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芸又转了回去,面色坚持又发了一句:“一开始我就说借的,也打了欠条,说了借就要还,和我们之间的身份没关系。”
季淮回了一个萌娃抬头望天的可爱表情包,略带无奈。
她又催促:“你快收了。”
季淮那边迟迟没动作,她眉头蹙紧。
又过了一会,他点了收款,“剩下的五百不用还了,这才几个月就翻倍还?高利贷的利息都没这么高,别闹。”
温芸也没和他硬掰这个话题,等她攒了钱,她会还的,就算他不要,她也可以给他买东西。
她话锋一转,问他在干嘛。
季淮一个视频通话就打过来。
温芸看着后面聊天的室友,冯淑丽已经插上耳机盯着电脑看综艺,其余两人在聊天,她也拿着耳机爬上床。
躺在被子里后,她看向镜头,他好像在外面,镜头里全是树木。
季淮的声音传来,“在学校怎么样?”
“还好,学校很大很漂亮。”她放低音量回。
“那就好,什么时候军训?”
“明天早上参加开学典礼,后天去部队军训,不能带手机。”温芸说完又问,“你在干嘛呀?我怎么没看到你?”
只见那边镜头一转,季淮的脸出现在她视线里,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额头全是汗,看着镜头,“你猜我在做什么?”
温芸仔细观察,他的身后就是小树和杂草,犹豫道,“你在外面干活吗?”
“怎么那么聪明?”季淮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一屁股坐在地里,手指在手机上点了点,换了后面的镜头。
温芸看清楚了,他在田里。
季淮把手机放低一些,伸手去拔地上的花生叶,一用力,地下的花生被连根拔起,一颗颗沾满了泥土的花生露出地面,又饱满又多。
他声线无奈,“我今天早起去抓鱼卖鱼,中午送奶奶去大成镇治疗,回来她就说好多了,非要过来拔花生,没让她来,所以我自己来了。”
镜头里,她又看到两大筐已经□□的花生,花生叶被切了,花生连同根茎被装在筐里,回去还一个个摘。
“快七点了,天都要黑了,你饿不饿?”她有些心疼。
“我饿啊。”季淮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指着远处,用手掌根拍了拍额头,“还剩三亩地没拔,不知道要拔几天。我要是不干完,奶奶爬着都要来,医生说这几天少干点活。”
话落,季淮抬头看看快黑了的天,站起身,“受不住了,蚊子太多了,我现在回去。”
他拿过扁担,左右勾着那两筐花生,蹲着把扁担放在肩上,轻而易举就挑起两筐花生往路边走。
“距离家有多远?你挑着走回去啊?”温芸追问。
“我才不傻,开车来的。”说话的功夫,他就已经挑到车边,打开后备箱,把沾满泥土的两筐花生放进去。
等季淮坐上车,她看着他略脏的衣服,手脚都沾了不少泥土,笑着说,“这么脏坐在新车上不心疼呀?”
大多数男人都喜欢车,他的车还是新的,之前可宝贝了,一再叮嘱她关门要轻点。现在又是放花生又是放鱼,又脏又腥,他刚刚还说去买了两包鸡饲料。
季淮一边摇头一边开车往前,期间抽空看向镜头,漆黑明亮的眸子对着她,扬起唇畔,“我现在才不管那么多,苦就苦,脏就脏,能赚到钱才是王道。我现在身上有使命了,得赚钱养你,存钱等你毕业娶你。”
“我才不需要你养。”温芸眼睛不自觉弯成月牙儿,嘴角都是笑意,怕室友听到躲进被窝和他聊天。
她自己会赚钱养自己,等军训结束,她就去找兼职。
花生地离季家不远,季淮开车没几分钟到家了,他还有一堆事情,两人挂掉了语音。
温芸躲在被子里有些热,掀开被子缓一缓,准备下床去上洗手间,心里的甜还是久久没散。刚要下床,手机又转来一阵撒钱声。
她的支付宝收到了一笔520块转账,看到的时候一时间都蒙了,
因为前不久才开通支付宝,她都没用过,看名字和头像,发现和季淮微信同名,这才对上号。
还没等她问,他就发了消息:“祝温同学顺利抵达学校,开学快乐。”
理由很牵强,末尾还发了一个萌猫眨眼的表情包。
“那是我还你的钱。”她皱了眉,还来还去,不就等于没还吗?
“你误会了,这是我给我家小朋友买零食的钱。”发完他又发了一条,“不能转回来,我会觉得你在抗拒我的情感表达,隔了这么远维持感情本来就不容易,有句话叫做:心在哪钱在哪。”
温芸正在打字,看到他发的最后一句话停了下来,删掉了之前打的字。
要是太较真,会不会伤感情?她不用着急着一定要现在算得清清楚楚。
温芸还没想好回什么,季淮就说他吃饭去了。
她舍不得耽搁他的时间,结束了聊天,坐在床上又想了想,看着他的头像和两人的聊天记录,好一会才下床去上洗手间。
温芸一进入洗手间,施静和李茹对视一眼,一脸好奇。
两人没聊天的时候就会听到温芸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明显不是和家人或者普通朋友,加上说什么挑、干活、扛、脏……很容易就联想到一些画面。两人敢肯定她一定是恋爱了,男朋友多半也不咋地。
温芸的桌面是真寒酸,看她的衣服鞋子就能判断出家境肯定穷,从山沟沟出来的农村人?
