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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束灯光突兀地从头顶亮起,有人打开了阳台的灯。接着夏希穿着居家服从他背后蹿出来,一把抢走他身边的糖罐子。
  好哇,平时不让我多吃蛋糕,你却一个偷偷吃这么多硬糖。被我抓到了吧!
  吵醒你了?景澜有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慌张。他并不想把自己这样狼狈的一面展示在喜欢的人面前。
  可很庆幸的是,夏希也并没问他,为什么深夜一个人在阳台上吃这么多糖。他只是抱着糖罐子揣进怀里,做出一副要跑路的样子,喊着:没收没收,糖盒没收。
  景澜只觉得鼻子微微发酸:好,没收。
  或许是听出景澜的声音不对,夏希又转头来看景澜的表情,惊讶道:哎呀,你怎么眼睛还红了?
  景澜匆忙地别过身,试图给自己找一个拙劣的理由。还没等他想出来,却感到夏希却从后面,抱上了他的腰,还把脑袋放在他颈窝间轻轻拱了拱,是个安慰的姿势。
  小朋友才因为吃不到糖哭鼻子。
  算了,你转过来,再给你吃最后一块。
  景澜听见剥糖纸的声音,他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想哭,只能默认自己是想吃糖的小朋友。
  他转过头,等着夏希把糖喂给他。却看见夏希把糖塞到自己嘴里。
  然后给了他一个吻。
  柔软的触感贴上他的嘴唇,很温柔,带着一点橘子味的甜香。
  雨声从窗外传来,伴随着一丝清凉的晚风,四周很静,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仲夏的雨夜和橘子味的甜吻,组成那个夜晚最后的记忆。
  那时景澜想,他以后不需要靠吃糖让自己变开心了。因为他找到了比糖罐子更甜的存在。
  猛然涌上来的记忆,让景澜有些恍惚。他垂下眼睑,心口那股因为见到余灿而翻涌起的恨意与戾气,都显得不是那么激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弄丢了心爱之物的痛心与不甘。
  为什么他把这么重要的记忆,给忘了?
  如果让他选择,他甚至想抛弃这十年末世重生的记忆,去换回属于他自己这一世,换回与夏希相处的三年。
  但随即景澜又否定了自己这个天真的想法。没有记忆的自己不会在末世初期就拥有如今的实力,想法也过于单纯,大概率会重复上辈子的轨迹,那并不能让夏希活得更幸福,甚至会害夏希死得更惨。
  但这辈子他原本有机会护住夏希的。他只是每一次,都刚好晚了一步。
  夏希并不知道这会儿景澜在想什么,他只知道没有景澜在旁边嘎吱嘎吱嚼硬糖以后,世界变得安静了许多。
  他安安静静地缝补起斗篷,之前的战斗造成了多出破损,还好他提前准备了一些备用的布料。缝补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把斗篷恢复,夏希正起身,忽然闻见不远处的车上,飘来一阵浓浓的蛋糕香甜。
  他讶异地转头,就见景澜从烤箱里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小蛋糕,放到越野车的引擎盖上。那蛋糕香甜糯软,中间以奶油填充,正是夏希喜欢的口味。
  咕噜。吃不了东西的夏希吞了好大一口不存在的口水。对自己重新恢复人形这件事,心里生出几分迫切。
  景澜把做好的蛋糕摆出来,抬头正对上夏希的视线,虽然隔着面具,他硬是从那黑洞洞的窟窿里,感觉到几分眼巴巴的意味。
  吃么?等景澜反应过来时,这句话已经问出了口。
  不用。夏希痛苦地拒绝:我不吃东西。
  景澜点点头,继续摆弄剩下的蛋糕,似乎打算再蒸一盘出来。
  夏希忍不住疑惑起来,以前景澜自己其实是不喜欢吃这种奶油蛋糕的。喜欢吃这个蛋糕的是自己。所以他突然烤这么多奶油蛋糕干嘛?
  但比他更疑惑的是逐光小队的队员。
  尤其是当景澜黑着一张脸指着托盘说:我不爱吃这个,你们吃完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景澜请我们吃蛋糕?他不会在里面下毒吧?顾明戒备地看着蛋糕,仿佛在看着什么危险易爆物品。
  应该没有,我看着他烤完的。夏希说:你们吃完吧,看上去挺好吃的,别浪费。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吃蛋糕,但现在只能带着痛苦面具,劝别人不要浪费。
  可是这很奇怪啊,景澜突然做蛋糕给我们吃。顾明拿起一块蛋糕咬了一大口:唔,真挺好吃的。
  另一个队员则显得清醒很多:别自作多情了,应该只是他想做蛋糕,但不想自己吃,避免浪费。才送给我们。
  顾明:可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做蛋糕呢?
