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他早就打听到了,卫苏早年间就有为妹妹择偶的严苛标准。之前在来娄国的路途中,就有邶国的王子祁向卫家女提过亲了,王子祁似乎很合乎卫苏的要求,双方也有定下来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生生拖到了现在。
像公子怀这样的后院美人无数的人,根本就不在卫苏的考虑之中的,若是公子怀强行为之,会激起卫苏什么样的反应还不得而知。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在中间钻了空子。
卫苏心疼妹妹,绝不会让妹妹受半点的委屈。他将消息透露给卫苏,就是想看看卫苏会是什么反应,也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有时间想办法处理此事。呵呵,这当然不是他好心,他这是挖坑给卫苏跳呢。
之后他再出主意让公子怀真的去找娄国君赐婚。这样一来,此事就朝野皆知,卫苏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答应,二是拒绝。他很期待卫苏会为了权势牺牲妹妹呢?还是会为了妹妹得罪国君、公子怀。无论他选择怎样,这都将会是对卫苏致命的打击。
不过以他了解到的卫苏来看,为了妹妹的可能性应该有七八成吧,卫苏是不会轻易同意的此事的。只要卫苏想办法拒绝,那么他在中间就有了操作的空间了。到时候卫苏真能够化险为夷吗?拭目以待吧。
许暄看着夜幕低垂的天空,卫苏,我布下的棋局,你要怎么破解呢?棋逢对手,势均力敌才有意思,不是吗?
此时的赵忠已经回到了官衙之中,同僚见他突然回来,还有些奇怪,有人问道:哟!赵大哥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回家跟嫂子嗯?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就开起玩笑来。
赵忠心中有事,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挥挥手不耐烦的道:去去去,瞎说什么?
闵路一把拉着他,调侃道:不会是惹了嫂子不高兴,将你给赶出来了吧?
哈哈哈!有这个可能啊,嫂子什么样的脾气谁不知道?赵大哥在嫂子面前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胡言乱语!你们这群臭小子是不是皮痒痒了?赵忠呼喝了一句,转头对闵路道:你别跟着瞎起哄,我回来是有正事找卫大人。他现在可还在官衙之中?
见赵忠神色凝重,闵路也不开玩笑了,点点头,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忠摇摇头,此事不好说,等我见过卫大人禀明之后再说。说完便丢下众人急匆匆的走了。
留下众人一头雾水,这赵大哥怎么回事?他们还从未见他如此郑重过。
众人窃窃私语了半天,也没有讨论出过子丑寅卯来。索性就只能等赵大哥出来再说了。
得到通禀之后,赵忠见到了正在奋笔疾书的卫苏。赵忠连忙见礼,卫苏笑道:今日你不是休假吗?怎的又回来了?
赵忠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卫苏笑眯眯的亲和模样,让他渐渐放松了一些。
他行礼之后说道:卫大人,今日在家中,听闻了一件事,是有关于卫大人以及卫大人之妹的。
哦?卫苏停下了笔,看赵忠郑重的样子,也认真起来,是什么事?
赵忠将许暄的话依样画葫芦的照着说了一遍,末了才道:小的也不知道此话是真是假,只是想着不管如何都应该报给卫大人知道。卫大人英明,自然能分辨其中的是非曲直。所以小的这才赶着过来,也好安心。
卫苏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多谢你了,此事我知道了,放心,我自有分寸。
赵忠并没有其他的事,将事情禀报完,也算了了一桩事,卫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想来会有应对办法的。至于卫大人怎么去做,那就不是他们应该操心的了。
等赵忠离开,卫苏眉心拧得死紧。难怪之前公子怀往他这里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他还道这人怎么转性了,他虽然疑惑,却没有深想,还以为他是因为茶树的事情再讨好自己。
早知道公子怀是打他妹妹的主意,他就该用扫帚将人给赶出去。
只不过卫苏心中还有些疑惑不解之处。一来,他并没有听说过朝中有这样的动静,公子怀要说动娄国君,求娶他的妹妹,此事不会小,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啊?可消息就这么突兀地传出来,似乎是有意要传进他的耳中,这就值得怀疑了。
二来,公子怀真要求娶,为确保万无一失,那必定会先斩后奏,又岂会容得人通风报信?
