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人。
他们
而不是单数的他。
云禩似乎话中有话。
渊吝的脸色更加肃杀,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沉默仿佛是泥沼,让他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云禩不需要他开口,也没想然他开口,自顾自的分析道:我之所以说你们不是一拨的,是因着我认识的庶吉士,是一个清高之人。
渊吝终于动了,他的表情有些微妙,那是松动,若要说,就好像马卡龙上面的裂痕,起初并不明显,经过烤制,一点点龟裂开来。
渊吝自嘲一笑,道:八爷如何得知,渊吝是清高之人?渊吝乃庶子出身,又是小小的庶吉士,哪来的清高本领?再者,怕是八爷也听兄长说了罢?渊吝此人最喜搬弄是非,构陷谗言,为了向上爬,几乎是不择手段,何来清高一说呢?
云禩笑了笑,道:莲花总是从淤泥中生出来的,不是么?
云禩说到这里,眯起眼目,似乎在回忆,也似乎在思考,更像是在感叹自己:人生在世,哪里还不是沼泽淤泥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痛苦,在淤泥中行走,寸步难行,也容易迷失了方向,尤其是只有一只眼睛的人。
这个世界,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太艰难了,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艰难苦恨,云禩很庆幸,自己还有一只眼睛,能在这闭塞的淤泥中,看清楚方向。
云禩眯着眼睛凝视着渊吝,道:可以彷徨,但不要走错方向。
渊吝没有立刻说话。
云禩又道:若不是清高之人,又怎会挣扎呢?若不是清高之人,如今的庶吉士早已同流合污,又何必被我看出端倪呢?
是了,七彩的梅花鹿,这简直是多此一举。
云禩笑了笑,道:我明白,庶吉士跌入泥沼,痛恨每一个人的感觉。
渊吝一心报效,征战沙场,却变成了残疾,在他最需要旁人帮助的时候,却听到了最绝望的嘲笑,嘲笑他是庶子,死不死也并非那么重要。
只有往上爬,出人头地,站在顶峰,旁人才能看得到自己,所以要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包括他曾经那么崇拜,那么敬重的大哥。
但渊吝有时候也会彷徨,回头看过去,自己走过的泥泞还是泥泞,反而因着自己的急功近利,变得更加泥泞不堪,那时候他已经无法折返,找不到一条干净的路。
云禩看懂了渊吝眼中的迷茫,他伸出手来,对着渊吝张开掌心,道:既然觉得迷茫,就该被别人拉一把,只要你伸手。
渊吝盯着云禩的掌心,没有说话,没有动。
云禩的皮肤偏白,看得出来,是经年养尊处优的肤色,掌心只有一些小小的茧子,五指修长,骨节明显,指节地方并没有发黑沉淀,那只手完美无瑕,找不出一点子缺点。
渊吝便这样静静的看着云禩,云禩笑了一声,道:我若是你,会立刻伸手,不是所有人,在最绝望的时候,都会有人肯拉他一把的。
起码,云禩便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在他最绝望,因着左眼的失明,一半的世界都昏暗下来的时候,父亲还是喝酒看球,整日里骂骂咧咧;母亲还是忙于工作,只会嘴里答应忙完工作就做一个好妈妈。而小小的云禩呢,只能抱着膝盖,蜷缩在半个黑暗的世界里,期望着有人能伸手拉他一把。
渊吝的眼神深沉,眸光不停的波动着,紧紧盯着云禩的手掌,他的眼神虽然冰冷,却像是一个漩涡,越来越疯狂热烈。
啪!
渊吝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云禩的手掌。
云禩笑了起来,唇角扬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好似他早就料到渊吝会倒戈自己一般。
也好像
他拉住的那只手,是小时候的自己一般。
若是拉住了这只手,就仿佛是在救赎昔日里的自己
说说罢,云禩将马卡龙推过去,道:边食边说,吃甜食有助于心情愉悦。
渊吝低头看着马卡龙,轻声道:该从何处说起?
云禩道:从你是罗卜藏丹津与策凌敦多布的细作开始说起。
云禩从渊吝的帐幕中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抱臂站在不远处的四爷胤禛,四爷仿佛门神一般杵着。
云禩抬步走过去,四爷并没有动弹,站在原地看着云禩,等他走得近了,低头看了一眼云禩手中的盒子。
空了。
马卡龙都食光了。
四爷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一点子失望也没有。但此时此刻,四爷头上的小表情正躺在地上,踢着小短腿儿,不断的打滚儿哭泣着。
云禩:
云禩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读心术的小表情,咳嗽了一声,道:四哥在这儿?
