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人正躺在床边的沙发上,仅仅穿着浴袍。他仗着屋内有空调,腰间系带松散,一双长腿交叠着,洁白毛料随着他的动作滑下,在绒面沙发上蜷成一朵洁白的花。
蒋星手里夹着烟,袅袅的淡色烟气被暖风吹散,他听见动静,懒散地侧首。
月光笼罩着他,周身界限模糊,朦胧得如同一场幻梦。
费雪?
青年低声笑了笑,夹着烟的修长手指轻挥,我以为你睡着了。
费雪默默握紧了玻璃杯,杯外的冷凝水砸落进地毯中。
他咽了咽喉咙,啊
蒋星眯眼望着他,突然勾唇一笑。
殷红双唇含住烟嘴吸了一口,呼出一个圆圆的烟圈。
两人视线隔着圆圈中心相会,费雪下意识屏住呼吸。
其实他们隔着一整个客厅的距离。
嘁。蒋星笑了声,摁灭烟头起身,睡袍如水般滑下,包裹住其下柔长身躯。
燃烧柴薪的热度自费雪身边经过。
有种被点燃的错觉。
蒋星。
嗯?
青年侧过身,笑意懒散,怎么了?
费雪:记得刷牙。
蒋星一怔,夸张地笑起来,突然回身凑到费雪面前。
费雪怔怔地对上蒋星戏谑双眼。
蒋星笑说:费雪老师,你是圣父吗?
费雪张了张嘴,不,我并不信神。
青年笑得直不起腰,故意推了他一把。
水杯脱手落到毛毯中,冰水洒了一地。费雪猝不及防,坐倒在身后沙发上。
你
对不起啊。蒋星毫无诚意地道歉,踢开毛绒拖鞋,赤脚点点冰块。
好凉。他吐了吐舌尖,抱怨道,哪有人大冬天喝冰水的。
费雪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觉得自己今晚其实根本没从梦里醒过来。
在蒋星暧.昧难辨的目光中,他双唇微动,说出口的内容已不受控制。
是你故意打翻水。
他突然明白了网上所说的小作精什么意思。
某种程度上应该像猫?故意做主人讨厌的事、搞破坏。
但你还不能发火,因为他会用看笨蛋的眼神瞪你,并且傲慢地觉得自己没错。
蒋星撩起浴袍角,露出莹白修长的小腿,他又踩了踩冰块,直到那一整块冰都被他的体温融化。
冰凉的脚尖落到费雪膝头。
凉不凉?他戏谑道。
费雪偏开视线,你该睡觉了。
但他抬头有蒋星,低头也只能看见自己膝盖上的脚背。
他发现上面有一条细长的疤痕。
蒋星勾起脚尖,夹住他的睡衣。
小时候划破的。他随口说,我爬到花坛里,结果摔到了花匠刚刚清理好的碎瓷片堆里
费雪:不痛?
痛啊。蒋星歪歪头,笑得古怪,不过嘛,下次我还是会去爬花坛。最好底下还是有碎瓷片。
为什么?费雪完全被他牵着走。
蒋星:你听过一个说法吗?
眼泪和哭声,都应该留给别人。
费雪暂时还没办法理解这么含义复杂的句子。
他勉强找回理智,举起双手道:蒋星,我对你并没有
是吗?
蒋星挑眉笑道:没关系啊。
我对你感兴趣就行了。
费雪道:你不能这么任性,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打转。
蒋星:所以?