她们四人之前没有交集,虽在一个寝室,关系却非常微妙,大家都不想当最弱势的那一个,但得有人最弱势。
冯淑丽和施静是本地人,占天生优势,李茹有眼色,也比较附和家境偏好的施静,她是最想把温芸摁在最弱势位置上的人。
穷是大家现在给她贴的标签。
*
季淮回来时,王秀芬已经做好饭,他吃了两大碗,还喝了一碗排骨汤。
王秀芬吃完饭,已经坐在院子里的摘花生,用手一个个把花生从根茎上拔下来,她的动作虽然快,但那是两大筐,得忙活很久。
季淮也搬来凳子,坐在她身边一起摘。
“小芸今年才上大学?在哪上啊?”王秀芬问起温芸的事。
季淮把摘出来的花生放在一旁的筐里,“嗯。在安吉师范大学,在东济省。”
王秀芬又问:“得上几年?”
“四年。”他回。
“那么久啊?”王秀芬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们家没有大学生,也没读书的料子。上四年大学不久意味着四年后才回来?又隔着那么远,太悬了。
“大学不都这样?如果考研还得读三年。”季淮也抬头看她。
“你们隔这么远,现在才刚刚谈,哎哟。”王秀芬升起的心思又歇了大半,低着头自己摘花生,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最后不能成的太多了。
他十分不服:“隔那么远怎么了?隔得近也没见他们都成了。”
王秀芬:“你又没读书,等出社会说不定就变了,我们家还这么穷,人家读书来去当老师,说不定就看不上你了。”
她是过着穷苦日子出来的,饶是家里房子也盖好了,车也有,还是觉得很穷,能考上大学在她看来就是读书人。
读书人很多都看不上他们这些干着农业活的人。
“变不变是以后的事情,谁能保证谁?现在我们有感情,我就多对她好一点,努力赚钱,等她一毕业就结婚。”季淮抿唇笑,自卖自夸,“在她刚出社会我就把人绑住,她又喜欢我,不就成了吗?再说了,小芸或许觉得我长得帅,吃苦耐劳,踏实肯干,非我不嫁。”
王秀芬笑骂他,“没个正形。”
季淮也不反驳。
她想了想,觉得季淮说得也对,“两口子过,就是得找心疼自己的,日子才是两个人一起过。收起你吊儿郎当的样子,既然和人家姑娘在一起了,就对人家好点。”
到底是自己孙子,多少也了解几分,油嘴滑舌的。她以前觉得季淮生性不稳,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吃得了苦也孝顺,就坏不到哪里去。
“我都想娶她肯定对她好啊,又不是玩一玩。”季淮强调。
王秀芬虽觉得四年后充满未知,但也没多发表意见,年轻人的事情年轻人自己解决。
两人把两大筐花生摘完,王秀芬提来大桶,让季淮把花生倒进去,拎在院子的水龙头下洗。
见季淮蹲下来用手洗,王秀芬把他拉起来,“这么洗要洗到什么时候?拖鞋站进去用脚洗。”
“哦。”季淮卷起裤子,扶着墙站在桶里开始洗。
一桶接着一桶,捞出来又继续洗。
季淮手脚都酸爽得很,又被指挥把花生拿去倒在走廊里。这些花生得放在太阳下晒几天,把它晒干了才能保存久一点。
*
温芸参加完开学典礼,就准备去军训了。
这半个月,两人不能联系。
季淮在那天晚上和她视频了好久,到了凌晨才睡,两人都恋恋不舍。他叮嘱了好多事项,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温芸当天晚上失眠了,辗转反侧。
这段时间两人每天都有聊天,她不找他,他就会来找她。以前她打暑假工的时候还每天见面,突然要这么久要没联系,失落得很。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他,很喜欢,甚至可以说爱。
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她,走进她的世界,甚至让她觉得,可以和他分享那些不愿意和别人说的事情,他不会不耐烦,也会陪在她身边。
学校和环境都是陌生的,各种未知让她慌张,唯有他会让她产生一丝安全感。
她性子腼腆内敛,季淮则外向幽默,很受异性欢迎。初中两人在一个班级的时候,班上就有不少女生喜欢他,隔壁班也有。
在这段感情中,她知道自己付出的很多,或许到最后很难留住他。现在又是异地恋,能走多远她不知道,但不想也不敢去想,贪恋当下。
天亮了,她想着他睡醒了,这才给他发消息。
季淮秒回,“媳妇儿,我一个晚上没睡!!!”
温芸顿了顿,“怎么了?”
“满脑子都是你。又怕发消息吵醒你。”
她看着那行字,心跳加速,回了一个萌猫脸颊泛红害羞的表情,“我也没睡……”
“啊?怎么没给我打电话?笨啊。”
她一夜未眠的不安仿佛那一刻倏然消退。
从小到大的环境让她太悲观,总把事情往坏处想,觉得自己很糟糕,什么都不配拥有。
他们感情很好啊,他并没有因为隔了这么远就对她冷淡。
温芸军训前的心情倒是放松好多,还故意跟他说,“要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