳纭娘,眼睛血红,目光之狠,像是看仇人:“如果你们非要让我嫁,我宁愿去死。”
柳纭娘一脸莫名其妙:“你别这么看我,你娘让我帮着劝你,我都没答应。一辈不管二辈事,婚事是父母之命,哪轮得着我来管?”
她挥了挥手:“你们母女俩站远一点,我要做饭了。”
胡氏看到女儿这副模样,有些害怕,试探着道:“秋宁,这婚事是真好,要不是我三婶,还轮不到你身上……”
李秋宁霍然扭头瞪着她:“眼皮子浅的东西,之前你那个堂叔要骗你的事你忘了吗?真有这么好的事,哪轮得着我?”
胡氏:“……”
84. 偏心婆婆 十七 家中最近发生……
家中最近发生了不少事。胡氏算是看明白, 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她很乐意结这门亲,但女儿兴许不这么想。
再有,女儿过完年才十岁, 村里的姑娘成亲早,可十岁就定亲,也实在太早了点。就算媒人没说, 胡氏心里也明白。人家好好的富家公子非要到村里来选一个毛丫头做未婚妻, 这里面肯定是有些不妥当的。她自己都这么想, 村里其他嫉妒李家的人只会说得更难听。
譬如“卖女儿”之类的话, 肯定是有的。
她不想听,如果是婆婆做主, 那这事就怪不到她头上。
因着这种种, 她才求到了婆婆面前。
按理来说, 村里人能够搭上这么富贵的亲事,那是求之不得。家中有了一个出息的姑娘,也能拉拔兄弟,对于婆婆这种看重子孙传承的人, 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兴许还会催促她赶紧把婚事定下。
结果,婆婆竟然拒绝了。
胡氏诧异之余, 还来不及劝说,就听到了女儿的话。
再抵触再不想答应这门婚事, 话也不能说的这么难听吧?
她好歹亲娘。
这些年来, 她自问从未亏待过女儿。
“眼皮子浅”这样的话, 婆婆骂她还罢了, 女儿怎能这样说她?
胡氏气得脑子发蒙,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口中下意识训斥:“你敢骂我?”
“你该骂!”李秋宁气得浑身发抖:“我又不是天仙,一个乡下见识短浅的毛丫头而已, 人家该娶妻的年纪,凭什么等我五六年,你多少有点脑子,也该知道这其中有诈……”
胡氏终于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捂住女儿的嘴:“你个死丫头,什么话都往外嚷。”
说着,不由分说将人拽进了门。
关于女儿家的婚事,没定下来之前,都不宜往外说。否则,成了还好,若是没能成,多少都会影响姑娘家的名声。
胡氏常年干活,手上有把子力气。李秋宁再能干,她也才十岁,饶是她极力挣扎,却还是被拉着进了屋。
她挣扎时,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她恨透了这种无力感,想到什么,她大喊:“奶……我娘要打死我了……”
柳纭娘站到窗前: “有话好好说,都别动手。”
胡氏讪讪放开了手,道:“这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生怕外人不知道,我才把她拉进门。”看到女儿满是憎恨的目光,她眼泪夺眶而出,抽噎着道:“这是我亲闺女,我还能害她不成?”
李秋宁背对着她,不再吭声。
双亲愚昧,遵循着他们自己的那套道理,说着为她好的理由,实则害她一次又一次。
她已经不想解释。
胡氏觉得自己委屈坏了,哭着道:“我知道这门婚事不对劲,但何家那样富裕,你进门就有人伺候,哪怕男人花心又如何?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你别想着找两情相悦的人,在这世上,感情都是假的,只有银子才靠得住。你看看村里这些夫妻,也有那违背父母之命非要在一起的,结果如何?再深厚的感情,也没耽误他们为了柴米油盐吵架……娘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
“有了银子,就什么都有了。”胡氏苦口婆心:“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人家压根看不起我,进门也是受罪!”李秋宁擦着眼泪:“富贵人家的规矩多,阴私也多,一个弄不好,知道了人家的秘密,兴许就会将我灭口……”
说到这里,她伤心至极,哽咽不能言语。
听着她这语气,柳纭娘心中升起了疑惑,又见李秋宁哭得险些背过气去。一般人只凭着猜测,可没这么伤心,她这模样,倒像是亲生经历过一般。
这番话落在胡氏耳中,就觉得女儿是狡辩,气道:“这天底下是有王法的,哪能说灭口就灭口?”
李秋宁气得浑身颤抖:“人家说我重病死了,你难道敢说不是?要是还给你大笔银子弥补,又说衙门有人,你们敢告状就有牢狱之灾,你怎么选?”
胡氏哑然。她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一般,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边是大笔银子,一边是牢狱之灾。她还有两个儿子在……搞不好真的就不追究了。
只想一想,胡氏就已经放弃了女儿。如果事情真的临到门前,牢狱之灾就在眼前,压根就没得选!
见胡氏不说话,李秋宁嘲讽道:“看,这只是假设,你都不肯帮我报仇。还说什么疼我怜我,都是假的!”
“不是!”胡氏强调:“我是真的为了你好。何家怎么可能敢杀人?”
李秋宁冷笑道:“当我知道的秘密会害了他们家唯一的独苗,杀人灭口有什么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