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有些奇怪,八弟向来对茶叶没甚么执着,但是这会子,竟然管自己借了茶叶,稍微一打听,便听说八弟用茶叶款待了刘老爷和刘夫人。
刘老爷便是那欠了生息银的盐商,一个拖欠国库银子不还的商贾,云禩竟然用上好的茶叶去款待他,岂不是很离谱,越想越觉得奇怪。
四爷仔细一听,除了款待刘老爷,还款待了刘夫人。
胤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他可不知刘夫人长得与凝玉一模一样,也不知云禩在试探刘夫人,还道是
八弟看上了有夫之妇。
四爷急匆匆往厅堂而去,蹙着眉,黑着脸,心想着八弟平日里十分有成算,也有时有晌,怎么能在这种事儿上失了分寸呢?但是老话儿说了,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刘夫人若是美若天仙,恐怕八弟这个谪仙也会身不由己。
胤禛去了厅堂,结果好嘛,厅堂里只有刘老爷一个人,刘老爷告诉四爷,八爷说是临时有事儿,出去一会子。
这让胤禛又越想越不对劲儿,这么巧,云禩就出去了,把刘老爷一个人放在这里?胤禛黑着脸,转身又追出了厅堂。
于是四爷正好看到了八爷正在和刘夫人独处的场面儿,当然,是忽略了小李卫的存在。
尤其刘夫人还很焦急,面色为难,这让四爷一看,便给误会了去。
四爷走过来,道:发生了甚么事儿?
刘夫人匆忙行礼,道:妾身先告退了。
说罢,转身赶忙走了,出了宅子,钻进马车里。
诶!等等!别走啊!小李卫喊着,但是他越是喊,刘夫人走的越是快。
云禩还没反应过梦来,便宜四哥已经沉声道:八弟,你怎么如此糊涂。
云禩一脸奇怪,道:不知四哥说的是甚么事儿?
你不知?胤禛道:那刘夫人分明是有夫之妇,你看上谁人不好,偏偏要看上一个他人妇。
云禩:这话儿,从何说起呢?
小李卫也给他说懵了,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迷茫的看着胤禛。
一大一小,都是一脸迷茫,胤禛道:八弟难不成,不是看上了刘盐商的夫人?
自然不是。云禩险些笑出声来,道:四哥怎么会误会至此?
胤禛道:你拿了我的茶叶,难道不是特意给刘夫人饮的?
的确如此。云禩点头。
胤禛虽然木着脸,没甚么表情,但分明是看吧,我说对了的模样。
云禩哭笑不得的道:四哥,你当真误会了,我借了你的茶叶,的确是给刘夫人饮的,但并非是看上了刘夫人,而是觉着刘夫人有问题。
云禩把刘夫人酷似凝玉,并且手腕上也有伤疤的事情说了一遍。
胤禛这才知道误会了八弟是好色之徒,轻轻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倘或刘夫人便是凝玉,那她为何装傻?
云禩摇摇头,但是他现在越来越肯定,刘夫人就是凝玉本人。一来,刘夫人和凝玉生得一模一样,这二来,刘夫人手腕上也有伤疤,三来读心术明晃晃的显示着,刘夫人说谎了。
云禩道:四哥你打听失踪的事情,有甚么眉目了么?
一提起这个,胤禛的脸色阴沉起来,道:我着人去打听过了,确实有失踪之人提起被跟踪之事儿。
还真是如此云禩摸着下巴。
胤禛又道:而且就在昨日,又有人失踪了。
胤禛叫随侍去打听,随侍回话说,昨天正好又有人失踪了,也是一个小姑娘,年纪差不多十六七岁的模样,他的父母说,失踪之前,小姑娘也说过好像有人跟踪她。
云禩眯着眼目道:看来这件事情很棘手啊,京城的官员在铜山落脚,这些贼子竟然都无所顾忌,若是不早日将他们揪出来,恐怕遗憾无穷。
云禩虽然没有接任务十四,但是他答应了小李卫帮忙,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左右云禩在铜山也没有要紧事儿,这个事儿,他自然管定了!
胤禛看到云禩的模样,道:看来八弟已然有了法子?
云禩笑道:法子嘛,的确有一个,但是不太光彩。
胤禛奇怪:如何不光彩?