此事是真是假还未有定准,中间通风报信之人又有何目的呢?卫苏一时间也难以想明白。
不过此事卫苏必然会慎重以待,真要发生这样的事,他又该如何处理呢?卫苏来回踱步,大脑已经不停在思考运转起来。
所以,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早做准备,以免到时候临到头来被打个措手不及。公子怀呀,公子怀,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我卫苏妹妹的主意。你敢这么做,那就做好咎由自取的准备吧。
想到这里,卫苏坐下来,提笔写下几封信,分别让人交给钟离晖,谢灼陶瑾等。
他们布好的局,可能要提前发动了。
在城南的陶氏粮行,外面是络绎不绝,排队买米的百姓,伙计们忙得不可开交。由此可见这个粮行的米粮买卖实在是供不应求。
其实这也很正常,现在王都城郊的地都几乎已经种上了茶树,不管是谁,都只能够买粮食度日。而陶家粮行,粮食充足,每日里都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从城外运进来,听说这些都是陶家从外面各个地方收购来的粮食。这里的粮食,价格甚至比他们以前种粮食时候还要便宜。
因此几乎邑安城的百姓都信赖陶家,哪怕是很远的城北郊百姓宁愿多走一段路程,也要来陶家购买粮食。
外面热闹而秩序井然,与这里一院相隔的内院却清静自然。当然了,前提是没有眼前这个令人讨厌的谢九还差不多。
陶瑾这两年奉卫苏之命一直在外奔忙,直到近日才总算将一切都打点妥当,回到了邑安城。
本来是想着好好休息休息,没想到谢灼却跟闻到腥的猫一般,还没等陶瑾歇口气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两年前的事,还让人记忆犹新,陶瑾本就没打算见他,可哪里抵得过对方脸皮够厚,够赖皮?
谢灼眼见着心心念念的人儿回来了,哪里能忍得住不见?之前他原本打算好了,等自己的事情做完以后,就前去找陶瑾,哪里知道,陶瑾总是避开他。一连好几次都是,他后脚刚到对方前脚就走,谢灼彻底无语至极。
现在陶瑾回来了,总算让他给堵上了。
陶瑾放下账本,见到谢灼有些头疼,手指捏了捏眉心,你怎么来了?
谢灼斜倚在门边,环着双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不是一直在躲我?怎么见到我很意外?
陶瑾脸一红,目光有些闪躲,还犹自死鸭子嘴硬,谁说我在躲你?我为何要躲你?
他不承认是在躲谢灼,他只是太忙了,忙得脚不沾地,各个地方跑,谁会在一个地方专门等着他啊?
像是看穿的他的小把戏,谢灼缓步走近,陶瑾眉头一皱。对方高大的身影给他不小的压迫感,行了,谢九,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可以了。
谢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阿瑾,我的心意早就给你看得清清楚楚,你呢?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陶瑾正是要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是,哪怕经过了这么久了,那画面感触都仿佛是刚刚才发生的一般。时日越久反而越清晰。
谢灼靠近,正如那日一般。陶瑾有些慌了,努力从一团浆糊一样的脑袋里掏出应对的话来,谢谢灼,你你听我说。
谢灼停住脚步,眼神灼灼的看着他,似乎要听听他怎么说。
陶瑾这才开始组织语言,手指摩挲着袖口,这是他心慌意乱之时,说违心话时的标志性动作。谢灼看着他,脸上是意味深长的表情,嘴角扬起一抹痞痞的笑来。
谢灼,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确一开始,我一直将你当做死对头。后来在颍阳学宫,接触更多,其实我是很欣赏佩服你的,你脑瓜聪明,活得肆意,这些东西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呢?谢灼问。
陶瑾顶着他灼灼目光,咽了口唾沫,眼神始终不敢落在他身上,我身为陶家人,是被陶家所有人寄以厚望的,我不能跟你比。所以,哪怕你能肆意妄为,而我却不可以,我所做所为都要考虑到我身后的陶家。也许等不了多久,我会娶一个妻子,会有一堆儿女,再等到将来,我还会继承陶家家主的位置,这是我的责任。我希望你能明白,以前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罢。
这是他想了两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不像谢灼活得那般肆意,因为谢家有能力之人很多,不像陶家,只能指望他陶瑾一人。他是陶家费尽心血培养起来的,他不能辜负所有人都期望。
就这?你说完了?谢灼冷冷的声音响起。
陶瑾点头,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谢灼会因此厌弃他也好,从此不再往来也罢。他总之是辜负他的一片心意了。
谢灼又好气又好笑,声音中却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果然我就不该指望你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陶瑾惊讶的抬起头来,谢灼却趁机俯下身,霸道的印下一个吻。
陶瑾愣了,他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人怎么还莫非他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回过神来,他连忙手足并用将人推开。脸已经红得像烫熟了的虾,谢灼,我说的
我听到了,可是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不喜欢我这般亲你吗?谢灼盯着他。