费雪快没辙了,叹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要爱你。
话音落下,蒋星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
月光从侧面照亮他的面容,冷得有些可怕。
费雪直觉自己做错了,但硬硬心,还是想借此机会彻底和蒋星拉开距离。
就像我,他说,我就没有义务去爱你。
哦。
蒋星冷冷开口,收回小腿。
费雪一口气还没松,瞳孔一缩,手掌下意识抬起抵住蒋星。
我就要人爱我。灼热的火扑裹费雪,不给我就自己去拿。
费雪完全被他压得平躺下去。
青年撑在他身上,冷冷看着费雪。
他抬起手指,点在费雪心口。
费雪老师是个好人。眼神冰冷,声音却柔软亲昵,我想看看,您的心剥开,是不是白的。
就像雪一样。
青年抽身离去,烧灼的温度也随之远去。
费雪打了个寒噤,缓缓站起来去洗杯子。
直到水流从杯子里漫出来,他才猛然回神。
又被耍了。
第95章 琼玉玫瑰5 抽筋
不能随便耍别人。
蒋星躺在床上,双腿蜷缩,揪紧了被子。
痛死了他抱怨着,摸摸冰凉的脚尖。
冰块寒凉入骨,刚才为了逗费雪,这会儿肌肉就开始抗议抽筋。
疼得实在睡不着,他气得把手探出被子摸索一番,抓住手机立马又缩成一团。
他拨通冉锋的电话,铃声刚刚响一次对面就接了起来。
怎么了?
蒋星翻了个身,裹紧被子,两只脚无助地蜷曲着脚趾,声音带着恼怒和隐隐哭腔。
脚疼。
冉锋那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正在起床。
我马上来,给我开下门。
蒋星气恼道:我脚疼怎么下来给你开门?
他这属实有些无理取闹,又要人过来看看他,又不给人开门,还发脾气,哪有这样的道理。
电话里冉锋可能笑了,蒋星听见了违反规律的短促呼吸。
他脸一下子开始发热,手指无意识地把床单揪得乱七八糟,低声道:爱来不来。
马上。
落地窗滑轨的声音。
夜晚的风声。
蒋星听着就打了个寒颤,大冬天的在雪山顶上吹冷风,一会儿绝对得让冉锋把身上弄暖和再靠近他。
那边传来轻巧的落地声。
我来了,开一下窗户。
说了不开!
蒋星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恼然地盯着窗户。
对面就是雪山,他睡觉时没有拉窗帘,月光下,一个身穿黑衣的修长男人站在窗前,指节敲了敲玻璃。
蒋星摇头。
对方无奈地环视一下玻璃窗,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猛地卡进锁扣处。
落地窗轻而易举被推开。卡片弯折了掰直就行,锁也没事。
蒋星撇撇嘴:什么卡?
冉锋仔细关上窗户不让风雪吹进来。
我的识别卡。
你还带着那个?蒋星挑眉道,现在都改虹膜认证了,老古董。
冉锋:我出厂12年,对于科技产品而言
打住!
蒋星大半张脸都埋在软和的绒绒被子里,只伸出一点指尖点点衣柜,你身上都是雪,换一件衣服再过来。
收到指令,冉锋停下话语,将手指放到自己领口。
冉锋:您可以闭眼睡一会儿。
蒋星道:你来试试?我疼死了,唔。
刚才分神了还好些,现在一说到疼,脚尖肌肉就开始一阵痉挛。
你快点他咬住被角,眼尾濡湿,整个人无力又绵软。
与白天横行霸道的模样大相径庭。
冉锋本可以背过身去换衣服,可某个演算程序大概出了错,让他向前走了一步,膝盖碰到了床尾。
蒋星对他逾越的举动毫无所觉,双目失神地低垂着。刚刚结束一次抽筋,手指放松开来,呼吸沉重。
您还好吗?
听到冉锋的问话,蒋星懒散地抬起双眼,丰润好亲的唇一勾,却斥骂道:动作那么慢,我没给你升级程序吗?
冉锋动作不停,黑色衬衫脱下,露出仿生人完美的身体。
比古国雕塑里的人体之美更加匀称健康。
蒋星:快点!
