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月初,供销社的人不少,有的手里还拿着粮本,夏贝推着魏言简在米粮那里排队。
“你去买肉,我在这排队。”魏言简有时候觉得,眼前这丫头太过尽心,他又不是不能自理,这点小事都做不了,如何能做她男人。
男人自尊的膨胀感有时候总想让魏言简把那憨货压床上宣誓一下男人的主权。
或许是魏言简的视线太过直接,让夏贝有种在连忙倒退几步:“我去买肉,有什么喊我。”
这边人不少,万一有人碰到轮子,魏言简自己一个人不好控制,不过看魏言简坚持,夏贝也只好去买肉了。
没想到的是买肉的人更多。
“夏贝!”林川不敢相信的喊了一声。
这么长时间没见,林川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先是惊喜,后胸腔中慢慢散开一丝苦涩。
他还来不及感悟这复杂的情绪,就听见夏贝清甜的笑声。
“林知青,你也买肉啊。”夏贝见到林川也十分高兴,毕竟是在那段时间里,为数不多对自己散发善意的人。
“嗯”林川点点头,笑道:“你在我前面排。”
排队的人不少,夏贝小小的一个站在里面,林川真怕她一下子被挤没了。
林川把夏贝拉过来,还能替她撑起一个空间,不被人流挤压。
“不用不用,我排就行。”夏贝不是不好意思,是她来这么多次,早已经熟知排队的一些窍门,再加上她身形小而灵活,每次都是很灵活的站到那,不被人挤走。
“不用了,我们已经买完了。”魏言简从后面转着轮椅过来,看着这里的双眸突然暗下来。
夏贝惊讶的看着他怀里放着的米面还有猪肉。
“都买完啦?”
“嗯。”魏言简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把夏贝从人堆里拉了过来。
魏言简买完米面,就看夏贝身边站着一个男人,虽然没有过多的亲密举动,但看的魏言简眉头紧皱。
他把从前面的人手里高价买回来的五花肉放在夏贝手里:“买完了,走吧。”
“奥奥”夏贝连忙点点头:“林知青,我们先走了啊。”
“夏贝……”林川忍不住喊了夏贝一声。
“怎么了?”夏贝看他欲言又止,却又不说话。
而后面坐在轮椅上的魏言简大拇指和食指轻磨,双眸酝酿着一丝情绪,随之又被压下去。
“我要回去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林川望着夏贝最后那一句还是没能说出来。
夏贝恍然一下,是啊,快要第一批知青返乡了,这以后的生活大致会越来越好,她眉开眼笑道一句:“恭喜。”
“谢谢。”林川心里有一丝失落,不过也释然,大概来这里的日子是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以及这个曾放自己手心里糖的姑娘。
在回去的路上,魏言简一直沉默不语。
夏贝以为魏言简出来有些累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的说些别的。
“你为什么嫁过来。”突然,魏言简从嗓子里压抑出一句话。
“什么?”夏贝没有听清,或许听清了又觉得魏言简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魏言简看着前方,敛了眉目,又渐渐开口:“你照顾我是为什么。”
“这个……”夏贝不知道为什么魏言简会问这些,只是这些问题,夏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被一个黑心肠老太太卖过来的?还是说想找一个护船港?
不过这些都不好说给魏言简听,过来一会才笑眯眯的说道:“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当然要照顾好你了。”
魏言简听后没有说话,倒是不意外她说的。
她这话里没有自愿,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点旖旎。
这本来就不用想,怎么胸口莫名的不畅快……
“走吧,我饿了。”魏言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没有碎长的细发遮挡,整个眉宇间都事化不开的冷戾。
午饭的时候,夏贝把自己妹妹说给肖天的事情说给魏家父子了,当然不是说真的嫁给肖天了,这也是对外的一个说头,她只是想把她接在身边照顾。
魏宗没反对,还说要帮着夏贝把妹妹安排在钢铁厂的煤矿小学,魏宗当初选夏贝嫁过来的时候,也都打听好夏贝的家境和家事了。
夏贝对魏家父子很感激,毕竟这样做,是把一个娘家人完全带到婆家来照顾。
倒是魏言简在饭桌上一言不发,神情还有阴郁。
这一件件事都让魏言简明了,这憨货一点也不憨,自己成了她逃离的翘板,平日的那些照顾不过是感激或任务。
即使嫁给自己,也只是认命的无法更改罢了……
想的越透彻,魏言简的心情就越差。
