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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肯定的答复,端木嵩有些失望。不提水车,便是皇甫雍屋中的桌椅,以及陶家新奇的马车就能看得出来,卫苏是有点天赋的。如果卫苏是墨家子,那就能名正言顺的收入自家势力了。既然不是,那他麻烦一点,还是尽可能劝说他入墨家为好。如果卫苏不愿意,那可是墨家的一大损失啊。
  既然端木嵩都没任何异议,韩伊更是没有多话,直接便点了头。余下的先生有的不愿多事,有的抱着试试的姿态考考卫苏。不论哪一方面,卫苏都能接住,甚至独到新奇的见解让诸位先生也都咂舌不已。许多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可似乎又在情在理,令人无法反驳。
  一场考核下来,众人大开眼界,原本还看不起卫苏出身的也都心服口服。一个农家子,能达到这种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地步,必然要付出比他们百倍千倍的努力。寒门难出贵子,现实就是如此。他们俱都是世家子,或者世代读书传家的大家族,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他们瞧不起任何人。
  这一次卫苏的表现令他们备受打击,同样都是人,为何差距就这么大呢?
  孙章一直提心吊胆,也不禁为卫苏高兴。他是第一个认识卫苏的人,卫苏能过关,他也与有荣焉。
  白水县卫苏,经过学宫考核,七成以上俱赞成,此后卫苏便入颍阳学宫为先生。以为师者,传授道业,望克己复礼,为众学子表率。等到先生们商议即定,主持之人当众宣布了结果。
  是!卫苏明白,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苏虽不才,却也能归束自身,以身作则,必不负师者之重任。卫苏嘴角微扬,答谢道。
  皇甫雍站出来,好个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你年纪轻轻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足以说明能胜任学宫先生一职。希望你能秉持本心,待学子以诚,共同进步。也能早日完成自己的志向,真正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志。
  卫苏深深一揖,苏必不负所望!
  第39章
  论学还要继续, 可卫苏之后,考核也就中规中矩,并没有多少出彩的地方。不过嵇平与孙章还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被先生看中, 收录入学。
  许暄尽管一开始没能入了韩伊的眼, 可后来者也一言难尽, 最终韩伊还是发话收录下了许暄。
  众人纷纷恭喜被收录入颍阳学宫的学子,也感慨自己时运不济, 没能被先生看中。不过, 今日能见到卫苏一人舌战群儒, 诸子百家俱皆无敌手,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
  今日之事,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各个诸侯国,成为奇谈,到时候会引来所有人的崇敬仰慕。等到几十年以后,他们的后人谈论起来此次论学,他们就能骄傲的告诉子孙后代, 自己也曾见证这充满传奇色彩的场景,甚至参与其中, 与有荣焉。
  总而言之,卫苏一战成名。成为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直到最后,荀祁依旧不敢相信,明明说好了入学宫,大家做同窗的啊?怎么就变成这种结果了?卫苏当了颍阳学宫的先生, 生生拉开了好大的距离, 他也年长不了我们几岁, 今后每次遇上还得行先生礼, 这这叫怎么回事啊!
  荀祁满腹的埋怨,脸色纠结成了苦瓜状。秦湛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心中的震惊不亚于任何人。
  之前听了卫苏的建议,他深觉只要照做,就一定能改变现状。他一直期盼卫苏进学宫,将来同窗之谊,能有卫苏作为助力,相信自己亦能有所成就。
  可现在,卫苏竟然成为了学宫先生,身份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这与他的初衷相违,要说心中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好歹比荀祁能沉得住气。
  他微眯了眼,看向不远处被人群围住的卫苏,身为学宫先生,那便永远为师,先生礼是必然的。
  他的心中虽然有遗憾有失落,但还是隐隐为卫苏高兴,卫苏就应该是这样的,不论在哪里都是闪耀发光的中心。不管同窗也好,先生也罢,在学宫中,能够时不时见到就很好了。虽然跟他的预期有很大的不一样,然而,这样一来,他更有接近的理由了。
  卫苏虽然通过了学宫中诸位先生的考核,真正还得有一个入职仪式。也就是学宫祭酒大人皇甫雍颁发下来的册礼印绶,代表了学宫中独一无二的师者身份。
  卫苏跪在圣师坐像面前,听着皇甫雍缓缓诵读着颍阳学宫的圣训。千百年前,圣师制定的圣训,此时听起来如同跨越了时空。卫苏有些恍惚,仿佛跨越了千百年时间的恒河。
  他想起了曾经年少读书时,许下的为人师表的愿望。到后来,他成了一名老师,培养送走了一批批的学子。他的心中无比骄傲,这些学子不管未来的人生道路如何,他都是他们的引路人。
  如今他来到这里,以为不过是机缘巧合,他为了生存,想要一份养家糊口的职业,继续他曾经未尽的事业似乎是他唯一出路。他选择了当世最令人尊崇的颍阳学宫,也如愿进来了,一切都很完美。
  他以为可以如以往那般,只需教授学问,尽职恪守便可。而此时听到圣训,却如雷贯耳,直击心灵。懵懵懂懂间似乎明白了自己之责。
  正如他之前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如今正值乱世,大大小小的国与国间的战争,受苦受难的却是百姓大众。以他一人之力无法拯救生民于水火,可他却能影响到学宫中成百上千的学子。有了他们就能将整个世界的格局改变,或许一时间难以做到。可是,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上百年,他有生之年,总能影响到他们。
  卫苏脸上的表情从懵懂到坚定,这条路没有别人走过,那么就由他做个开路人吧。或许不被人理解,或许困难重重,只要选择了,终不悔!