  谁知道,或许受什么刺激了吧。
  看在蛋糕这么好吃的份上,他可以天天刺激吗?
  吃蛋糕的逐光小队洋溢着欢乐的氛围。但另一边被俘虏的老五一行则有些坐立不安。
  他一遍遍地问负责看管他们的向磊,他们已经配合着把事情都做了,什么时候才能放他们走。
  向磊被问烦了,就令人押着老五一行人到朝墨面前,问:队长,这些人怎么处理。
  朝墨对此早有计划:关到仓库里,通知预言家来领人。
  是。
  老五一听,着急起来:你可是答应过我,我只要配合你,事后就放了我的。
  朝墨无辜地眨眨眼睛,笑容温文尔雅:你可能记错了,我只答应过,不把你送回天选者那里。
  在一旁逗乌鸦的夏希闻言笑出声来,他发现这个朝墨,倒是比他想象的,要有趣一些。
  过了不久,那些被救的人三三两两从仓库里出来,他们身上已经经过简单的清理,找到被收走的行李,换好了干净衣服。
  一个中年男人似乎是这群人的主心骨,被人推搡着,凑到朝墨面前道谢。
  朝墨问起他们的来历。
  中年人说: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北边来的。那边变异太凶了,等大家反应过来,城市早就没剩多少活人了,我们这些都是逃难的,路上碰到一起,想着人多好办事,就聚在一起走。没想到人多目标也大,在半道上被人蒙骗,差点没了性命。
  那你们打算去哪?
  中年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宣传单,上面印着静廷市避难所的相关情况:我们这趟目的地是静廷市,听说那里成立了一个能容纳上百万人的超大型避难所,还研究了很多能对抗变异生物的武器。只要进去,大家就安全了。
  那儿安全?顾明忍不住嗤笑一声,表情中露出几分怜悯。这些人大概还不知道,把他们关在这里的人,跟静廷市的研究所,根本是一丘之貉。
  朝墨倒是没有反对他们的计划。撇去彼此敌对的成见。前一世,规模最大的静廷是避难所的确是存活到了末日最后,他们的人力物力科技能力,都远非其他势力能够比拟。只不过他们暗中不把人当人的事情,也没少做就是了。
  但是相对而言,住在里面的大多是人,仍是比在外面要安全,这一点,无可厚非。
  另外。中年人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我们还有一点小忙,希望能向你们求助。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希望你们能护送我们离开天选者的势力范围。
  哇,这些越野车都是你们的?你们还有异能武器?另一边,余灿一脸艳羡地打量着逐光小队的装备。他眼巴巴凑到景澜身边:景澜,我也是二级异能者。看在咱们老同学的情谊上,你能不能跟你们队长说一说,把我也带上?
  很显然他误会了景澜身份。只听见别人喊朝墨队长,便以为景澜也是队伍里的一员。
  景澜这会儿情绪比之前平静了不少,甚至能心平气和地问余灿:想加入我们?你不去静廷市了?
  余灿被问得一愣,他倒是没想过。因为一路上碰见不少人,都是朝着静廷市去的,他下意识地以为景澜他们也一样。被这一问才反应过来:你们的目的地不是静廷市?
  不是。
  那是哪里?
  与你无关。
  余灿被噎了一下,隐约觉得景澜有些不对,记忆中,他是不会这样跟别人说话的。
  但现在的形式,他也不好对景澜发作,听出景澜不想说,他纠结片刻,退而求其次道:那不用你帮我介绍入队了,你去跟你们队长说说,能不能让你们车队护送我们一段?你看,我们这车里大多数都是没异能的普通人,剩下我们这些异能者,也没有你们这么厉害的武器,再碰上这种拥有异能武器的小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啊。或者送我们点武器也行?实在不行,我们拿物资跟你们换?
  听到余灿的提议,同行的几个异能者立刻附和道:我们也不占你们的便宜,我们愿意拿物资跟你们交换一些异能武器。就我们队伍里一共十二个二级异能者,每人一把。要多少物资你们开价。
  什么物资?景澜冷笑一声:这哪里有你们的物资?
  余灿一愣:就是后面仓库的那些啊,我们有三辆卡车的物资呢。
  景澜幽幽道:那是我们从仓库缴获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不是,余灿着急起来:那是我们的东西,景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上百号人,等着这点物资吃饭呢,你们车队这么有钱,连我们这点物资也要抢?