显然仿生人的主人并无心欣赏难得一见的现实雕塑。
冉锋换了酒店准备的睡衣,丝绸的质感让他一瞬间掩去锋利。
请把脚给我。
蒋星额发汗湿,不
又开始抽筋了。
冉锋去浴室打湿两条毛巾,一张微凉,另一张滚烫。
微凉的毛巾整齐地放上蒋星额头。
好凉。蒋星嘟囔一声,自己拿着毛巾轻轻贴脸,舒服地蹭了蹭。
我看看您的脚。
嗯。
蒋星声音低沉,疼得没力气再教训冉锋了。
男人掀开被角。
床单被蒋星弄得皱巴巴的,无助地绷紧脚尖,让冉锋想起剧院里的芭蕾演员。
当然,凭蒋星的脾气,绝对忍不了学芭蕾的苦。
蒋星:太冷了,把被子盖上。
就连冉锋都无奈了,我没办法帮您热敷。
蒋星提起膝盖,用不疼的那只脚踢了下冉锋。
你不会钻进来吗?他不满道,你有夜视功能,又不用灯。
冉锋默然,只好把乱七八糟的被子给他四角扯平整,自己从床尾钻进他被子下。
喏。
蒋星把被子扯过头顶,一人一仿生人在这样温暖狭窄的环境□□处,都没觉得不对。
也许只是蒋星觉得正常。
被子里全是蒋星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水果的味道,但是冉锋不确定是哪一种。
辨别水果气味的数据库太久没使用,已经老化了。
冉锋握住他的脚踝,热度从冰凉皮肤一直暖进骨头里,蒋星叹了口气。
冉锋把滚烫的毛巾裹住他脚趾,蒋星躲了一下,然而仿生人的力道大得惊人,根本不容逃离。
松、松一点!蒋星气得踢他,很烫。
毛巾凉得很快。冉锋直白道,您很久没有更新我的程序了。
蒋星皱起眉:真的?
冉锋帮他热敷着,分出有编号的那条手臂往上抬,放到蒋星眼前。
比起抽筋疼痛,自己的专业被质疑显然让他更加紧张。
蒋星完全忘了挣扎,手指在冉锋臂上轻点几下:看我。
两人视线交汇,蒋星歪歪头,寻找虹膜认证的角度。
冉锋却在看他的主人。
真神奇。
他想,短短12年,人类怎么能从一个柔软的小孩子长成如此美丽的青年。
他看着那双水晶般剔透的琥珀眼睛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清澈。
蒋星:你别眨眼。
冉锋不动了,特意过了一会儿才说:虹膜认证成功。
蒋星收回视线,仿生皮肤立刻虚化,显出一块触摸屏。
上次的更新时间是半年前。
蒋星咳了两声,理不直气也壮:我太忙了嘛。
嗯,冉锋一点点将他整只脚都暖好了,手指稍微用了点力捋直脚趾,舒展筋脉,还疼吗?
暂时没有,你等一会儿。
蒋星在屏幕上戳戳弄弄,从家里研究室的数据库里简单给他下了几个新的,也没仔细看名字。
先用着,回去给你重新弄。
冉锋没回答。
蒋星:冉锋?
男人握着他脚腕的手似乎更热了一些。
蒋星有些不安,数据不匹配吗?
不。冉锋的声音依然平静,只是在处理。
那就好。
蒋星还没松一口气,冉锋突然说:为了避免您小腿抽筋,我需要给您拉伸。
不用!
蒋星一想到之前健身完被对方摁在地上舒展的痛苦,脸都白了,我没事了,你回去
然而冉锋已经撑起身体,来到他面前。
蒋星被对方陌生的眼神吓得有些无助。
你做什么?
只是拉伸而已。
仿生人如是说。
蒋星发觉自己竟然不太敢拒绝,有些生气,又胆怯。
冉锋如何看不出他小主人的心思?
手掌顺着脚踝拉伸开,很快就好。
比起行刑,也许上刑前的等待才更加可怕。
蒋星恐惧那种疼痛,身体无意识地发着抖,抓紧了冉锋的袖口。
冉锋:别怕。
小腿被弯折起来,一点点拉伸开僵硬肌肉。
蒋星求饶:停、停
他濒死般扬起脖颈,指尖在对方手臂上抓出小凹陷,真的好疼呜
小猫求救一般。
卧室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冉锋尽职尽责地工作着。
卧室门被人敲了敲,对方似乎有些迟疑。
蒋星?
蒋星瞳孔收缩,紧紧捂住嘴巴,只有痛到难以忍受了才从鼻子里发出哼哼。
是费雪。
费雪躺下后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