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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走,就走到了老皇帝的御书房外。
  老皇帝才歇息了一个下午,比以往精神了些,听下人回禀二皇子来了,倒是惊奇不已。
  季琛随意扫一眼,上次见到的缠枝牡丹香炉,如今换成了碧波荷叶摆件。
  老皇帝召见了他,语气还算缓和,你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以往我不宣召,你从不主动过来。
  我听闻陛下一直身体不适,甚是忧心,季琛满脸忧色,想要为陛下分忧。
  老皇帝勉强点了点头,你有孝心。
  季琛流露出一抹微笑,我对外面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只听宫女们说过,多喝些鸡汤也能补补身子。这些是我难得攒下来的银两,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应该也能买两只鸡了。
  季琛满脸诚恳,将一个盒子递了过去,里面零零碎碎,装了五十来两银子。
  感谢金雀把自个主子卖了,告诉了他皇后每个月都要给太子封一万两银子用于花销的事情。
  季琛才不相信皇后自个能这么有钱,一年十二万两,还不包括暗地里塞的银子,这个钱哪来的呢?
  是暗中抬高了宫中的物价,谎报宫廷份例,还是花的国库?
  老皇帝也叹气,还是你有心了。
  不过,这些碎银子顶什么用?想起太医说千年人参也最多续命一个月的评语,老皇帝无奈苦笑。
  收下了那一盒银两,老皇帝又随口问道:怎么就非要买鸡?牛肉不好吗?
  季琛努力叹了一口气,鸡已经是极限了,差不多三十两银子才能买一只,牛肉实在是买不起,五十两一斤肉,这简直就是在吃钱。
  哪怕季琛没接触过宫外,他也能猜出这个价格里有多少水份。
  砰。
  老皇帝忽然站了起来,把桌上的砚台砸了,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年轻的时候,还没登基,也曾在外过日子,知道百姓之间的价格。
  陛下?季琛有些惊慌,是我说错了什么?
  老皇帝寒声道:是谁告诉你的?
  他最近精力不济,再加上宫里的一切都由皇后来安排,他也放心,所以已经有数十年未曾过问这些琐事。
  横竖他是皇帝,少了谁都不会少了他的。
  是,是辛太监的那个小徒弟,这些日子他常来陪我说话,季琛看似纠结道。
  为了作戏,他也扎扎实实陪着那个小太监聊了许久。
  传!老皇帝咬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小太监来的很快,他懵懂敬畏看着老皇帝,还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的风浪中。
  老皇帝顺便叫人去光禄寺叫人,他要问一问情况。
  季琛主动请退,老皇帝冷着脸应了,叫他这两天先好好休息。
  光禄寺的人就在附件办公,直接就被老皇帝叫了过去。
  老皇帝捂紧心口,我问你,宫里一年,大概要花多少银两?
  五,五光禄寺的官员缩了缩脖子。
  老皇帝脸色稍缓,五万两的话,虽然还是偏高,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很多东西,也是精心准备的。
  合计五十七万两。光禄寺的官员眼睛一闭,大声道。
  老皇帝:
  他按压着心口,感觉自己恨不得一口气闭过去。
  可现在这样,他死了也不敢见列祖列宗。
  老皇帝咬牙切齿。
  便是民间的败家娘们,也没有这么个花销法。
  等到季琛走到拐角的时候,还能听见老皇帝的怒吼,蠢妇!无知蠢妇!
  季琛不自觉弯了弯嘴角,原本伪装出的惊慌全部替换为从容镇静。
  心情瞬间又愉悦了不少。
  有这么一件事情,想必皇后也没精力去找白琦的麻烦了。
  季琛摸了摸鸽子的翅膀。
  咕咕咕。小白不耐拍了他一下。
  季琛沉思着,虽说杀敌一千,可耗了他五十两银子。
  对于本就偏穷的他来说,已经是一笔极大的花销了。
  希望能回本。
  回不了的话,鸽子肉也挺贵的,虽然比不上牛肉,但一只鸽子在宫里,也值个三十五两了。
  何况是邻国送来的贺礼,想必三十五后面舔个零也可以。
  小白,你就是我的掌中宝。季琛感慨道。
  实在没办法,只能让鸽子卖身了。
  鸽子歪头,一脸蠢萌。
  它主动拿柔软的脑袋蹭了蹭季琛的手背,与他极为亲近。
  毕竟它始终不知道,季琛说这番话,是因为在冷宫所有他能卖掉的东西里,它就是最贵的那个。
  冷宫的辛太监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前些日子,为了讨好太子,他不得不开库房送了一批东西;这些天,为了和二皇子缓和关系,他不得不耗费银两,天天宴请。
  毕竟这事开了个头,总不能立刻翻脸,说他不干了。
  就当是花钱消灾了。
  辛太监一咬牙,还是决定先供奉一个月看看,好歹再看看陛下和太子的态度。
  等决定完了这件事,辛太监又虔诚去上了一炷香,祈求佛祖保佑,自己的未来能财源滚滚、一生安泰。
  多的也不敢说,但好歹希望自己能在冷宫养老。
  刚把香插进香炉里,辛太监的祈祷词还没念完,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辛太监尖锐道:哪个小兔崽子作死呢,不知道大爷我这正忙着
  他那个小徒弟哪去了?怎么都不知道拦一拦?
