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陈红娟脸上也有些自豪,“你那同学知道咱们是一家人,特意多给了些。”
李潇潇:“……”
李潇潇对陈红娟那家陶瓷厂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白沙村打电话时,被陈红娟跟传达室老大爷男女混合双骂,只觉得这种素质,还真是跟新话剧画风不太匹配。
可现在票都发出去了,她总不能要回来。
李卫国也说:“爸爸到时候也跟工友们一起来看。”
李潇潇叹了口气,只得由着他们了。
因为时间紧迫,接下来的日子,冯老师将早功的时间缩减了一半,剩下的都用来排练。
转眼间到了公演日,吴芳这段时间都躲在家中,几乎跟外界断了联系,还是冯老师亲自去走了一趟,让她在9月27日来一趟文工团。
直到来到文工团,吴芳才发现今天竟然有新剧上演。小丽被指定全程跟着吴芳,在其他观众还在入场时,就已经带着吴芳落了座,告诉吴芳:“师姐,这是咱们团特别为你做的新剧。”
吴芳死气沉沉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谢谢大家了。”
小丽在她旁边坐下,元气十足地说:“客气什么啊,咱们都是兄弟姐妹,一直都是。”
吴芳目光一颤,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吴芳右边还空了个座位,没多久后有人也落座了,小丽无意间转过头一看,惊讶地说:“廖副局长您……您不是……呃,文工团欢迎您!”
之前不是说廖副局长不来了吗?怎么突然又来了?
廖莎也不解释什么,微微颔首就当是回应了,目光轻轻地在吴芳身上打了个转,最后挨在靠背上,等待着开场。
越来越多的观众入场,话剧组的演员们在化妆间里偷偷往外看。
这时外面一群人正走入了场,文海燕兴奋地拍了拍李潇潇:“哎哎潇潇,那不是水湾陶瓷厂的厂长吗?哇你妈妈这么厉害吗,把厂长都喊过来了!”
水湾陶瓷驰名中外,从古代时就是给地方上贡给皇帝的好物,到了近现代,在国家的支持下,继续得到了发展,工厂的规模每年都在扩大,还没到开放的时候,出口量已经非常大了。
李潇潇心里也有些疑惑,陈红娟面子这么大吗?
原身对陈红娟毫不关心,甚至非常厌恶,基本上对她的事情不怎么了解,而李潇潇穿过来之后,一直在忙其他事情,而且对陈红娟也确实没什么好感,所以也没主动了解过她。
李潇潇现在想一想,她甚至连陈红娟在陶瓷厂是什么职级的都不清楚。
她想起那天陈红娟说要给她撑场,难道陈红娟自己职级本身就不低?
现在想想,原身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家里要真的只是普通工人,怕还真是养不起她。
李卫国是化工厂技术员,技术员一直都是吃香的,收入也比较高,所以之前李卫国说要跟工友一起给她撑场,她觉得是合理的,但从来没想过陈红娟也可以。
“对啊,陈阿姨可厉害了!”负责跑水湾陶瓷厂的是一个男生,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说起之前听到的事情,“她进厂的时候就是个临时工,弄错了一批颜料,那可是大亏损啊!石厂长要将她赶走,可她请厂长给他一次机会,说是会让这批颜料有用起来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有人等不及了,催促说:“赶紧说吧,还带卖关子的!”
那男生笑了两声,继续说:“结果陈阿姨三天三夜没停过,最后用其他颜料跟那个颜色的混出了一个新色,就是现在出口最多的那款水湾红。”
所有人哗然,纷纷用震惊的目光看向李潇潇。
李潇潇也很震惊,很想问一下那个男生:你说的陈阿姨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陈红娟吗?
水湾红陶瓷诞生已经十几年了,说起这名字人人都知道,但到底是怎么诞生的,谁调出的颜料,作为购买者都没什么人想过这个问题。
李潇潇心里有些复杂,之前她还嫌弃陈红娟多占了票,结果人家还真就是带上人来给撑场子了。
即将开场了,众人早就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冯老师这回不单止是老师,也是同台演员,给大家做演出前的动员:“吴芳师姐现在就在外面坐着,我们要让新剧的角色,告诉她她没有错!”
“好!”
不久之后,场外观众席的灯光渐渐暗下来,《半边天》开始了。
话剧组已经将这部剧排练过无数遍,因为有冯老师和李潇潇带头牵引,其他演员都非常安心。
李潇潇将张芳华最初的懦弱、胆怯演得淋漓尽致,台下的观众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吴芳在下面看着时,嘴唇微微抖着,心想她也是这样的吗?她像张芳华一样懦弱吗?
吕阳薅张芳华头发又将她推开时,张芳华踉跄着撞到桌子上,桌上的东西被她的惯性带到了地上,观众们顿时听到头顶炸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那得是多痛!