我陶瑾说不出话来,他没有不喜欢,只是终归这般是有违常理的。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阿瑾,你难道这一辈子真的都只为别人而活?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你让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可你要知道,你首先是陶瑾这个单独的个体,其次才是陶家的人。
谢灼的话触动了陶瑾,他也想像谢灼那样,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自己喜欢什么就去争取。可是,他不行,从小到大固有的观念给了他束缚。他与谢灼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人。
谢灼看陶瑾不说话,蹲下来,抓住他的手,身为陶家人你不开心,何不做自己。我喜欢你,是喜欢陶瑾这个人,不是陶家人。
陶瑾心中思绪纷乱如麻,他没法拒绝谢灼,也没法忘记自己陶家人的身份。
就像先生说的,人生得意须尽欢,以你的肩膀扛不起陶家这个庞然大物,可是我愿意陪你一起扛。
谢灼真心实意的话让陶瑾卸下心防,他将陶瑾搂在怀里。眼神却狠厉,不管将来会如何,陶瑾就是他谢灼的逆鳞,谁要是敢伤害他,我谢灼必定全力抗争。
第117章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 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陶瑾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推开谢灼。又慌忙整理了衣襟,冠带, 这才深吸一口气,平静的道:什么事?进来。
门推开来, 一个下人走了进来, 见到正在桌边对坐饮茶的两人,两人之间的氛围他丝毫不觉得有异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旁边的谢郎君眼刀子是一个接一个的甩过来。他心下发怵, 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谢郎君啊?于是更显得小心翼翼起来,连忙跪下道:郎君,刚刚卫先生派人送信过来, 还请郎君过目。
陶瑾嗯了一声,接过信开始看了起来。看完之后他随手递给谢灼,然后挥挥手让人下去。那人松了一口气, 急不可耐的连忙退出去, 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谢灼看完之后, 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
他们一直帮着卫苏布局, 原本想着还没那么快,现在突然间就等来了消息,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
陶瑾点点头, 我还想着前段时间忙过了能够歇一阵, 现在只怕又要脚不沾地了。
谢灼闻言有些心疼, 拉着他的手道:这次我们一起,我会帮你分担的。
陶瑾挣脱, 耳根泛红, 不必了, 你自去忙你的就是。如今卫先生正是用人之际,你何必如此作态?如此大事面前岂能儿女情长?
谢灼一脸受伤,哀怨的看着他,我这不是心疼你?
陶瑾顿了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叹了一口气,蹙眉道:我我如今心乱如麻,你所说的,我会好好想想的。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
既然陶瑾都这么说了,谢灼也没有办法,他知道陶瑾的意思,其实还是想逃避这件事。不过哪怕他知道,也只能由他,谁叫他不忍心太过逼迫于他。
那好,我希望你能在此事结束之后,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谢灼点头,到时候可不会让你再逃避了。
陶瑾无语,不过抱着能躲一时是一时的心态,只能点头应承下来,我现在马上就去见卫先生,你
谢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阳光灿烂至极,一起!
两人并肩而行,宽袍博带之下,谁也没有发现,谢灼的手已经偷偷拉着对方。陶瑾挣了挣,却被谢灼牵得更紧了,他怕动作幅度过大,被人发觉,只能狠狠瞪了谢灼一眼,任由他牵着。谢灼心满意足,不要脸的换回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公子怀还真是选了个万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又虔诚的焚香沐浴过后,才正式递了分褶子,进宫觐见娄国君。
娄国君还觉得奇怪,公子怀这人平日里进出宫廷都是随意的很的,今日怎么反而正式起来?
公子怀不愧是娄国君最宠爱的侄子,娄国君只不过奇怪了一下子,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却也由得他了。
午后的王宫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之下,娄国君难得有闲情逸致在花园中散步晒太阳。
今日公子怀既然要来觐见,这冬日的园中也别有一番风情,到时候就在这里看看公子怀究竟想要做什么吧。
前方有欢呼雀跃的声音传过来,一堆人乌压压的围在那里却不知道在做什么。
有宫人见此情形,连忙上前询问,不多时,就有一人跟在那宫人的后面过来参见娄国君。
娄国君这才看清这是自己的儿子阮稷,当初娄国君一怒之下将这个儿子给派遣去了颍阳学宫,后来不是没有后悔过。
好在没几年他也就回来了,只是这个儿子回来后,性情似乎变了许多。以前总爱往他跟前凑的,现在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人,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