四爷冷淡的道:看看八爷有没有本事降住庶吉士。
其实胤禛是有些担心云禩,虽说谈心人多不合适,但那渊吝好歹以前是上过战场的,虽现在残废了,但到底曾经是练家子,胤禛怕他狗急跳墙,云禩一个人应付不来。
说到底,都是好感度的错。左右四爷是这么告诉自己的,自己是被贴了一张情有独钟卡,又被贴了一张万人迷卡,好感度被迫飙升,这才关心云禩的安危,并非因为甚么旁的。
云禩笑了笑,其实他也是这么觉得的,毕竟好感度高了,太子都变成了绕指柔,便宜四哥的好感度也快接近100了,以后甚么九龙夺嫡,云禩觉得,能免则免,大家和和气气的吃吃饭,喝喝小酒,种种草莓,割割韭菜,不是挺好的,何必打打杀杀费心费力呢?
胤禛道:有收获了?
云禩点点头:大收获。贼心不死,接下来怕是还会有异动。
胤禛简练的道:该如何是好?
云禩也简练的的道:将计就计。
等云禩稍微好了一些,罗卜藏丹津就来款留他们,请他们逗留一些时日,参加自己父亲,也就是和硕亲王的寿宴。
和硕亲王这些日子身体不好,自从去年从京城拜见回来,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病了一场,加之年纪大了,病来如山倒,这会子还缠绵病榻呢,所以这次的寿宴打算大办,也好冲冲喜气。
亲王世子道:若是太子公主,还有各位爷都能参加家父的寿宴,那是何种的喜气啊!家父必能立刻痊愈,生龙活虎起来!
他生怕太子不答应,又道:我已经与准噶尔的使者询问过了,使者也表示,可以暂缓一些脚程,不碍事儿的。
太子不太同意,皱起眉头,道:如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若是再耽搁,耽误了送亲的事情,你担待得起么?
太子的口气很冲,毕竟狩猎出现刺客,这可是东道主的失误,太子对他印象本就不好,这会子更加不好了。
亲王世子被憋了一个激灵,有些为难。
云禩一看,好家伙,说好了将计就计呢?若是太子这么把亲王世子给憋回去,还怎么将计就计?
叮!
【您有一条私信未读】
【胤禛】:装病。
原来是便宜四哥发来的私心,云禩不着痕迹的打开一看
就说四哥是假正经,这种事儿还是他反应快。
云禩突然唉叹了口气,太子果然立刻转过头来,担心的道:八弟,怎么了?
许是云禩脸色红润,却柔弱的道:许是伤口撕裂了,不知怎么的,这伤口总是隐隐的疼。
太子道:是不是伤口还没长好?
云禩模棱两可,道:可能罢嘶!又疼起来了。
快快!太子道:快叫太医看看!伤口疼要早说,怎么能忍着呢,万一忍出事儿来如何是好?
这时候胤禛便站出来双打,道:太子,八弟的伤势还未痊愈,如此贸然上路,可能会撕裂伤口,若不然使团便在这里再逗留个两三日,正好也能参加和硕亲王的寿宴,两全其美,岂不是大好?
太子扶着云禩,着急得跟甚么似的,哪里能不答应,一打叠全都答应下来,道:好好好,那就多逗留几日,八弟你好好儿的把身子养好,旁的甚么也不要想。
云禩装病成功,而且太子的好感度太高了,所以云禩根本不需要装得太像,太子全都相信,简直是深信不疑。
然
问题接踵而至。
那就是太子太过担心云禩,让太医弄了好些个补品,甚么样的补品都有,还有很多药膳,黑麻麻的一大锅,吃也吃不完,又苦又涩,还是臭的。
太子就用眼睛盯着你,不吃还不行,云禩只好硬着头皮灌了好几口,最后险些吐出来,太子这才作罢。
云禩以为饮了药膳,就没事儿了,太子的确没事儿了,但云禩本人有事儿,睡到半夜,只觉得燥热难当,整个人仿佛躺在柴火上烘烤一样,云禩总觉得,若是再这般烘烤下去,自己不是变成脆皮的马卡龙,就是变成脆皮的北京烤鸭了
太子送来的那些个药膳,都是补血补气的,云禩本就没有受伤,更没有气血两亏,这一补岂不是大发了,给补得火拢了。
云禩实在受不了,一踹被子,翻身下榻,打算从帐幕中出来透透气。
云禩刚走出来,便看到有人还没歇下,可不是便宜四哥么?
胤禛也看到了云禩,道:装病之人可不应该半夜三更的夜游。
云禩:
云禩道:都是因着四哥令人我装,太子送来了好些个补品,弟弟现在补得马上便要流鼻血。
胤禛表情还是很平静,上下打量着云禩,淡淡的道:你的脸的确有些红。
末了胤禛想了想,又道:需要为兄去寻个人,为八弟排解排解么?
