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仪在约定的假山之旁来回踱步,忽地一阵浓烈的酒气自后将她完全包裹。
“蕊儿......”男子囫囵不清的话带着湿热的唇便落到了她的颈侧。
熟悉的气息让她霎时便知了来人是谁,饶是柳湘仪与章勉经了几次也忍不住脸红。
“勉哥哥,你先松开我......”
她扭动身体却引得章勉愈发得寸进尺,男子的手掌胡乱地抚过她,柳湘仪勉强转过身,却发现章勉喝得太多,早把她当成了奚蕊。
忽地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她停止了挣扎。
先前为了万无一失,在章勉来此半个时辰后便会有侍女将太皇太后等人惊动而来,为的便是让奚蕊再无退路。
况且这种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女子吃亏,到时候章勉一口咬定是奚蕊勾引,便如何也翻不了身,就算奚广平是三品大员也是理亏一等。
而正是因为理亏,男方才更能掌握主动权,届时才有她柳湘仪名正言顺被抬为平妻的机会。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奚蕊没有按照计划中被迷倒在这里,现在和章勉在一起的是她。
那么......
若是太皇太后领着众人见到的是她与章勉,那他便是不想娶也得娶她,并且还不需要去做什么劳什子平妻。
短短一会柳湘仪便明白了自己如今的最佳选择,反正她早就和章勉暗度陈仓,而他的承诺做不做数还另说,不如趁着今日让他无处可辩。
思及此,她伸手攀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在他耳边道:“勉哥哥,我在呢......”
*
奚蕊是被冷醒的,她刚刚睁开眼便见到了一张放大的花脸。
“......?!”
奚灵担忧的神情在她醒来的瞬间转成了嫌弃。
“五妹妹可真是好睡啊。”
奚蕊动了动身体才发现方才那股被下了迷药的无力感全然褪去,她此时似乎是靠在池边某一处假山后。
若非刚刚逃跑跑得太急导致双腿隐隐发酸,她都快要以为方才的一切皆是梦境。
“你怎么在这里?”
奚灵当然是说不出‘我担心你这么久没回来所以出来找你’这种话的。
于是她轻嗤:“看你死透了没。”
奚蕊无语,对于这个吐不出好话的姐姐已经放弃沟通。
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刚刚那个被她撞上的男人,方才思绪浑沌也没看清那人长相,更是不知道姓甚名谁。
不过单看此结果她赌对了一半——
至少不是一伙的。
“我一直在这里吗?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别的人?”她问。
奚灵摇头:“我到时便看见你躺在这里睡得天昏地暗,怎么都叫不醒。”
“那你为何不叫人来?”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
不说还没发现,奚蕊起身走到池边看了一眼差点再次晕厥。
此时的她发丝凌乱,早间出门时抿的口脂也不知是怎么被晕开了,衣衫也颇为不整,若是叫人看见,她这名节属实不保。
奚蕊僵硬半响,刚想问奚灵为何不给她梳理一下,却又在发现奚灵自己都涂得奇奇怪怪的脸时将话咽了回去。
她应该庆幸奚灵没动她。
只是她这姐姐也着实单纯得紧,竟然就这样蹲守等着她醒来,想着奚蕊心中竟有些想笑。
可下一瞬她便笑不出来了。
奚蕊手指抓着头发停顿在头顶,刚想挽发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玉簪早在那幽深小路上被勾掉了。
那簪子还不便宜——
“你在找这个?”奚灵倏得将玉簪执起。
奚蕊眼前倏然一亮:“你在哪找到的?”
奚灵努努嘴:“喏,不就在你躺着的旁边?”
闻言奚蕊一怔,朦胧间似乎想起刚刚说了什么。
「如有余力可否帮我捡一下那玉簪,也不是什么值钱之物......公子不会私拿的对吧......?」
这......
是个正人君子没错了。
“喂,你还要不要了!”看她发呆,奚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快些收拾好,方才我和寂之哥一同来寻你,现在也不知道他回宴了没有。”
奚蕊诧异:“表哥也来找我?”
