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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星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脚踝处:都是这个小家伙。
  樊夜拨开最后一头羊,终于看见了小家伙的真实面目。
  那是一条黑白色的牧羊犬?
  小狗看上去不过一两个月,还没鞋盒大,此时正咬紧了蒋星的裤腿左右撕咬,嘴里还发出嗷呜嗷呜的幼嫩嘶吼。
  真是条恶犬。
  蒋星抄着小狗的胳肢窝挠了两下,小狗茫然地蹬着腿,嘴里就松懈下来,被蒋星凌空抱到自己跟前。
  你干嘛呢小家伙。他点点小狗的鼻尖,这才多大就上岗就业啦?
  蒋星应该是很喜欢狗,看见小奶狗时笑得眉眼全都柔软下来,整个人化成了一罐蜜糖。
  樊夜在他身边半跪下来,还痛吗?我摸一下骨头。
  没事。蒋星摇摇头,目光全落在小狗身上,都是草地,没关系。
  樊夜看看小狗又看看他,无奈道:进屋吧。
  哦。蒋星恋恋不舍地放下小边牧,我眼镜不见了。
  我帮你找。
  樊夜刚才吓到了羊群,头羊赶紧带着小弟跑到远处,不再敢烦他们。
  小狗这回却没跟着羊群离开,两只小前腿扒拉在蒋星腿上,后腿艰难地蹬动,想要爬上来。
  干嘛呀。蒋星干脆抱着小狗站起来,对方立刻乖乖地躺在他臂弯中不闹了,湿漉漉的眼里全是依赖。
  没多久,樊夜拿着一个破烂架子回来了,叹道:羊踩坏了。你度数高不高?
  坏了?蒋星歪歪头,那不要了吧,平时我能看清的。
  没了黑框眼镜遮挡,少年剔透的琥珀色眼镜在眼光下格外明亮,映着樊夜的身影,像是偌大天地间只能看见他一人。
  樊夜突然有些狼狈地偏开了头,走吧。
  二人进到农场最大的主屋,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几乎将他们淹没。
  呕蒋星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扶着门框几乎站不稳。
  他怀里安静的小狗突然情绪激烈地挣动起来,口中发出焦急的吠叫。
  蒋星腿软着抱它不住,只得把它放到地上。
  小狗一落地立刻奔着屋子里去了,声音凄惨悲伤。
  樊夜眉头紧蹙:在这等我。
  当他看清里头的情况时,纵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断肢的樊夜也有些不适。
  一条边牧犬被活生生地扒了皮,本来油亮的皮毛扔在墙角。四肢被利器切断,一口牙齿不知所踪。
  从喷溅到墙面上的血迹来看,它是活着承受这一切的。
  小狗扑在狗皮上凄厉地嚎叫着,它不知道那团血肉才是它的母亲。
  樊夜捞起小狗离开屋子,没让蒋星进去。
  两人只得在农场主的仓库内落脚,好在里面有睡袋和帐篷可以使用。
  蒋星抱着小狗,垂首一言不发地用湿布帮它擦干净身上血渍,整个人笼罩在淡淡的阴云中。
  樊夜默默煮好午餐递给蒋星,抬手把小狗抱到自己怀里。
  别想了,吃饭吧。
  蒋星捧着罐头突然呕了一下,眼里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樊夜道:咱们可以带着它。
  小狗吗?蒋星心思单纯直白,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可会不会更拖累你
  樊夜:没事。
  他对蒋星道:给它想个名字吧,出去以后还得去协会登记。
  可我要去上学,没办法照顾它。蒋星道。
  樊夜说:我可以搬去你学校旁边,我来养它,你每天放学就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停了下来。
  蒋星却立刻拍了下手,激动道:可以啊!然后咱们周末带它去宠物公园游泳交朋友!我记得边牧特别聪明,可以教它玩飞盘、握手、拿东西
  他兴奋地掰着手指,一样样计划着自己和樊夜离开实验场后的生活。
  我厨艺还不错,咱们还可以一起煮火锅。你能吃辣吗?我超喜欢的。
  他满怀期待,似乎明天就要和樊夜搬到一起住。
  【我能吃辣,变态辣】
  【我也能吃,星崽这种辣】
  【?又是你】
  樊夜不忍心看他露出失望的神色,便顺着说:挺喜欢的。
  太好了。
  少年对他抿唇一笑,眉梢眼角似乎有些羞涩,樊夜我们一定会活着离开的。
  说罢他便垂下眼,羽睫遮住了眼中的光彩。
  樊夜动作一顿,心头忽然涌现出陌生而熟悉的情感。
  就像那天蒋星把他拉上平台,两人相拥的一瞬间。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狼狈地挪开了视线。
  室内的空气突然凝滞了。
  蒋星搅着罐头汤,轻声说:叫它星夜吧。
  樊夜挠了挠小狗的脖子,哑声道:好。
  蒋星先把樊夜的食物分出来单独放好,再从自己的份额里例外分出一些用来喂星夜。
  我看看你的手。樊夜拉过蒋星的手腕,小心地将绷带解开。
  明明他自己手还伤着,却只记得先看蒋星昨天被玻璃划破的伤口。
  嘶。蒋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樊夜反射性地握紧手掌,不容他逃脱分毫。
  只有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才能显出他本身性格里的强势。这头狼用规则给自己套上枷锁,可如今身处没有任何秩序的野蛮残酷之地,束缚已经摇摇欲坠。
  樊夜立刻松开些,歉意道:捏疼没?
