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悠犹豫了一下道:“定远公一直将弟关在小院之中,身边侍从也都被夺走。”
见他如此无用,赵启恩心中一恨。
“你如今已经是亲王,就要拿出王爷的样子来,我找了几位大儒教你,明日起你每日去文思殿听政。”
一听到听政二字,赵启悠仿佛看见自己皇嫂将自己毒杀的样子,趴得愈发真心实意:“皇兄,弟、弟无用……”
“你年少时候也是聪明好学的,不过是这几年荒废了,怎能这般妄自菲薄?”
越看赵启悠这副模样,赵启恩就越发生气,若不是赵启恒因那卫瑾瑜的事恨上了他又是已经被出继出去的,他又何苦用这废物?!
“不必再说,你下去吧。”
看着赵启悠的背影,赵启恩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杀了得自己兄弟手足只剩了一个过继的和一个小废物,这小废物无知无谋不堪重任,却有一副年轻康健的好身子。
这正是他穷尽半生求也求不来的。
要不是,要不是他再无后代……
“我等不及了,你立刻找人拟旨,封晋王赵启悠为皇太……为摄政王,辅佐朝政。”
封了皇太弟,全天下就都知道他不能生了。
思及此处,赵启恩眼前一黑,并非旧疾发作,而是突觉自己谋划一生,如今竟是无路可走。
第199章 再启(卷终) 原来当初他们自以为的结……
赵启悠刚从大德殿里出来就想着怎么能跑。
他这七兄身子越发差了,估计脑子也有些毛病,不想着怎么生子留后,竟然在他这个不问世事的废物身上打起了主意,又是封亲王,又是穿太子祭天服,仿佛是要对他委以重任甚至以大梁相托,实则是要把他送到皇嫂面前等着被拆骨抽筋。
可惜他养的那些人手打探消息尚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从洛阳偷出去的实则一个也无。
心中反复谋划却无计可施,赵启悠在屋中厅堂桌子转圈。
既然不能跑,他就得让皇兄知道他赵启悠是何等的上不得台面。
过了几日,又一场大雪还未化,圣人突然临朝。
明堂上的文武百官为之一惊。
许久未曾上朝的赵启恩穿着团绣龙袍高坐在明堂之上,笑看着文武百官。
虽然他是被人以步辇抬到皇座上的,可他终究是来了。
看着一众人等给自己跪下,赵启恩的面上微微带了两分的笑。
“朕许久未来明堂,都快忘了你们是如何朝我跪拜的了。”
听此言,跪在地上的大臣们纹丝未动,无人敢先起来。
赵启恩任由他们继续跪着。
“朕今日来,是有要事要说,宣晋王上殿。”
看着未及弱冠的少年走进明堂,赵启恩心中又是一恨,恨完了他还要笑。
“一转眼朕的幼弟也长大了,同为赵氏子孙,他也当为大梁效力才是,朕身子不适,只令皇后奉玺听政着实为难了她……”
看着朝臣中微有骚动,赵启恩心中一冷。
他久在深宫,皇后在前朝扶植自己人,到现在只怕有些人只认皇后不认他这个皇帝了。
“今日,朕便封幼弟赵启悠为摄政王,正好中书省丞相陈伯横正在长安纠拿逆贼余党,阿悠便先暂领中书令一职,多学学政事。”
他说完,侍立在旁的石菩拿出圣旨开始宣读。
赵启悠膝盖一软几乎是趴伏在了地上:“弟……臣……谢圣人隆恩。”
朝上众人无心听赵启悠说什么,就在他跪下的时候,一本薄薄的册子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赵启恩遥遥看着那册子,问大梁的新任摄政王:“你袖中掉出的是何物?”
“啊,这、这是《绣天记》。”赵启悠慌慌忙忙拿起那本书双手举着给他看,“圣人,这是我在北疆寻到的奇书,本想在散朝之后献给圣人解闷。”
解闷?
跪在地上的姜清玄双目看着明堂的石砖,心中已下起了棋,不听不看不想,就不会记得他幺孙写的那些书被人拿到了明堂上。
说起《绣天记》赵启悠着实精神了许多,将手中的书给一旁跪着的大臣们看:“此书着实妙极,楚绣儿着实是个奇女子,不仅智勇双全,在床上也着实了得,欲念在身不忘初衷,‘青丝煞,血云榻,鸾鸟初啼绝崖’此回极妙,着实写得处处动人。”
有朝臣微微侧开了头,这等淫书岂是他们这些人能看得?
倒是有出身世家的大臣年轻时也是风流的,竟微微抬头看了那书一眼。
这书,听着倒比望江生写得还有趣些。
赵启恩高坐在上看着自己的弟弟,一口血仿佛哽在心头。
废物!废物!废物!
片刻前他刚刚将这废物立为摄政王!
“年少慕色艾,朕久病深宫,倒是忘了你的婚事……”
看一眼于崇和郑裘,赵启恩心中一动,两京世家中韩、林、骆、吕四家或是消亡或是名存实亡,冀州裴氏投靠了卫蔷,晋州魏氏逃来洛阳至今不得归家,栾州李氏、并州陆氏、涿州井氏势力在外,河中陈氏只陈伯横一老迈之人为官,不可依仗,剩下的只有河南于氏、河阴郑氏还有许州钱氏,为赵启悠从这三家中择一淑女为妻,就算他赵启悠是废物,这三家也会为了皇位与皇后争个你死我活。
“朕为你择一名门淑女可好?”