  等走了出来,辛太监看见对方身上一品服饰的花纹,顿时被刺痛了目光,立刻住嘴。
  来人是宫廷里的大太监,也是老皇帝的得意人,徐公公。
  徐公公似笑非笑,辛大爷好生忙碌,不愧是总管冷宫的大太监。
  辛太监一脸苍白,满头大汗,他哪敢在徐公公面前充大爷?
  徐大哥,徐爷爷,是我失言,辛太监笑容谄媚讨好,您怎么过来了?
  你这里最近可有什么外人进来过?徐公公说到正事,总算严肃了些,最近有贼人作乱,混入了教坊司,你可千万要小心些。
  辛太监一拍巴掌,您放心,冷宫周围绝对严严实实的,没有人进来过。
  他背后不停流下冷汗,决定今晚就重新安排值班的太监,不再节约那一点蜡烛香油。
  有一件事,徐公公一字一句道:陛下让我来提醒你,二皇子怎么说也是皇子,你要好好侍奉,若是不尽心了,你就自己去慎刑司报道,不用再管着冷宫了。
  辛太监腿一软,心头一颤,低声问道:这是为何?
  徐公公指了指上天,束手而立,咱们这位二皇子,可是得了圣心,要封王了。
  圣旨已经写好了,印也盖了,就差挑一个良辰吉日宣读昭告。
  辛太监眼睛骤然一亮。
  这段时间他总算做对了一件事情。
  他决定了,等晚上他就亲自去看望二皇子,再次赔罪。
  五十银一桌的菜肴怎么配得上二皇子?起码也得再加一百两!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迟了
  第7章 收仆 上了贼船下不去
  辛太监自认是个非常有行动力的人,他重新备了份厚礼,决定亲自去给二皇子献礼。
  难得冷宫能有个主子,二皇子能成为王爷,那他可不得好好的巴结。
  作为冷宫的大太监,辛太监从来不好高骛远,他只要能攀上一个主子就好,企图自己能有个往上爬的路,有人照拂一把。
  像太子那样身份尊贵的,他当然想靠近,可他够不着;那像二皇子这样的,也不错啊。
  锦上添花,哪里比得过雪中送炭。
  临行前,辛太监又去烧了香。
  感谢佛祖保佑,这些天的银子虽说花了不少,但好歹效果不错,要是投靠了二皇子,希望自己将来能一生安泰。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院子里,正在筛选草药的白琦顿了顿,看向季琛。
  正在rua鸽毛的手一停,季琛挑眉,用眼神示意白琦先进屋。
  二皇子,奴等前来拜访,辛太监在外面大声呼唤。
  季琛亲自去开门了。
  辛太监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太监,双手都拿着托盘,上面装了不少东西。
  辛太监大惊失色,怎么能叫二皇子亲自来开门?我这就去给二皇子安排几个小子过来伺候。
  季琛只感觉莫名其妙,这人谁?