云禩:
云禩道:多谢四哥美意,不过不必了。
云禩转身要走,胤禛道:去哪里?
云禩道:去排解。
胤禛微微蹙眉,云禩知道他会错了意,笑道:四哥想甚么呢?弟弟打算去空间里做点马卡龙,排解排解失眠。
四爷一听马卡龙?
云禩又道:世子不是想用鸿门宴留住咱们么?我这便去做点马卡龙当寿礼,将计就计。
云禩进入空间,胤禛左右无事,也跟着一同进来,一来是看看寿礼,二来也是胤禛馋马卡龙这口儿了,上次都没食尽兴。
这马卡龙十分新鲜,而且五颜六色的,赏心悦目,若是在现代当做生日礼物可能会差点,但是清朝的人都没见过马卡龙,所以用这个当做寿礼,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云禩还打算在马卡龙里,加点东西
胤禛道:这点心,如何将计就计?
云禩一笑,道:四哥你请好儿罢。
他说着,打开商城,点击兑换【苦杏仁】。
杏仁分甜杏仁和苦杏仁,一般做成杏仁露、杏仁粉的杏仁,都是甜杏仁,这种杏仁吃起来安全,基本无毒,当然也不能一次性吃太多,还是对身体不好。
而这苦杏仁是有毒的,一旦食够量,就会出现头晕恶心,呼吸困难等等症状,如果严重,还会麻痹中枢神经,造成呼吸中枢麻痹而死亡。
苦杏仁在商城里只需要5P就可以兑换,相当便宜,当然,也相当危险。
云禩手里捏着一颗苦杏仁,微微一笑,这苦杏仁的外形和甜杏仁区分并不是很大,更何况是做成杏仁粉呢?
若是鸿门宴上,罗卜藏丹津和策凌敦多布这些心怀叵测之人吃了苦杏仁粉做成的马卡龙,一个个头晕心慌呼吸不畅,看他们还如何造作!
苦杏仁之所以叫苦杏仁,字面意思,就是微微发苦,但云禩并不担心这点子,毕竟马卡龙最大的特点就是甜,他有信心自己做的马卡龙可以遮掩苦杏仁的味道。
云禩把苦杏仁如法炮制,做成杏仁粉,混合在甜杏仁粉里,开始做马卡龙,做出一批马卡龙,花花绿绿的,色彩缤纷。
然后又做了一批安全的甜杏仁马卡龙,混合在其中,这些马卡龙并没有染色,因而做出来的马卡龙颜色并不鲜艳夺目,看起来平平无奇,恰恰是这些平平无奇的马卡龙,才是最安全的马卡龙。
云禩做好之后,嘱咐胤禛道:四哥,到时候寿宴上,便食用这样没素色的马卡龙,这样的甜点是没有毒的。
胤禛道:这个法子倒是妙。
云禩笑道:不止如此,我还叫渊吝去办差了,这场鸿门宴,是谁的鸿门宴还说不好呢。
寿宴如期举行,和硕亲王不知道儿子的计划,听说太子等皇子留下来给自己过寿,欢心还来不及呢,觉得清廷这是重视自己。
夜色降临,帐幕灯火通明,宴席如约而至。
云禩等人来到帐幕,和硕亲王和他的儿子已经在了,和硕亲王亲自迎过来,拱手道:给太子、大爷、四爷、八爷请安。
亲王好歹是亲王,太子这点子脸面还是要给的,道:亲王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子人,今儿个您又是寿星老,快请坐罢。
众人入座,和和气气的一团,最后策凌敦多布姗姗来迟,也入了席位。
云禩笑道:今儿个是和亲王大寿的日子,我们来的匆忙,也没有备甚么寿礼,实在是唐突了。
诶!哪里的话儿。和硕亲王看起来是个老好人,完全没有野心的那种,笑道:太子与诸位皇子能来参加老夫的寿宴,已经是给足了脸面儿,哪里还需要甚么寿礼呢?
云禩道:这可不行,礼还是要到的。
云禩说着,招了招手,随侍立刻捧上来好几个盒子,每桌都放下一个。
云禩道:因着没有准备寿礼,所以晚辈便自己亲手做了一些别致的点心,亲王往日里必然没有食过,不如尝尝鲜。
皇子亲手做的点心,和硕亲王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谢过,这才咔嚓一声打开盒子。
精致漂亮的马卡龙映入眼帘,和硕亲王以前真真儿没见过这样的吃食,青海的吃食也多半比较粗犷豪放,哪里见过这般可爱小巧,生怕一碰就碎的小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