云禩挑唇,那笑容分明如沐春风,却叫人脊背发寒,幽幽地道:自然是从刘夫人入手了。
云禩已经可以肯定,这刘夫人九成就是凝玉,毕竟读心术是不可能说谎的。凝玉也是失踪人口之中的一员,她却突然好端端的出现了,凝玉便是一个突破口。
云禩道:我们不如从凝玉下手查起,而且昨天还有姑娘失踪,这个事儿等不得了,请四哥帮个小忙。
胤禛道:甚么忙?
他说完,顿时有些后悔了,云禩这般的笑容,他不该开口的,便听到云禩道:请四哥帮忙,将刘夫人叫过来。刘夫人对我已经有了戒心,我若是请她,他肯定百般推脱。
胤禛追问:叫过来之后呢?你有甚么打算?难不成还要严刑逼供?
云禩挑眉道:严刑逼供?这是最笨的法子了,当然不是严刑逼供,而是不太光彩的法子。
云禩不便透露,道:若是我现在透露了,四哥定然不会帮忙的,还请四哥先帮忙。
你这么说,胤禛揉着额角,道:我自然更加不会帮忙。
怎么会呢?云禩温柔的笑意分明有恃无恐,道:四哥这么宠着弟弟,一定会帮忙的。
胤禛:
刘夫人在辎车上等着,便有人过来传话。
刘夫人,四爷有请。
刘夫人好生奇怪,四爷?难不成是四贝勒?找自己干甚么?不过转念一想,不是八爷就行,便下了辎车,也没多问,也不敢多问,跟着随侍进入了李家,径直往胤禛下榻的屋舍而去了。
刘夫人进入屋舍,款款的拜下,道:妾身拜见四
他刚要拜下,便看到屋舍里的人哪里是甚么四爷,分明就是八爷!
刘夫人吃了一惊,云禩笑眯眯的道:刘夫人,这么快便见面了?
八、八爷?刘夫人道:实在对不住,妾身怕是走错了。
没走错。云禩一指旁边,道:这不是四爷么?
刘夫人转头一看,果然,四爷胤禛也在旁边,屋舍里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儿,可不就是小李卫么?
刘夫人眼看着情况,当即就想要退出屋舍,云禩眼疾手快,嘭!一把关上舍门,笑道:刘夫人,哪里走?
胤禛:这话儿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刘夫人受惊,连连退了好几步,道:八爷你、你要做甚么?
云禩道:我甚么也不想做,只是单纯问问你,你是不是凝玉。
我不是!刘夫人立刻大喊出声,可以说是矢口否认,那模样甚至有些失态。
云禩挑眉道:你当真不是凝玉?
我不是!刘夫人再次道:妾身真的不认识甚么凝玉!
你说谎!小李卫道:你手上还有凝玉的伤疤!长得也一模一样,你分明便是凝玉!为何不愿承认?
我不是凝玉!刘夫人第三次否定,道:我不知你在说甚么。
云禩很悠闲的模样,淡淡的道:跟你交个底儿罢,我们早就知道你是凝玉了,今儿个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都必须承认。
你们你们刘夫人道:还有王法么?!我不是凝玉,我不是!为甚么非要我承认我是一个不相干之人,要我承认甚么?
云禩道:也罢,你若是不想承认,我们也不逼你。
刘夫人松了口气,哪知道云禩还有后话,道:若是执意不想承认,好,我便大声嚷嚷出去,说你勾引于我。
甚么!?刘夫人震惊。
不只是刘夫人,小李卫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瞠目结舌的看着云禩。
众人之间,也只有四爷胤禛最为淡定,揉了揉钝疼的额角,他现在越来越后悔了,果然是不光彩的法子,就不应该答应云禩帮忙,都是好感度作祟,怎么就纵容了八弟去呢?
刘夫人并非没听清楚,她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太惊讶了,所以脱口而出甚么,哪知道云禩老老实实的重复了一遍,道:我说了,我要嚷嚷出去,你勾引于我。
我没有!刘夫人急忙否认。
云禩笑道:不只是勾引于八爷,还勾引四爷,这里可是四爷的屋舍,刘夫人已然嫁人,却跑到旁的男子房中,一勾引还是俩儿,便算是刘夫人没做过,然瓜田李下,何患无辞呢?
你你刘夫人气的呼呼喘粗气儿。
云禩笑道:若是刘老爷听说了这件事儿,你说他会不会休了你?左右刘老爷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总不能跟我与四爷杠上罢?唯独只能对你撒气,休了你,都是好事儿。
四爷又揉了揉钝疼的额角,这个法子,真是不光彩至极,分明知道云禩用的不是甚么好法子,但胤禛竟然答应了他,胤禛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不是甚么好脑袋
如何?云禩笑道:刘夫人你可没有多少几时间了,我要喊了,我真的要喊了?我这一嗓子下去,刘夫人真真儿不后悔?