听圣人这么说,郑裘心中一动,他的女儿都被带去了北疆,可族中还有淑女,寻一爹娘懦弱的握在手中,也可为摄政王之妻。
说不得哪一日郑氏也能当了后族。
这边郑裘兀自想得心潮澎湃,那边赵启悠重重地给赵启恩磕了个头。
“圣人,臣弟心中已有一名门淑女,若要择婚,臣弟非她不娶!”
赵启恩皱了下眉头,只觉赵启悠是在神庙地方偷见了哪家的女儿,不过只要是世家女,哪怕是那不知好歹的裴氏女,指为侧妃也可。
“你看中了谁只管告诉朕,朕这皇兄自然可以为你做主。”
“多谢圣人!”赵启悠又连磕了三个头,一丝天潢贵胄的体面也不剩了。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臣弟心仪卫氏长女,请圣人成全。”
赵启恩突觉耳中一阵轰鸣,仿佛听不清自己刚封的摄政王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
“臣弟心仪先定远公卫泫长女、现定远公卫蔷,卫氏乃国之臂助世代名门,定远公于国有功德才兼备,容貌秀美谈吐不凡,臣弟一见倾心,还请圣人成全。”
一旁的石菩忧心忡忡地看着圣人,只见他忽然面色潮红继而泛紫,他张了张口仿佛要说话,却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圣人吐血了!快传御医!”
明堂上顿时乱成一团。
赵启悠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圣人的御座钱,见圣人歪头昏厥,大声大喊道:“快找皇后来做主!”
圣人吐血昏厥的消息穿过层层宫墙传到了飞香殿。
皇后正在往唇上抿胭脂。
“圣人晕倒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什么满朝文武,一个个的少见多怪。”
抿嘴之后放下胭脂花片,又左右看看脸上的粉,卫薇这才终于站起身,换了一件大红色的罩衫,又在头上戴了三支一排的宝簪。
琴心在一旁看着,缓声道:“娘娘,这般是不是……”
圣人吐血,如何能打扮得如此堂皇?
弯着腰对镜理鬓的卫薇垂眸轻轻一笑:“如今的朝堂想要的可不是一个仓皇哭泣的妇人,而是一个镇定自若能撑起整个大梁的女人。”
再抬起眼,她已经是气势十足的皇后。
她卫薇,正是百官想要的的女人。
赵启恩的病起起伏伏,有皇后守着,那红丸是不能再吃了,没有红丸,他越发颓靡下来,昏昏沉沉一日又一日,很快就到了同光九年的正月。
正月十五上元节,皇后大宴群臣,对着吃了一口鱼突然恶心,招来御医诊脉,得知皇后已有孕三月。
圣人有后,文武百官不管如何想的,都得有欢喜之色。
同日夜里,姜清玄府上多了一个从秦家偏房来投奔的小少爷,生得甚是俊美,又是爽快性情,很快,姜家上下无人不喜他。
新年一过,便是草长莺飞的春日,卫蔷终于赶回了北疆,今年的各州刺史大会她改在了云州。
在开会之前,卫蔷先去了云州的军械所,军械所内李道士打开了层层的锁,终于取出了一个木盒。
“此物是我们军械所上下精心所得,麟州军械所帮我们制出了机括,可也不知这是何物。”
看着被一群人珍而重之的木盒,卫蔷抬手缓缓打开,只见其中是一形制怪奇之物。
卫蔷的手指一动,此物她曾见过,在顾予歌的信上。
“这是……顾予歌所说的燧发枪?”
“正是。”李道士斜穿着道士袍,头上歪歪一个髻,“按照顾师信上说是在撞针的钳口上夹燧石,以弹簧之力将燧石打在火门上冒火,引然火药,之前请元帅来元帅去了长安,恰好冶炼所又出了新钢,又来了阿笑对构造精研了一番,这我们便又将此物改了一下,这击砧被阿笑一改,比之前还好用数倍。”
说话时李道士指向了一名身材圆润的年轻女子,她腼腆一笑,脸上还有酒窝,也难怪叫阿笑。
卫蔷半晌说不出话来,竟然是此物,难怪她要云州军械所将东西送到长安他们也不肯,只等自己来看。
“有了这个燧发枪我们还能继续往前走,更好的火药,更好的钢,那顾师说的旋转式闭锁待我等研究出来,更好的东西也能给元帅。”
“这已很好。”卫蔷看着手中之物,只觉喉头干涩。
顾予歌或者说阿茵所描绘的神奇之物,借着这些人的手,终于现身人间。
快步走到屋外,正是一片荒山,卫蔷扣动扳机,只听一声响,一颗子弹钻入了树干。
“一次一发,有些慢,我们算过,寻常士兵搭弓射箭和填弹差不多,这枪管里有顾师说的膛线,只是磨损的厉害,我们在试更耐磨的钢材,若有突破,此物便可上战场了。”
李道士在一旁唠叨,为了做这个,他们这许多日子可是什么都停下了。
“对了,元帅,我们顺便还做了这个。”
李道士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铝盒,只见他打开盒盖使劲一拨弄上面的铁轮,一道火从白色的棉线头上冒了出来。
“这是用燧石和火油做的点火器,比火折子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