以至于晚上某人睡着又钻进他怀里的时候,脸颊贴着自己的胸腔,压的他十分不舒服。
他一把推开夏贝,看她别扭的向里趴着,咬咬牙根,又给扒了过来。
第二天的时候,吴勇至来接夏贝,夏贝不好意思的给拒绝了,说有事去不了。
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给羞红了,夏贝说谎话就上脸,说话还结结巴巴的,看的吴勇至笑的胸腔都微微发颤。
“是不是魏言简不让你去。”吴勇志开口道,他也没有多想,也就是闹闹夏贝。
“是……”夏贝立马转口:“不是,不是……”
吴勇至微微一愣,这倒是有些意外,看看眼前渐渐张开的丫头,心中的那想法也不是不可能……
“行吧,下次你想去,就和我说……”
夏贝摇摇头又立马点点头,最后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吴勇至忍俊不禁,揉揉她的脑袋,便上车走了。
上车之时,吴勇至望了下夏贝:有些花骨朵他也想摘……
夏贝同吴勇志说完,便又回到大院了。
魏言简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也不去瞧夏贝。
夏贝看他闭着眼睛,大胆的吐了吐舌头,真是觉得这男人越发的阴晴不定,难道大姨夫比她的姨妈还反应厉害……
没想到吐舌头的档口,魏言简突然睁开了眼睛。
把夏贝倒是尴尬的小脸微红。
夏贝也不去管魏言简,着手就去忙活自己的事。
“你不是报名了钢铁厂的记件员。”魏言简神色自若,渐渐开口。
“是啊!”夏贝说起这件事脸色上的笑意都止不住。
魏言简只当她是有了稳定工作而高兴,而不用想着再去黑市那种危险地方倒卖,眉眼间也放松了些。
“和我去一个地方。”
……
魏言简在前面指路,让夏贝推着他进了一个胡同。
这里的胡同略带古典韵味,每家每户的前门或小或大都有一个破旧残缺的石头,高大的红木门虽然不再明亮,但它依旧屹立在石基之上,让人可以看出曾经之时的辉煌和底蕴。
夏贝推着魏言简在胡同里拐了几次,差点都要糊涂了,终于在一个破旧比较厉害的门邸前停下来。
魏言简让夏贝上前敲门,不一会,走过来一个矮小的妇人。
她先是在门后谨慎的喊了一句:“谁呀?”
“明婶,是我。”魏言简的声音难得带一次爽朗。
“是言简小子啊!”唤做明婶的妇人眉眼间的紧张放松下来,推开门把夏贝他们迎过来。
“好啊好啊,这是言简媳妇啊。”明婶上下打量着夏贝一番,明眸善睐,面容娇柔,是一个钟秀的姑娘。
夏贝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不知道怎么回答,偏偏魏言简也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
“和言简一样叫我明婶就行。”明秀上前抓住夏贝的下手,慈爱的目光,打量着小辈。
明秀把他们二人领进屋里,还忙活的去热了一壶茶水。
屋子里的东西很少,也就一个破木桌子和板凳,还能明显看出地板都被人撬碎了带走。
夏贝不知道魏言简来干什么也不好多问,就老实的待在魏言简旁边。
这时,外面有来一人,是一个十七八左右的少年,眉眼间和明婶有些像,是一个清秀消瘦的少年郎,眼睛瞧见魏言简,明显一亮:“魏哥!”
魏言简瞧过去,笑道:“成宇长高了不少。”
明成宇哈哈一笑,带着少年的爽朗和稚嫩,走过来推着魏言简就进里屋了:“哥,这批货保你喜欢。”
明婶看明成宇他们进去,眉目之间有一丝愁绪,却也只长叹一声没说什么:要不是言简,她们母子早就饿死了,如今也是找一条活路罢了。
“来,丫头,咱门不管他俩,咱们好好说说话。”
魏言简和明成宇进里屋说的时间不短,夏贝也和明婶熟悉了不少。
面前的妇人虽然已经头发半百,面容也带着沧桑和这个时代烙印,可依旧把三千发丝盘的整整齐齐,已经皴裂的双手却干净有力,指甲缝里也不曾有一丝的脏污。
夏贝想就算有些人掉落在泥潭里,可她的脊梁依然□□。
明婶好像是魏言简母亲的好友,提到魏言简母亲的时候,神情有些波动,话到嘴边也没有对夏贝多言。
这边,魏言简也被明成宇推着出来了。
魏言简和明婶说了一些话,也没有多待,就和夏贝一起离开了。
回到家,魏言简从怀里抽出一样东西,扔在夏贝手上。
“这是算盘。”夏贝惊讶道。
这算盘通体发黑,映着淡淡光泽,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发散着一股木质的檀香味。
“会用吗?”
“不会。”夏贝老实的摇摇头,小学的时候学过一些算盘,现在早就不会用了。
“过来,我教你。”魏言简对着夏贝招招手,现在的他第一眼给人的疏离感,在此刻尽数褪去,淡漠的桃花眼渐渐露出一丝春意,露出了勾人神魄的意味,看的夏贝默默的吞了下口水。
魏言简瞧见夏贝的小动作,眼角晕开的意味更加让人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