当即有人愤怒地站了起来,又被附近的人劝着坐了下来。
随着台上表演的慢慢展开,观众们的思绪也被牵引着,看着吴芳华在女军人冯铁兰的帮助下,勇敢地面对流言蜚语,从自我怀疑到自我肯定,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错,和吕阳斩断一切关系,在单位里成为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并且帮助其他有困难的女孩子,最终这些女孩子们为单位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从而对社会有深刻的帮助……
一剧毕,台下掌声如雷,吴芳已经泣不成声。
“人的一生那么长,踩到坑里,或者被东西绊倒,都是很正常的。”
吴芳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在轻声说话,放下手转头一看,原来是廖副局长。
廖莎看着她,温婉的微笑中透着坚定的力量:“跌倒了就站起来,掉到坑里就爬出来。你很幸运,有人在朝你坑里放绳子想拉你上来。”
台上演员在谢幕,主持人在台上邀请她上台,她在吴芳的眼泪中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向舞台,为新剧发表感想,跟台下许多年轻观众分享自己的经历。
所有流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廖莎做了管理层多年,演讲经验丰富,轻易就将话剧的内核精神延伸发扬,台下一片感动。
这次采访媒体依旧是光州日报,记者也是之前那位来过的女记者,在台下不停地拍着照片,询问了多家单位领导的感想,取得了一手资料,打算回去后申请一个版面,做专题采访,还可以跟妇联联动。
其他单位观众散尽之后,只剩下泪流满面的吴芳。
吴芳最终留了下来。
经由《半边天》的启发,李潇潇想要打铁趁热,将原来正在写的连续话剧,改成《半边天》的后传,原来的主角由男军人改为《半边天》中的冯铁兰,由吴芳主演。
《半边天》公演之后,观众一致好评,光州日报花了整整一个版面来报道,新思潮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
有好事之人扒出了其中的原型,那杀千刀的吕阳,就是光交会会馆的吕洋。
不过一天的时间,吕洋在单位中从万人迷沦为万人嫌,一出门就遭到不明物体投掷。
又过了一天,他直接受到了单位的辞退。
吕洋冲进朱馆长的办公室,压着怒火质问:“馆长,我业绩这么好,单位凭什么辞退我”
因为吕洋的缘故,光交会会馆都连着被一起唾骂了。朱馆长把报纸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品行不端这个理由还不足够吗?光是业绩好有什么用!咱们是为国服务的单位,招的是人做员工,不招禽兽!”
吕洋被气得胸口起伏,目光阴冷地看了一眼那报纸,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他转过身,大步往外走,连东西都不要了,直接离开了光交会会馆。
既然你毁了他的前程,那就不要怪他以牙还牙!
今年的中秋跟国庆连在一起,文工团的话剧组最近辛苦劳累,却也为文工团再次挣得了荣誉,于是肖团长大手一挥,让话剧组放两天假了,期间暂停话剧演出,由其他剧组填补空缺。
这种全组放假的机会可不多,大家干脆约着一起上街,买点东西应节。
李潇潇没想到在街上走着走着,竟然能碰到她的团长!
完了,这不会是最近累傻了,出现幻觉了吧?
李潇潇揉了揉眼睛,但那个清俊的高大男人仍旧在,还朝她一路走来。
文海燕推了推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揉什么啊,你那团长要过来了,你要红着眼睛见人吗?”
李潇潇马上放下手,重锋已经走到她跟前,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
“团、团长……”在这儿见到他是真的毫无准备,李潇潇觉得自己的嘴巴都不太好了,“你怎么在这里啊?”
“支援公安,公安人手不足。”重锋回答道,“快国庆了,要加强安全巡逻,保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李潇潇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尖叫——
“啊!!师姐小心!”
“啊!!”
那凄厉的声音穿透人群,李潇潇等人马上循声看去,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从供销社里冲出来,想要混入人群。
吴芳等人刚才就进了供销社。
李潇潇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就听到耳边文海燕发抖的声音:“那个是吕洋!”
她马上朝重锋说:“团长,快!那个刚才从供销社出来的那个男的,快追他!”
“你们不要乱跑,在这儿等我。”重锋声音沉着,一边说着,一边像离弦的箭一样,瞬间就冲出了一大段距离,追向了吕洋。
第38章 重团长
李潇潇和文海燕第一反应都是吴芳出事了。
供销社门口开始有人聚集,各种声音都汇在了一起。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担忧,不约而同地往供销社那边跑去。
“小铁梅!”
方浩明跟两名公安也赶了过来,不过眨眼的功夫,自家团长竟然跑没影了,供销社门前一片骚动。
李潇潇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朝方浩明说:“小方,出事儿,你们快去供销社那边!”
方浩明和公安一听,马上加快了速度,冲向了前面那个十米开外的店面。
供销社内一片混乱,夹杂着售货员焦急的声音、文工团女孩子们的哭声、男生们愤怒的喊声,将中间那个人团团围住,隐隐还有一把压抑痛苦的叫声。
公安一看这阵势就知道不好,马上喊:“让开!都让开!公安来了!各位同志退后,让我们来处理!”
事发突然,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大家从恐慌中扯回一丝理智,听到公安来了之后马上退开。
演员们都认出了方浩明,上回在桂容镇的时候,这军人就是跟在那位团长身边的,也都见识过两人的本领,当即像是看到了根救命稻草一样,喊着让他救命。
李潇潇和文海燕也终于到了,一眼就看到站在中间的吴芳。
吴芳脸色煞白,表情仓惶,泪水在眼里打滚,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但人看起来是没有受伤的。
李潇潇不由自主地心头一松,但很快又提心吊胆起来:吴芳没事,那出事的是谁呢?
她和文海燕快步走过去,终于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白杨。白杨蜷着身体,一张俊脸疼得表情扭曲,哑声惨叫。
方浩明一脸凝重,跟平时相比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手上一边脱白杨的衣服,一边冷静地朝两名公安说:“两位同志,请马上增调人手,清空路面,街头就有一辆市政洒水车,需要借用一下它的水,请马上将它开过来。”
“了解!”两名公安马上行动,迅速地往外走。
李潇潇一听到方浩明的话,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低声朝小丽问:“是硫酸”
小丽早就被这阵仗吓得魂都差点飞了,听到她的话,眼里还带着恐惧:“什、什么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那男的朝师姐泼东西,白杨给她挡住了,那男的还带了刀!”
“是坏水!”另一个女生愤愤地说,“那男的泼的是坏水!”
坏水就是硫酸的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