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嬴政离开赵国,来到秦国之后,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离开过咸阳。嬴政觉得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可以让自己看到最真实的秦国。在离开咸阳之后,嬴政看到的大多都是耸立在河边的水车,以及城池之外连绵不绝的耕地,看到这些,嬴政的心里满是成就感。
秦国的耕地面积本来就比其余各国要多,而经过了吕不韦的重农改革之后,耕地面积的增加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吕不韦将军功制度的重心转移到农耕之后,秦国的百姓们为了得到爵位,开始不断的提高粮食的产量,而官府又开放性,乃至是有组织性的带领百姓们进行对土地的开发。
此刻的土地开发率非常的低,山川树林非常的多,甚至还有各种的猛兽,就是在韩国这样的中原地区,能找到老虎,熊,大象这样的野兽,足以看出土地开发率是多么的低下...就连这样的猛兽都没有被人类夺走生存空间。耕地是多,问题是耕作的人并不多,目前七国百姓加起来,大概也就两千五百多万人。
对比后来的西汉,西汉最顶峰时期的人口超过了六千万,这就是差距。
目前秦国的人口,大概已经超过了其余国家的总和..此时的农业技术,比起后来还是非常落后的,落后的原因就是因为户籍不多,没有耕地压力,故而不需要想方设法的提高耕地的产粮,若是粮食不够,直接开垦就好了...唯一一个在想办法提高农业产出,预料到未来耕地压力的,就只有农家了。
秦国是一个耕战国家,原先的重心在与战,耕作是为了战争,可是吕不韦却拉着马车,将马车调转了方向,战争还是离不开耕作,可是耕作却不再是只为了战争。秦国三位贤相,商鞅让秦国强大起来,范雎制定了统一的战略,而吕不韦则是负责过渡,而在历史上,这位负责过渡的国相过早被逼死,导致秦国没有能完成从割据诸侯到大一统政权的过渡。
秦国没有想着如何治理国内,如何从战争过渡到农耕,反而是继续范雎的道路,六国既然被灭了,那就继续对外战争,攻打南越,攻打匈奴,不断的开扩疆土,不断的用战争来解决内部问题,而在国内,无论是修建驰道,修建长城,都是为了战争,方便动员和防守...说到底,在灭亡的时候,秦国依旧是那个战争机器,没有半点的变化。
而商鞅当初将秦国变成战争机器,是为了让秦国迅速崛起,保住自己,商鞅制定扩张的路线,则是为了让战争机器运作起来,吕不韦还来不及将战争机器关闭,就已经死掉了,导致这台机器一直运转下去,直到他的百姓无法忍受,揭竿而起。赵括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变化,不是直接,而是间接的。
如今的战争并没有结束,可是吕不韦已经做好关闭机器的准备了。
嬴政看到道路两旁的耕地,开心的说道:“今年的产粮肯定远超去年...粮仓又要堆满了,看来可以再减少一些税收...这里的百姓肯定是不会被饿死了。”,受到赵括影响的马服子,此刻的开心不是因为耕地能养活更多的军队,而是因为百姓们要变得富裕,国家要变得富裕而开心。
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改变。
可是,当马车来到了太原郡的时候,情况就有些不同了...这里的耕地数量迅速的减少,所能看到的全部都是荒凉的景色,包括这里的道路,忐忑不平,赵母上了年纪,嬴政非常担心她的身体,故而下令放慢了前进的速度。赵国的这些城池,刚刚经历了战争的城池,与秦国原先的城池对比起来,差距就非常明显了。
茗看到嬴政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嬴政看着道路上所看到的一切,甚至有猛兽敢在白天出来伤人。而远处的一些乡邑,完全荒废了下来,半个人影都没有,面对如此巨大的落差,嬴政心里征服了赵国的喜悦也是荡然无存,嬴政将随行的启叫了过来,启坐上王的马车,拜见了王后,方才认真的看着嬴政。
“你说,三川,东郡,颍川等地区,也是如此吗?”
嬴政严肃的问道,启如实的说道:“大多都是如此,不过会好起来的...”,他还没有说完,嬴政就愤怒的打断了他,嬴政说道:“各地每年都给寡人奏报喜讯,说各地的发展情况是多么的惊人,若是寡人没有记错,太原郡的这些城池,早在四五年之前就已经被攻下来了吧?是蒙骜将军亲自攻占的...”
“是这样的...”
“那这里的官吏是干什么的?!”
“将太原郡的郡守给寡人叫过来!”,嬴政愤怒的叫道,嬴政的怒火,吓坏了小扶苏,扶苏大哭了起来,茗不愿意打扰国事,就带着小家伙去了艺所在的马车里。车队就停在这里开始休息,很快,太原郡的郡守就被启拉到了嬴政的面前,太原郡的郡守,也不是外人,是宗室的将军摎。
白发苍苍的摎站在嬴政面前,嬴政只好收起了怒火,他不愿意去辱骂这位将军,摎却急忙说道:“这都是臣的过错,请您责罚。”,一旁的启连忙说道:“大王,太原郡是在几天前设立的,将军摎来到太原郡还不到两天啊...这怎么能说是他的过错呢...”