  蒋星摇摇头,轻轻吸了口凉气。
  绷带和伤口粘在一起,揭开时带落了一点血痂,好在伤口不深,之后不用再捂着了。
  樊夜微抿着唇,极为小心地喷上药粉,就算蒋星只是动动手指,他也会立刻停下来问疼不疼。
  他细心观察着蒋星每一个最细微的反应。
  小小一道伤处理了十分钟还没弄好,蒋星倒是先笑了:我没那么脆弱。
  樊夜将药粉均匀摸平,我知道。
  但他不忍。
  蒋星拗不过他,被抓着仔仔细细弄了半天才松开。
  蒋星问:昨天我看你伤口崩开了,还好吗?
  明天就好了。樊夜给自己处理的动作就要粗鲁利落得多,三两下换好绷带。
  樊夜收拾好东西让蒋星休息,道:我去把它埋了。
  蒋星沉默颔首,轻轻靠了下樊夜的肩头。
  星夜被他抱在怀里,已经昏昏欲睡了。
  【星夜?啧】
  【星崽真会啊,樊哥刚才都懵了】
  樊夜不在,蒋星便也放松下来,轻轻揉捏小狗的粉色肉垫,笑说:我真挺喜欢狗的。
  说罢他抬头对镜头补充道:别乱想。
  他不说还罢,说完弹幕里瞬间飘过大片的【哈哈哈】
  樊夜埋了横死的边牧,又把农场几间屋子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人躲在这里。
  他不介意与别人分享安全点,但从目前遇到的幸存者来看,对方暗地里下黑手的概率相当高。
  毕竟你不能和一群死刑犯讲仁义道德。
  等樊夜巡视完农场,天幕已渐暗,羊群也已习惯自己回到圈里睡觉。他把晒在外面的干草捧起一堆进了屋子。
  蒋星一看就是星际时代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孩,不可能像他行军那会儿习惯睡地上,睡袋底下得铺软一点,免得他第二天起来得混身酸疼。
  看来以后蒋星的屋子得给他买软一点的床垫
  樊夜开门的动作一顿,轻叹一声。
  想什么呢。
  你回来啦。外面安全吗?
  蒋星背对着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对他一笑,我在后面挖到了土豆,晚饭可以吃番茄土豆汤。
  他手里拿着勺子,唇上还有番茄罐头汤微红的颜色,在暖黄的烛火下更衬得他皮肤白得冷润如玉。
  蒋星并不瘦弱,干净挺拔如同一棵生命力旺盛的小树。半拧着的腰有着相当好看的弧度,是独属于青年人的柔韧。
  如果两人同居,也许他也会这样从厨房里探出身向晚归的樊夜问好。
  又或许是樊夜做饭,下课回来的蒋星在厨房里和他肩挨着肩尝味道。
  蒋星与熟悉的人相处是相当随性的,也许会抱他的腰,扒着他的肩膀往锅里看。
  樊夜微微笑了,不动声色地偏开脸去帮他铺好干草和睡袋,道:嗯,我喜欢土豆。
  我也喜欢,蒋星听上去很高兴,土豆片和小圆土豆都很香,在火锅里煮到粉粉糯糯的夹起来,裹上香油蒜泥耗油
  樊夜不禁笑说:出去吃个够。
  然而樊夜用舌尖微微顶住上颚。他已经没有味觉了发作两个字就像是一把晃动的铡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砸到他脖子上。
  如果他体内的未知药品就是丧尸病毒,那蒋星怎么办?他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么残酷的地方活下去?