  皇甫雍将一块雕刻着精致纹路的木牌递给卫苏,卫苏恭谨接过,这不似一般的木质,颇有些缀手。
  拿到手中,卫苏仔细一看,繁复的花纹中间刻着四个古老的文字:诲人不倦。
  卫苏,你要记得圣师之训,更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皇甫雍谆谆善诱道。
  卫苏心中一凛,拜谢道:是,卫苏谨记于心。
  皇甫雍满意的点点头,将卫苏扶起,学宫之中并没有太多的规矩,各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说完他皱起眉头,手抚过花白的胡须,只是关于你的安排他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诸子百家也都考校过了,却不知你最擅长为何?
  既然为学宫中的先生,那便有讲授学识的职责。像其他的先生都是在某个学术方面有深厚底蕴或是惊人成果的,那便以此为重。可卫苏不一样,他是每一门都精通,更有独到见解,正因为此,皇甫雍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卫苏摸鼻子,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擅长哪一样,毕竟这个时候的学科分类跟后世不一样。
  他踌躇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不用限制在某一学说内。我们的学子可以有必修课,也可以选修其他感兴趣的学说。
  皇甫雍明白了卫苏的意思,却不甚赞同,皱眉道:艺必精,不是每一个都有更多的精力去研习更多的学说。
  卫苏却不以为然,并非每学一样就必须要精通,术业有专攻,可多了解一门学说也并不是坏事。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
  此事需要商议商议。皇甫雍一时不好决断。
  卫苏倒也不急于一时,笑道:至于我,素来崇尚知行合一,格物致知。讲授的东西随心即是。学宫中的学子愿意来听我讲授,哪怕只一人来听,我也能尽心尽力讲说。
  皇甫雍点点头,颍阳学宫中先生们的讲学方式是各有各的特点,他不会去做到统一规划,因为他们自己就有自己的教授方法。
  就好像温先生,经常外出寻草药,回来十天半月泡在自己的屋子里试药性都是常有的事,门下学生也只是学习他留下来的理论知识,兼顾照料苗圃里的草药长势。他是没有耐心一点点扳烂揉碎了给学子讲解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而阴阳学家的程先生,往往半夜带学子们登高观天象。夏日还好,冬日里可就受罪了,一夜之后十有八九得跑温先生那里去拿药吃。
  他只希望卫苏不要特立独行,让学子们受苦受累就好了。
  简单的介绍了学宫中的规矩章程,皇甫雍勉励的话还没说完,温良便风风火火的过来,一把拉走了卫苏。
  祭酒大人,你就莫要操心了,他有啥不懂的可以问我们,卫苏老夫就先借用一下了。温良急脾气,只临走之前交代了一句,给皇甫雍留下个背影。
  皇甫雍好气又好笑,整个学宫中恐怕也只有温良才会这般没有规矩,难怪他一直与重规矩的姜卞不和了。
  温先生,不用急,慢着点。卫苏被温良一路风风火火的拉着出来,这么个老头子竟然脸不红气不喘。他倒是生怕老头子走得急,磕碰到就不好了。
  什么不用急?你说的什么小白鼠我都找好了,就等着你弄那个什么实验。温良瞪着眼睛道。他本就是个急性子,那日听了卫苏的话之后,吃不好睡不着,连夜带着弟子抓什么小白鼠。既然要实验,那就一切按照卫苏的标准来。
  卫苏咂舌,万万没想到这老头子的毅力这么好,卫苏也不敢不答应,笑道:知道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嘛。
  温良这才松开手,跺跺脚,恨铁不成钢的道:哪里能这般惫懒?你可知医家之人救人如救水火,稍微一耽搁,可就是人命关天。
  卫苏汗颜,他也并非是医家之人啊,不过是因着妹妹卫蓁的关系,空有一身理论知识罢了,真让他上手摸脉估计都玄。
  他眼珠子转了几圈,笑道:这些道理我都知,可我也并非是专业人士呃,并非是医家之人。见温良眉一竖就要发作,连忙解释道:温先生,您先听我说。其实有一人,她的医家学术比我强多了,我的好多医家学识都是跟她耳濡目染才有今日。而且上次断骨重接之事也是她动的手,我只是打下手罢了。
  温良一听,瞪圆了眼睛,啊?竟有此事?你怎么不早说?他在哪里?老夫得前去拜访才是。
  卫苏摸摸鼻子,您不是也没给我机会说嘛。他连连安抚温先生,且莫急,先听我说完您再决定是否见她。说不定您听了是谁之后,便会不屑一见了。