  景澜:抢你们东西的是天选者。
  余灿:但现在东西在你这里。
  景澜弯起嘴角,眼底却一片阴冷,黑色的雾气沿着他周身向外弥漫:所以你是觉得我比天选者好商量,他们抢了你的东西,你却来找我要?还想换武器?还想让我们护送?余灿,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得寸进尺?
  第41章
  那雾气沾到身上, 余灿初始不觉得疼痛,渐渐便觉得皮肤开始灼热起来,火辣辣地发疼, 接着便出现红肿溃烂的痕迹。余灿刚换的衣服也被腐蚀出破洞。
  余灿有些害怕起来, 一边往后退,想躲回人群, 一边嘴里却还振振有词:我们不是老同学吗?我们在危机时刻,更应该互相帮助啊。
  再说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啊, 我们这车队也有一百多人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不能这么冷血啊。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同队人的声援:对啊对啊, 救人救到底, 原本我们虽然被抓了, 好歹是能活命的,现在因为你们把我们从仓库里放出来, 那些天选者的人肯定要来追杀, 到时候再被抓到, 我们这些人肯定就死路一条了。
  再说你们是末世前的老同学呀,多难得的感情。帮我们也只是顺手的事吧。
  景澜没说话, 只是周围的雾气越发浓起来。不仅吞噬了余灿, 还波及到他身后上百人的队伍。
  余灿是身体强化型异能者, 尚且抗不住景澜的腐蚀性黑雾,那些普通人就跟不用说了, 刚沾上黑雾, 身上就如被破了浓酸般溃烂起来。这些人里男女老幼都有,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什么鬼?
  啊啊好疼啊!
  杀人了!救命啊!
  哇啊啊啊,妈妈!
  眼看雾气的浓度还在升高,已经到达致命的程度。
  而动手的景澜, 面对这惨烈的场景,眼中并未有任何触动,只有如墨汁一般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景澜!朝墨用治疗异能覆盖了景澜攻击的范围,两相抵消下,让那些人不至于当场化成一滩脓水。
  我来跟他们谈。
  景澜看了朝墨一眼,没有说话,几秒后收回异能,转身离开。
  一群人奄奄一息地瘫在地上,在治疗异能的帮助下,身上的伤渐渐恢复,但脸上的恐惧却没有消退。
  朝墨曾经同情过这样的人,觉得他们虽然有些自私,其实也只是单纯想活下去而已。
  但现在他不会了。
  贪婪自私,不知感恩,欺软怕硬,这样的人会像吸血虫一样扒在施恩者身上,直到吸干他们身上的所有血肉,再蜂拥着找寻下一个宿主。一旦失去可以吸食的对象,他们堕落和叛变的,也是最快的。
  朝墨脸上不见了惯常的笑意,便显出几分上位者的威严:请你们务必搞清楚,这些物资,是我们从天选者手里夺来的。你们私人行李我们不动,除此以外的物资,我们都享有优先分配权。也就是说,我们看中了哪些,哪些就归我们,看不中的,你们才能带走。有异议吗?
  被救出来的一百来人面面相觑,眼里分明是不甘心的,但是经过刚刚景澜的一番恫吓,他们现在根本不敢说话,只能眼巴巴地看向自家领队,也就是刚刚同景澜说话的中年人。
  中年人碍于压力,硬着头皮上前,与朝墨打商量:我知道,您救了我们本是好意,拿走我们一部分物资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您看,您的队伍这么强大,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要了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不管是想救人还是想弄物资,不都是抬抬手的事情。我们不一样,我们队伍里一大半都是没异能的普通人,甚至还有老人孕妇和孩子,大家抱团努力活到现在不容易。你们都是好心人,就帮帮我们吧,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
  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朝墨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倒觉得,好心很容易被利用和欺骗。所以在行善之前,识人,很重要。
  中年男人还要再说什么,朝墨抬了抬手神色冷漠:听好了,你们那点物资我们看不上,如果你们现在离开,这事就算结束了,你们往后死活,都和我们无关。如果继续纠缠,为了保证我们自己的工作进度,我不介意再把你们关回笼子里,或者干脆都杀了。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中年男人听得出来,朝墨这句话完全不是和他们开玩笑。这些人是当真不把人命当回事的。
  他哆哆嗦嗦地朝后退开,招呼自己车队的人离开。五分钟后,一排大卡车轰隆隆地开出仓库,终于只剩下夏希、景澜和逐光小队的人。
  夏希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心里对朝墨的印象颇有些改观。这个人既不像光明教廷的人那样伪善,也不是那种碰见谁都要救一下的大善人。他是一个很合格的领导者,头脑清晰,怨憎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