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答了一些人的所问,卫蔷才跟着卫雅歌一起进了州府衙门之中,卫清歌和元妇德等在门口,见她被热出了一身汗,卫清歌连忙把井水洗冷了的帕子递给她。
擦了一把脸,卫蔷长出了一口气。
“鄜州可真是比北疆热多了。”
卫清歌又端了兑了盐的温水过来:“既然热就早些进来,说一句去看热闹,结果家主你才是真引出了大热闹。”
卫蔷只笑不说话,接过水一饮而尽。
她是从延州赶过来的,收到卫雅歌呈递的林家私通大蕃部落和羌人的信,她让文书们抄了一份送去给在西北的裴道真,接着就骑马来了鄜州。
“讯官柳般若和鱼肠部的队长秋苇,这两人要褒奖,若不是她们二人对这么一个案子尽心竭力,我们也得不到这些信。还要将她们二人的行事之法通报全军……延州也出了替夫顶罪、替子顶罪的事。”
卫雅歌点头称是。
见她如平日一般冷着一张脸,卫蔷笑着问:“龙婆怎么也没把你带得跳脱两分?”
卫雅歌冷声道:“毕竟我被元帅养大,也没变得像元帅,只跟龙婆待几个月又算什么呢?”
这是拐弯抹角说自己不着调呢。
卫蔷也不生气,抬手拍了拍卫雅歌的肩膀:“好了,我们说些正事,那林晖,在州衙门前晒三日,他的罪状连同我刚刚说的话,贴在四州各个州县衙门和城门处。”
“是。”
顿了顿,卫蔷又道:“北疆,还有龙婆那,都送。”
“是。”
听到元帅的这个命令,秋苇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我还自诩后羿,元帅才是空手就能把那些太阳掐灭的呢。”
柳般若低头一笑,她掏出那对银石榴,缓声道:
“北疆人不信轮回,可你从前不在北疆,想来是信的,若是能轮回,下辈子就投在北疆吧。”
说完,她收起那对银石榴,指着案上的一摞卷宗道:
“今日之内得整理出来。”
再一抬头,秋苇人已不见了。
第154章 激战 “待我们去了同州,我就封你为校……
北疆占领了四州之地,诸事循序渐进做的如火如荼,同时,卫蔷调集定远军赤霄、龙泉、龙渊三部继续南下,准备攻打一旦韩复銮撤回同州,他们便立刻将同州围了。
韩复銮原本是如他预想那般佯装攻打洛阳,派出五千骑兵趁着护国节度和金吾卫调度之时东进,牵制敌军,掩护主力西撤,没想到这五千骑兵一路进到了河阳一带,距离洛阳只隔一条黄河,韩复銮得知消息之后即刻改了主意打算主力东进,可没想到刚刚启程半日,就见金吾卫与护国节度的联军杀来,原来之前的松懈调度不过是诱敌深入之策。
韩复銮大惊之下怕在绛州的定远军也南下围杀,连忙下令撤兵,带着自己剩下的四万大军重新回到西撤路上,至于那进了包围圈的五千骑兵,只有一千多逃了出来,剩下的皆被程珂、赵源嗣连同河阳节度陶于适联手围杀。
叛军一路向西北方向西退,一路被程赵二人追杀,到了河边渡河之时恰逢大雨,黄河河水暴涨,叛军空有数百艘船却不能渡河。
数万大军被一场大雨堵在了黄河岸边。
大雨之中,谋事萧础打算再次献计让韩复銮就近攻打河中府,以陈氏老小为质逼退追兵。
他刚骑马向前,一汉子叫住了他。
“萧郎君,你是要见元帅吗?”
萧础转头,便看见了一青壮汉子被雨淋了个湿透。
正是他视为“护身退路”的甘鹏。
“我打算向元帅献计,解了此时困局。”萧础抹去脸上的雨水说道。
“元帅正在气头上,前面还有一堆人在受训斥,你去了也难说上话。”
看向还在上涨的黄河水,甘鹏对萧础说道:“不如这样,我带你绕过去,一会儿你便站在我旁边,趁着元帅身旁无人的时候,你就立刻去说你的计策,倒是比在这淋雨干等要好一些。”
萧础看向甘鹏,抚掌道:“甘兄弟妙计!若我计成,受了元帅重用,我必在元帅面前为甘兄弟进言。”
“萧郎君客气。”甘鹏道,“萧郎君待我亲厚,我自然要为郎君谋划。”
雨大得像是天漏了个窟窿,半点不见要停的迹象,甘鹏拉着萧础往山坡后走去:“过了这个山坡就是元帅所在之地,只是要经过河边,萧郎君务必小心。”
萧础又抹开自己脸上的雨水,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一道惊雷劈下。
甘鹏抬头看了一眼,说道:“作恶多端,天打雷劈。”
“甘兄弟你说什么?”
一阵雷声滚滚,萧础只见甘鹏的嘴唇动了动,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眼见离黄河近了,萧础心中突然生出怯意。
上次他心中生怯,还是刘学政当着一干同学的面问他那些诗文是不是他窃用了李诘所作。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他手上一抖,低声道:“那河里是不是有人?”
“什么?”甘鹏回身看了他一眼,“萧郎君你是被劈坏了眼?河里哪有人?”