  怎么可能?老夫虽然性子急,说话不好听,可是对于医家技艺精湛之人一向尊重,不管是谁,技艺比老夫高,就值得老夫前去拜访。
  拜访倒是不必了,不瞒您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舍妹卫蓁。卫苏笑眯眯的投下一个重磅消息。
  你说什么?令妹?温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这世上也能有女子行医?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一甩袖子不满的道:姓卫的,你若是不愿意说,老夫也不勉强,倒也不必找这么个借口来推脱。
  我所言,句句是实,并无推脱之意。卫苏指天发誓,说得很诚恳。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因此也并不着急。
  荒谬!这天底下哪里有女子行医的?温良吹胡子瞪眼,很显然对于卫苏的话难以相信。
  为何没有?以前或许没有,但是卫蓁之后,不仅有,而且会更多。卫苏也不示弱,强硬的说道:女子为何不能行医?天底下没有女子,又何来人类繁衍?
  这这
  女子也是人,一样会生病,试问温先生,女人的病症是否就能漠视?都说天底下女子生孩子如走鬼门关,医者有什么办法减少难产率?
  这这如何一样?
  女人的病症,女人来医治又有何不可?讳疾忌医让多少女人有病难医?天底下母子难产而死的何其多也?非大夫无能,而是缺乏这方面的医者。
  据他所知,如今女人生孩子多是找产婆。可产婆只不过靠着过往的经验,并非医者,一遇到紧急情况根本就束手无策。
  卫苏的话让温良脸色有些泛白,他嘴唇微抖,他自己的妻子便是死于难产。自那以后,他立志做一名医者,潜心钻研几十年,到现在虽然有一点微薄的成就,得到世人的敬重,却始终换不回妻子孩子的命。
  你,你的意思是?温良声音都在发抖。
  卫苏直接说出自己的意思,卫蓁是女孩子没错,我不反对她习医,是想让她帮助更多的妇孺孩童。让她们不至于被忽视,眼睁睁等着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无人可求助相帮。医者父母心,生命只有一条,希望更多的人被挽救。
  温良心情复杂沉吟不语,卫苏也不急,只是跟在温良身后一路默默而行。
  许久之后,温良才叹气说道:医者父母心,你说得对,只是此事还得容我三思。
  世俗观念便是最大的鸿沟,如果卫苏不是穿越而来之人,也绝不会有让卫蓁习医的想法,更别说支持,全力相助了。
  现在人们的观念,女人地位应该说根本就没什么地位。哪怕贵族女子也因为各方利益而随意牺牲掉,没人会觉得不应该。世人都认为,女人就应该谨守三从四德,抛头露面则会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
  所以,女人足不出户相夫教子才是该有之德,至于各家学术学说,还真没听说过有女子学习的。也是因此,温良在听了卫苏的话之后才会不可置信,觉得是天方夜谭。
  是,温先生大可不必这么快回复,如果温先生实在抵受不了世俗的眼光,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卫苏也不会强求。只是卫苏停下来,摇摇头啧啧几声,充满了遗憾。
  温良看他,只是什么?
  卫苏故作不在意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感慨罢了,本以为温先生这样的性情中人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没想到最终还是逃不过。罢罢罢!那便如此罢了,世人皆醉,唯吾独醒,真真是不甚寂寥啊!
  温良咬牙切齿,混小子!谁说老夫在意世俗的眼光了?
  卫苏嬉皮笑脸,是!您不在乎,那您是在犹豫什么呢?
  我温良咳嗽一声,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老夫并非犹豫,只是很多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么轻易。譬如你所言的帮助很多的妇孺孩童,话虽如此,可真正要如何帮?却一点头绪也无。
  卫苏却不以为然,这有何难?学术可以分门别类,医术亦可分科,设立妇科,儿科,让术业有专攻。也可培养更多的女医者专门从事此学术,专为女人,孩童行医。一来女人之间没什么忌讳,寻医问药也方便,减少不必要的牺牲,二来能让医术走向一个新天地,日后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