  无感的舌尖突然就尝到了苦涩。
  晚饭的土豆吸满了番茄汁,一抿就在嘴里化开了,特有的食物清香比任何语言都要令人安慰。
  星夜小小一只也不甘示弱,把蒋星给它用清水洗过的土豆吃了个干净,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头扎进睡袋里不动了。
  这小狗也不知道混在羊堆里饿了多久。
  樊夜拿着自己的罐头吃到最后才发现底下竟然有一堆肉,看上去蒋星把一整个午餐肉罐头的分量都堆在了他的碗底。
  真是
  他哭笑不得,一边觉得蒋星怎么能这么好、这么让人喜欢,一边又更觉得难受。
  樊夜默默祈祷,就算是丧尸病毒,也请让自己把蒋星送到游戏出口再发作。
  自己在那时死了,蒋星将会是唯一的幸存者。
  蒋星已经收拾好缩进睡袋里了,小狗在他下巴那儿露个脑袋,呆呆地看着樊夜。
  两双清澈的眼睛盯着他,樊夜也有些顶不住,拿着烛台过去一人脑袋上摸了一下,轻声道:晚安。
  晚安。蒋星眯起眼蹭了蹭他的手心,像小猫一样。
  【淦,樊哥算不算猫狗双全】
  【我要把你说的话告诉星崽!你看他封不封你就完事儿了嗷】
  樊夜吹了蜡烛挨着蒋星躺下去,穿过仓库格栅投下的月光柔柔地落在少年脸上。
  他微微笑了,心中是久违的宁静。
  他们虽然身在地狱,但有彼此在,却也没那么可怖。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狗狗公园#
  樊夜(盯狗狗):坐。
  狗狗(坐)
  樊夜:我教会他坐了,蒋
  蒋星(和学长相谈甚欢,和学长的金毛玩嚼嚼绳拔河)
  樊夜:星夜,去抢玩具。
  星夜:汪!(冲锋)
  蒋星:学长去追狗了哎,你怎么不叫住星夜。
  樊夜:孩子大了,心野了。
  晚上星夜碗里多了一个鸡腿
  第10章 远古病毒10 枷锁
  后半夜下起了暴雨,樊夜警惕地睁开眼,捕捉到远处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蒋星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风太大了,我去看一眼。
  嗯。蒋星揉了揉眼睛,强撑着困意坐起来,小心。
  樊夜将匕首塞到他手里,别睡。等我回来。
  他披上农场主人的雨衣出了门,关门瞬间的一道闪电照亮了农场。
  星夜年龄太小,这么大的雨也睡得正香。
  蒋星把它小心地挪到衣服面前兜着,自己轻巧无声地滑出睡袋。
  他把睡袋团了团,做出里面还有人的模样,自己则躲进无光的阴影中。
  在樊夜面前柔软无辜的的眼神已变得锋锐如刀。
  他们,才是猎物。
  *
  樊夜握着枪,瓢泼的雨从帽檐滚落,几乎在他眼前成了一道雨幕。
  主屋没有点灯,借着天际闪电的刹那亮光,樊夜看见了大敞着的房门。
  他脚步轻稳,悄然紧贴到门边。
  主屋玄关处有一面穿衣镜。
  樊夜在漆黑中静静等待着。
  又是一道炸雷,樊夜瞳孔微缩,果然看见了一个背对着镜子的人影。
  那人个子不高,手中紧握着短管猎/枪,正在屋内大步搜寻。
  有这种重火力武器,确实不需要害怕任何人。
  可惜樊夜并不在此之列。
  那人骂了句娘,妈的,屁都没有。他狠狠掀翻桌上的花瓶,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樊夜见过他。埃德蒙军火走私集团的手下虽则穷凶极恶,却少了些脑子,怒火上头根本注意不到镜子里樊夜的一点衣角。
  那人走出房门半步就丢了命,被樊夜从身后拧断了脖子。
  雨水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地面,仿佛也洗净了他的罪业。
  樊夜眼眸黑沉,默默地注视那尸体片刻,捡起猎/枪大步离开。
  他身后有需要保护的人,心中的天平与枷锁早已动摇。
  樊夜急着清理剩下的入侵者后赶紧回去找蒋星,全然不知仓库里正在发生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蒋星呼吸轻浅,在黑暗中静待猎物上门。
  仓库后门的挂锁传来悉悉窣窣的响动,很快,挂锁便落了地,一个人影踮着脚进入屋内。
  对方握着刀,一步一步谨慎地向格栅雷光下的睡袋靠近,对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蒋星毫无察觉。
  他走到睡袋两步外的地方站定,等待下一道电光为他确认方向。
  又是一道炸雷。
  入侵者猛然扑向睡袋,腰间挂着的一串黄白狗牙也随之扬起。
  他手中的刀一捅下去便发现了不对,但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