刘夫人左右为难,脸色铁青,云禩拢着手,作势大喊:快来人
他的话还没喊完,刘夫人立刻道:不、不要喊!我是凝玉!
刘夫人这般一说,整个人晃荡一下,仿佛撒了气儿的皮球,险些跌在地上,晃晃荡荡的扶住案桌,这才站直了身子。
云禩笑道:哦,承认了。
小李卫道:你真的是凝玉姊姊!凝玉姊姊,你为甚么不承认啊!我是李卫啊,你可是有甚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刘夫人,也就是凝玉缓缓的重复着。
云禩道:她可能并非因着甚么难言之隐。
果不其然,凝玉行尸走肉一般道:我的确有难言之隐,我的难言之隐就是我穷苦的出身啊!
小李卫奇怪的道:凝玉姊姊,你在说甚么啊。
你这个富家的小少爷,你懂得甚么!?凝玉道:大家都姓李,差别怎么这么大呢?你们李家家道衰落,却还如此富有,而我呢?我甚么也没有,家里就一个破草屋,还漏雨漏风,老天爷怎么如此不公平呢!
云禩打断了她的话头,道:我并非想要听这世道有多不公平,不公平的事儿多了去了,不缺你这一件儿,我想知道的是,关于姑娘失踪的事情。听说你失踪之前被人跟踪,可有其事?
凝玉点点头,道:有这么回事
凝玉失踪已经很久了,她并非是因着忍受不了家里困顿,才离家出走的,其实是真的被歹人绑走的。
凝玉家里困苦,在李家做工,李家上下都是好人,对她极好,但是凝玉还是觉得寄人篱下,毕竟她并非是李家的亲生女儿。偏偏凝玉这人,眼界还很高,给她相看亲事的凝玉都看不上。
那天凝玉从李家回自己家去,没成想便被人跟踪了。
凝玉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没看清楚,那天我吓怕了,后来好几天都不敢走夜路。过了几日之后,没甚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便也放松了下来。
岂知道那个跟踪她的人又出现,天色有些黑,凝玉只看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然后有人用一只帕子捂住了凝玉的嘴巴,凝玉挣扎不开,渐渐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
凝玉道:后来我醒过来,便看到了许多姑娘家。
有一些还是凝玉认识的人,基本都是铜山的姑娘,都是那些之前失踪的姑娘,全都被绑着,嘴巴也塞着,说不出话来。
云禩追问,道:那是甚么地方,你识得么?
凝玉摇头,道:不识得,我是昏厥的时候被带过去的,根本不知道是哪里。他们有很多壮丁,只要姑娘们哭闹,便会便毒打,谁也不敢哭闹,隔三差五的,便会有人前来相看,带走一些姑娘。
胤禛道:你是如何嫁给刘老爷的?
凝玉道:我想逃跑,趁着他们看守喝醉了,逃跑了出来,后来滚下了山崖,是老爷救了我我便嫁给了老爷。
云禩微微蹙眉,道:你既然逃出来了,为何不去报官?
凝玉紧张地道:不能报官啊!不能报官!他们那么多看守,那么多壮丁,万一官老爷没抓住他们,我会被报复的!刘老爷对我那么好,锦衣玉食的对我,我我再也不想吃苦了!
凝玉做了刘夫人,再也不是穷苦的凝玉,改头换面,成为了有钱人家的太太。
她之所以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凝玉,其实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穷苦的过去。
小李卫震惊的道:就是因为这个?
凝玉失声哭泣道: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我怎么能回狼窝呢?他们万一报复我怎么办?你们也知道的,县老爷虽是个清官,总是自掏腰包为咱们百姓,但说到底,他能有甚么作为?对于这些土匪,他没有办法子啊!他都没有法子,怎么能强求我一个柔弱女子去管呢?!
小李卫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凝玉奇怪的瞪着他。
小李卫道:我知道凝玉姊姊被吓坏了,害怕被报复,都是情理之中的,但我说的是李大娘。便因为这个,便因着你穷怕了,便否认自己就是凝玉,你可想过李大娘么?李大娘一直在找你,为了你,都不愿意搬到我家来住,说若有一日你突然回去了,你会找不到她的。李大娘一直在等你,你如今发达了,嫁给了好人家,总该来把自己的母亲接过去孝敬,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