  辛太监长叹一口气,拿帕子一抹,眼泪顿时出来了,只恨奴才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没能亲自来伺候二皇子,奴才实在是有愧陛下。
  季琛脸带微笑,请他进来说话。
  帕子上的生姜味有点浓。
  难怪辛太监能成为管事,想要做出成绩,就得对自己狠一点,而且脸皮必须厚。
  小太监将托盘留下后,就又走了出去,站在外面,老老实实守门。
  辛太监连声说不敢坐,最后还是在季琛的劝说下,坐在了绣墩上。
  辛太监道:还没恭喜二皇子,刚才徐公公过来了,说是已给二皇子拟定了封王的旨意,就等着挑个良辰吉日进行宣旨。
  封了王位,自然要么出宫在京城建府,要么在外面划分封地。
  辛太监是真的没想到,一个冷宫的皇子,多年来就这么困守在冷宫里,居然还能走出皇宫封王。
  但凡二皇子以前也彰显出这样的本领,他绝对会早早下注,争取做个皇子的义父或者干爹。
  又能忍,下手也快。
  辛太监将心里对二皇子的标签重新更换,将原本的愚蠢无知默默删去。
  季琛恍然,这应该是皇帝给他的奖赏,毕竟他点破了一件大事。
  当然,也未必完全是奖赏,有一部分原因是皇帝临死前的愧疚,还有一部分,就是对皇后的极度不满,故意封了二皇子来气她。
  原因不重要,好处到手就行。
  辛太监唾沫横飞,将季琛夸了又夸,就差夸他神仙下凡未来必定飞升了,最后点名重心,愿为二皇子效犬马之劳。
  有个王爷当靠山,肯定比之前强。
  我这里有一副字画,还请公公与我一道品鉴。季琛决定见识下这位辛太监的本事。
  好。辛太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豪情壮志。
  二皇子这样,定然是要在房间里跟他说悄悄话,点明目的。
  投名状是吧?没问题。
  要干掉谁?还是要朝谁下药?
  为了投靠上二皇子,将来能成为王府的大太监,辛太监决定拼了。
  辛太监跟着季琛走进了房间里,然后就看见一个青衣男子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白琦。白琦只说了名字。
  季琛一手按着门框,关上了门,堵住了出口。
  愣了片刻,辛太监的笑僵硬挂在嘴角。
  作为冷宫的管事,他不至于连冷宫里有哪些人都认不出来。
  这是个生面孔。
  是个符合徐公公所说的、不知不觉潜入冷宫的生面孔。
  他后退一步,转身就想跑,也想尖叫。
  这还求什么一生安泰?
  指不定他的一生,今天就要结束了。
  还没走出两步,辛太监就被扑倒在地,一只胳膊扣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锁住他的喉咙,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
  看来辛太监是不想为二皇子效力了,白琦的表情平静,哪怕手下渐渐用力,也不改其神色。
  仿佛扣住辛太监的人不是他一般。
  白琦想,要不杀了算了?
  辛太监内心忍不住咆哮,为什么!
  这个贼人不躲在人多的杂役房里,不藏在草深的御花园里,而要跑来冷宫,躲进二皇子的院子里!
  辛太监死死握住那人的手,拼命挣扎。
  别把他掐死了,季琛慢吞吞道。
  听闻这一句话,辛太监险些泪崩,呜呜呜,还是二皇子好。
  季琛紧跟着道:还是打晕了沉湖吧,别脏了手,掐死了还得找个地方埋。
  淹死更干净利落。
  辛太监眼前一黑,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做,咳咳,我什么都做。
  白琦稍微松了一点力气,确保他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公公可得想好了。
  辛太监这回的眼泪是真的。
  他说不的话,是不是今天就死定了?
  所以这个贼船,他不上也得上了。
  白琦松开了手,还扶了辛太监一把,有礼道:公公小心。
  辛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现在看见白琦就发怵。
  二皇子想要我做些什么?辛太监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是想出头,但还没想到和反贼搅和到一起。
  辛公公不必生气,季琛认真道,白琦已经被我带回来五天了。
  五天时间待在冷宫里,辛太监没有怎么举报给上级,也近似于窝藏贼寇了。
  哪怕辛太监出了院门就去报告求助也没用,这事要暴露出来,辛太监一样得死,绝对会被灭口。
  辛太监脸都绿了。
  他现在不得不祈祷,白琦能命硬一点,好好藏着,将来跟着他们混出皇宫,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万一白琦在这里真被人发现了,白琦是死定了,他脑袋也立刻就得搬家!
  很快,众人发现,冷宫的一切都变了。
  以往不怎么管事的辛太监,重新管理冷宫,送了好几个不规矩的去慎刑司。
  内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宫女不许随意串门、太监不许跨院乱跑,只能自己人凑一起说说话。
  但凡看见了外人,跑的比兔子还快。
  原本和冷宫对接、负责送来月例的太监宫女们发现,新换上来的一批人嘴巴格外严,什么话都不说,你要说她哪里不好吧,她就冲着你笑。
  打算八卦一下二皇子的人悻悻然散了。
  坤宁宫里。
  皇后又砸碎了一批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