奚灵撇嘴颇为烦躁地嗯了一声。
谁能看不出寂之哥对奚蕊的紧张?也就她自己还以为只是表兄妹之情谊。
“所以你就这副打扮见了表哥?”
奚蕊目光复杂地打量她。
只见奚灵身着翠色袄裙,头上却簪了朵大红牡丹,脸颊的胭脂也不知是哪里买来的劣质货,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奚灵不以为意:“怎么?不好看吗?”
她梳妆时还刻意回想了一下奚蕊平时如何装扮。
奚蕊一言难尽:“......表哥是何反应?”
说到这里奚灵便有些自豪了:“寂之哥见着我竟退了两步,想来是终于意识到我也是适龄待嫁女儿家,要与我保持距离。”
因着她爱习些拳脚功夫,自幼沈曜就没有待她向待奚蕊那般无微不至,今日这反应在奚灵眼中无异于沈曜对自己改观了。
奚蕊哽噎:“......”
表哥那退两步的动作约莫是认真的。
第12章 她们跳的是同一支舞。……
奚蕊收拾好自己,暗自感叹了一会人美是非多,然后在奚灵不断白眼下往回走。
在即将行至太雍池宴会处时,她们突然发现太皇太后竟带着人将不远处的假山团团围住,且气氛十分凝固。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文茵与阿绫急忙上前上下打量她。
奚蕊狐疑:“怎么了?”
文茵抿唇犹豫半响最终将方才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
“你说柳湘仪和章勉在御花园......?”奚蕊难以置信愣在原地,似是完全想不到这两人是如何搞到一起去的。
可转念想到方才那莫名奇妙追她的人,以及那酒里的迷药,忽然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那边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在夜空中絮絮传来,奚蕊指尖不自主地颤抖,背后倏然起了阵寒气。
若刚刚她没能逃走,或许现在跪在那里的便是她了吧。
此时的柳湘仪笼着外袍发丝凌乱,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落下。
章勉被吏部尚书扇了几巴掌后终于清醒过来。
他看清眼前情景后目眦欲裂,忽地视线越过重重人群看到了不远处的奚蕊。
“奚蕊——”
奚蕊被他叫得猛地后退,身形微晃几欲站不稳。
“你这个逆子!”看他还敢叫别人,吏部尚书气得一脚踹向他的心窝。
章勉在地上滚了几圈,头顶的玉冠斜拉垂着好不狼狈。
他双眼赤红,看到一旁哭哭啼啼的柳湘仪,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一定是这个女人搞的鬼!
说什么给他出谋划策,可奚蕊还好好的站在那,出的哪门子策?!
“贱妇,是你这个贱妇害我!”说着他便要扑上去,柳湘仪大骇,好在内侍及时拉住了他。
“你闭嘴!”吏部尚书脸红脖子粗,“太皇太后,老臣......老臣这不肖子孙伤风败俗,污了您的眼睛......”
太皇太后到底是在后宫待了半生,腌臜之事见多了,现在倒是十分镇定:“既是章大人的家事哀家也不便多问,只是柳小姐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此事章大人还是不能轻率。”
“是是是......”吏部尚书连连点头,凛冬之际额角却出了豆大的汗珠。
在场未婚女子颇多,宫中出了这等丑事自然是再办不下去宴会,最终柳家的人赶来,章家许诺明日便去提亲才作罢。
奚蕊浑浑噩噩地跟着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上奚广平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
她心下不安,但又想着今晚这事明里并未牵扯到她身上来,想来爹爹不会斥责于她。
于是她悄悄地掀起眼皮瞄了一眼奚广平,刚想开口便被横了一眼。
想到今晚去时她跳的那支舞,奚广平脸色深沉,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的女儿和那皇宫沾上半分关系。
“从今天开始,罚你两个月的银钱,并且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再出府。”
“爹爹?”她惊得坐直了身体,满脸无辜:“我做什么了呀。”
出门尚且有办法,没银子简直太过分了!
奚广平目光幽寒,给了她个‘再多言就罚三个月’的眼神。
奚蕊含冤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