萧础却越发心虚起来,眼前竟然浮现当日刘学政被钉死、李诘死在血泊里的样子。
“甘兄弟,不如,我便不去了。”
雷声滚滚,甘鹏似乎并未听清。
萧础突觉臂上一疼,是甘鹏抓紧了他的手臂。
“萧郎君,到了。”
这一句,萧础终于听清了。
可看着滔滔河水,左右都不见元帅,萧础登时就要往回奔去,却被一双手拿住了颈项。
“咔。”
将萧础拧断了脖子扔进河水里,甘鹏走回驻军之地,就见众人已经动了起来。
“我们要过河了吗?”
一兵卒被于浇得眼都睁不开,道:“不是过河,元帅下令拖着船继续往北。”
继续往北?再往北就是中条山了,过了中条山,可就是绛州地界。
甘鹏虽然只是定远军鱼肠部一个小小的队长,也觉得这韩复銮的脑子里怕是被雨浇透了。
正在此时,南边一阵喊杀之声,有人大喊道:“河中府里陈家的部曲杀出来了!”
河中府里陈家四老爷陈季梁,自从叛军南下度过了黄河抢占了河中府的两个县,陈季梁就听自己大兄的话一直没有离开河中府,到了今日,叛军士气受挫,东面有追兵,北面有定远军,他干脆直接带着陈氏数千部曲和数千这几月间操练出来的精壮共一万四千余人杀了出来。
韩复銮从前面对陈氏就是个泥人儿,今日这般情境之下,他终于有了气性。
“旁人来追杀我也就罢了,这数月来我对陈氏以礼相待,他们竟敢落井下石!剿灭陈氏,据守河中府!”
他一令下,在雨里泡了一日,饭也没吃两口,只喝了几顿水饱的数万人马昏昏沉沉地调转方向,纵然知道河中府里有钱有粮,却着实疲乏至极,双方刚交战不久,程珂与赵源嗣击退了断后的叛军,也杀了过来,双方共计十万兵马在黄河边冒雨激战。
陈季梁命人牵出了数百头犍牛,牛身上皆覆甲,后面拉着火油,火牛车冲向叛军,无数叛军避让不及,跌入了翻滚的河水之中。
韩复銮见状命骑兵冲杀,可他们所在之地早被数万人踩成了烂泥潭,马匹奔出之后便滑倒了一片,被自己人踩踏的不成样子。
见势不妙,鄜州林家的林术和其子林旷带着数十人乘船逃于河上,其余叛军见了纷纷抢夺起了在岸边的船只。
韩复銮被副将推上了船,有人欲砍杀于他,却被一人砍倒在地。
那人也跳到了船上,韩复銮定睛细看,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郎君,我是甘鹏。”
“甘鹏!那个送了信回来的!好好好!”
见甘鹏一刀劈断纤绳,韩复銮心知自己后悔也晚了,隔着骤雨看向岸上厮杀之激烈,他心中不禁后怕起来。
有几支箭射出来,却被雨势所阻。
韩复銮的心中便又安稳了些。
可安稳之余,他不禁悲从中来,数万大军,韩家十数年谋划,就这般毁于一旦。
河水滚滚南流,非人力可止,韩复銮看着甘鹏带着人往船外舀水,忍不住问道:“甘鹏,我们会去何处?”
甘鹏往船行之处看了一眼,道:“元帅,我们如今水流而下,一会儿我奋力往西划,我们停于西岸便能回同州。”
同州?
同州好啊!同州还有一万精兵!
韩复銮不让自己再听岸上厮杀之声,他手下将士们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入黄河,可他视而不见。
“待我们去了同州,我就封你为校尉!”
甘鹏憨厚一笑:“谢元帅!”
与此同时,卫蔷已经陈兵到了距离同州只有两百里之地,听龙十九娘子传信说河中府一带突降大雨,叛军大部被追杀至黄河岸边却不得渡河,卫蔷对自己手下三位主将道:
“本以为要打六万兵马,如今只有一万人精兵,五千散勇和一座同州城,你们谁去?龙泉部,赤霄部各留下一千人,龙渊部留下,其余的回去吧。”
龙泉部主将白庞和赤霄部主将李瑄对视一眼,连忙道:“那我们各带一千人留下!”
没了破城之功也可以有破府之功,不管怎么说,他们北疆人从不走空。
符婵哪里不知道他们心中盘算,冷笑一声道:“战场上各凭本事,二位同袍若是寸功未得,可别在我龙渊部面前闹出了笑话。”
同光八年五月三十日,在攻下了绥州城十一日之后,定远军龙渊部又攻下了重镇同州。
同一日,顺义节度窦茂的“讨梁檄文”送到了大梁皇帝赵启恩的面前。
也在同一日,顺义节度窦茂得知先前造反的绥州韩氏大部被歼灭于黄河岸边,所占五州尽数落于北疆定远公之手。
他原本看了韩复銮给自己的信,以为自己是跟着吃肉的,没想到才叛了三日,耀州刺史的头还挂在城门上呢,他就成了一支孤军。
与他同样如丧考妣的还有前叛军元帅韩复銮,他刚到了同州城下就得知同州已经被定远军所占了,他给予厚望的一万精兵被歼灭。
甘鹏看了一眼同州城,他杀了萧础,又拐回了韩复銮,此番功劳不小,可以算是荣归定远了。
“不对!我还有后路可走!”韩复銮大声说给自己听,被甘鹏一把捂住了嘴,他挣开之后对甘鹏道,“我们可以去往耀州,投奔窦茂。”
窦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