太原郡的大多数城池是很早就被秦国拿下的,秦国在灭亡赵国之后,就在这里设立太原郡,并且将原先所攻占的土地也划入太原郡内,故而新来的郡守摎,还真的没有什么过错。嬴政平静了下来,笑着扶起了面前的老将军,温和的说道:“寡人怎么会责罚您呢?寡人将您叫来,只是有事情想要委托您。”
“寡人今日看到太原的景象,心里非常的愤怒,在这些年里,太原居然都没有什么起色...如今您在太原,寡人是非常信任您的,希望您可以治理好太原...”,嬴政吩咐了很多,摎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在邀请摎吃了一顿不太丰盛的饭菜后,嬴政再次上路,他本以为,太原的情况就已经够恶劣了。
可是当他来到邯郸郡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似乎错怪了太原的那几个官吏。
因为邯郸郡的情况,比起太原郡要更惨,道路边的耕地里满是野草,几乎都看不到农田,也看不到多少耕作中的百姓,道路破损严重,甚至都没有马车能通过的道路...嬴政变得越来越低沉,当他终于来到了马服之外的时候,他走下了马车,在士卒们的陪同下,看着周围那熟悉的土地。
他记得这里的每一个地方,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可是这些记忆一直都藏在他的心底,只是,此刻的马服,却跟他脑海里的马服不太一样,还记得那些乡人们在耕地里忙碌,父亲总是带着自己去帮忙...可是这里都已经找不到农田的踪影了...马服之边那空荡荡的学室,又让嬴政想起了父亲当初的那些弟子们。
在不远处,艺搀扶着赵母,走下了马车。
赵母瞪大了双眼,她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可是在这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她激动的说道:“是马服...这里是马服。”,艺也有些激动,她看到了当初自己牵着牛,来帮赵括的那片耕地,她打量着周围,心里却有些急切。善自然也是跟在赵母的身边,好奇的看着周围。
赵康惬意的打量着周围,他走到嬴政的身边,开口说道:“这里就是马服?怎么如此荒凉?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大概是听出了赵康语气中的不屑,嬴政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看着他,说道:“闭嘴!”,赵康没有继续说话,嬴政则是等着赵母等人走到身边,茗抱着怀里的小家伙,看着周围,违心的夸赞了一句,这里的景色很美。
其实,这里的景色真的是很美,不过,那是从前,而如今的马服,变化太大。
这一行人朝着马服走去,很快,赵去死就将他们拦住了,大概是因为赵括的缘故,秦国并没有派遣官吏来接手,还是让赵去死来负责这里,赵去死看到远处这些人马,心里就明白,来的是一位贵客,可是他并不慌张,因为马服君回来了,当初马服君还在的时候,前来拜访的贵客就是非常的多。
他傲然的看着面前那挺拔的年轻人,问道:“您是来拜访马服君的?”
嬴政轻笑了起来,他说道:“我是政....”,嬴政让开了一个身位,露出了佝偻的赵母,以及艺。赵去死看着他们,他瞪大了双眼,忽然间,他高呼了起来,“马服子来了!马服子政来了!!”,听到赵人高呼,嬴政心头一颤,也就是在那一刻,马服内的人再一次冲了出来。
艺搀扶着赵母,来与这些人相见,其中有些老人,看到赵母之后激动的落泪。
而嬴政则是被他们围在中间,乡人们看着变化巨大的马服子,忍不住的前来寒暄,嬴政也是抱着扶苏,向他们介绍,这是自己的儿子,顿时,扶苏就得到了小马服子的称号....赵康看着这一切,有些愣神,他看到那些赵人围聚在自己的家人身边,满脸的激动与兴奋,看到他们擦拭着眼泪,仿佛迎来了自己的亲人。
他看到兄长乐呵呵的与他们聊着天,甚至还跟几个农夫拥抱在一起。
听着那些赵人高呼着马服子,将嬴政他们迎接进乡邑内,赵康心里忽然就有些酸了,他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忽然,有几个赵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们笑吟吟的说道:“马服子?请您一同进来吧,我们有些粟,还准备了肉。”,赵康咧嘴一笑,用不太熟练的赵语说道:“好啊!”
年迈的赵母再次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她哭着,抚摸着大门,抚摸着墙壁,嘴里念叨着赵奢的名字,艺就这样搀扶着她,带着她走遍了整个院落,而嬴政则是在乡人的带领下,前往赴宴。士卒们驻扎在马服之内,保证嬴政的安全,嬴政觉得很开心,他坐在上位,看着那些唱着歌,跳着舞的乡人们,吃着无比简陋的食物,心里却是那样的开心。
就是赵括,也是如此,他跟那些赵人学习唱歌,又亲自下场跳舞,跟这些乡人很快就混熟了,大家也都非常的喜爱他,都说他长得跟年轻时的赵括一模一样。嬴政见到了当初的几个玩伴,他们还在务农,有几个参与战争,就没有回来,嬴政跟他们聊着天,询问他们的生活情况。
他们过的并不是很好。
嬴政认真的听着他们讲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又频频跟乡人们对饮,马服再一次进行了庆祝,当初嬴政离开马服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家伙,谁能想到,他如今都有了孩子,而扶苏,就很好的享受了一次昔日马服子的待遇,马服乡邑内的宠儿。至于善,自然也是如此,得知马服君还有一个女儿,乡人们对她也非常的友善。
赵康听着乡人们说起当初嬴政所做的顽劣事,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你还说我顽劣,你小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嬴政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开心的时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温暖,就仿佛落叶找到了自己的根。只是,这里的情况,百姓的痛苦,也被嬴政记在了心里,年幼的回忆与如今的落差,让他明白了民间的疾苦,治理国家,不能只是坐在上位随意的颁发几道命令,还是需要知道地方的情况啊。
马服人大多都不知道马服子就是秦国的王。
而此刻的嬴政,比起秦王,也更像是马服子。
在这里待了一天,艺就起身赶往邯郸,嬴政就让赵康和善陪着她去,让他们将另外一个大母接回来。
ps:第三章写完了,感觉自己要散架了,真的好累啊,不说了,我去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