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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皇帝赐婚,将安阳公主赐予大将军作平妻,一个月后大婚。
  当这消息传到正院时,木琴一正蹲在院子里伺候他那株墨兰。
  木琴一从小就喜欢花花草草,他这院子里除了行走的路,其他空地都栽上了各种花卉。
  然而,当初与他一起栽种、培育和欣赏的人早已将之抛之脑后,连带着他一起。
  *
  星澜国与月华国的交界处,零散分布着几个小村落。
  村中的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手头沾血亦或被追杀得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被两国百姓著称的土匪村子,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每日处于斗殴,或是剑拨弩张的氛围中。
  大概是顾忌其他人都有他们的保命手段,倒也是相安无事。
  村子的某处废弃木屋里,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蜷缩在床上,起伏的胸膛慢慢没了动静,直至最后一丝气息消散。
  而这没了生息的男人,正是付司勤在暗中寻找已久的影卫黑一。
  黑一不知道自己能逃多久。
  两年的时间里,自从他送出去的几封信都石沉大海后,便不敢再尝试,转为暗中伏蜇。
  然而,前不久打听到主子和小主人在皇城中的处境,黑一心焦的同时又是无计可施。
  最后只能冒死将黑六交给他的那封信送到小主人手中。
  预料之中,他一露出踪迹就立马被察觉。最后,为保全小主人,黑一带着另一封信往塞外逃去。
  可惜,最后的结局如废弃木屋里的场景一般,黑一死了。
  一直以为,人死后是没有任何感知的,直到黑一从虚无的意识中醒来。
  望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常年面瘫的黑一除了内心有些波动外,依旧保持着身为影首的风范。
  直到――
  大哥!!
  影首大人!
  黑一大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黑一下意识转头,看到来人后满脸惊愕。
  你你们!
  大哥,你怎么也死了?
  飘到黑一面前的,正是跟随傅余庭上战场的黑字辈五名影卫,连带刚来的黑一,这下六个人是整整齐齐地聚在一起了。
  这是怎么回事?身为傅余庭手下影卫的影首,黑一只是惊讶了片刻,遂开口询问。
  他没有想到,死后真的会变成鬼,现在还和其他兄弟相聚了。
  或许和主人有关。寡言的黑二突然出声道。
  主人?!
  我们死后,醒来就飘在主人周围。黑六解释着,边带黑一往前飘去。
  灵魂状态的他们移动位置不需要多长时间,眨眼间黑一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处破碎的祭坛,悬浮在祭坛上方的男人正是他们的主人傅余庭。
  此时,猩红与乌黑的黑雾交缠萦绕在他周围,看起来诡异又危险至极。
  主人这是怎么了?
  黑一的灵魂体不受控制地飘过去,却在靠近祭坛边缘时被挡下了。
  不甘心地绕着祭坛周围飘了一圈,却始终无法靠近。
  不清楚,我们出现在这儿时主人就是这副模样了。最先出现在主人周围的黑三出声道。
  五名影卫围在影首身边,和他说明他们搜集到的情报。
  听完后黑一沉思片刻,正想开口说什么,余光却瞥见悬浮于上空的主人突然被黑雾包裹住。
  同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灵魂体好像变得更凝实了。
  黑一望向其他人,发现这并不是他的错觉,其他人的灵魂体看上去好像有些实质了。
  悬浮于祭坛上空的男人,被猩红和黑色的实雾包裹成茧。
  原本缓慢萦绕在他周围的虚雾好像有了意识一般,飞快地在他身上来回穿梭。
  雾茧越来越大,就在雾气快要弥漫到黑一他们附近时,巨大的雾茧突然爆发出金色的光芒。
  金光四射,刺得黑一他们下意识闭上双眼。
  许久,等到不适感慢慢消失,黑一睁开眼,下一秒视线突然与一对猩红的双眸对上。
  主主人?看到如此陌生的主人,黑一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上一秒才被雷电劈中,带着恨意和不甘地失去意识的傅余庭,看着周围的一切,眼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茫然。
  想到失去意识前他看到的画面,对夫郎与儿子的担忧和紧张,让傅余庭很快找回了理智。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昏迷了多久?
  呃主人,我们死后被困在这个地方,不清楚现在是何时。黑六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我死了?傅余庭缓慢地转过头,猩红的双眸愈发的瘆人。
  黑六被主人盯得瞬间僵住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是了,他死了,他的身体也被不知名的魂体占据了。
  恐怕那个占据他身体的孤魂野鬼,此时正逍遥自在着,而他的夫郎和孩子怕是已经被他伤透了心。
  想到这儿,傅余庭满身的杀意和戾气瞬间涌上心头。
  主人,属下死时离您率兵回京已有一年多。黑一瞧见主人有些失控,赶紧开口。
  离我中箭身亡多久了?
  两年。黑一下意识应道。
  然而等意识到什么,黑一瞳孔骤缩,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主人,您您是说那次中箭后您就
  看到影首罕见地变了脸色,比主人早一步战死沙场的四名影卫一脸茫然,倒是黑六脸色一变。
  借尸还魂,醒来后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我了。傅余庭面色冰冷道。
  怪不得黑六下意识低声喃喃道。
  怎么?听到黑六的话,傅余庭看过去。
  没等黑六开口,在场活得最久的黑一最有发言权,当时主人醒来没多久,黑六察觉到不对劲后来,黑六被割喉,属下在军师的掩护下逃了。
  傅余庭没有问黑六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割喉,受重伤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身为影卫的他们对主人最不设防。
  即使察觉到不对劲,没有借尸还魂概念的他们根本不知道,醒来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们的主人了。
  继续。
  后来没多久属下得到消息,军师的双腿被那人打断了。黑一抬头看了一眼主人,随后快速低下头。
  打断了?傅余庭一字一顿道,整个魂体弥漫着阴冷的气息,军师也察觉到了?
  是,但属下觉得军师应该不知道那人已经不是主人了。黑一顿了下,继续道:那人醒来后,称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
  不,他知道。
  和沈清成为生死之交后,有一次打了胜仗喝酒庆祝,傅余庭不小心说漏了嘴。
  后来被缠得烦了,他才半开玩笑一般跟他讲了些志怪故事。
  以沈清的头脑,就算一开始想不到这方面,但时间一长肯定会联想到。
  主人没再开口,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另一边,从听到军师的双腿被打断后,黑六的脑子就懵了。
  那样一个清风霁月的人,黑六不敢想象他的双腿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行走。
  想到那人或许就此消沉下去,不再有以往的意气风发,黑六只觉心头抽痛。
  傅余庭回过神来,让黑一继续说他这两年搜集到的情报。
  站在黑六一旁的黑五瞧见他的不对劲,抬头看了一眼主人,然后低声询问,黑六,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为军师可惜。黑六扯了扯嘴角,有些勉强道。
  两人的声音低得可以忽略,不过傅余庭还是听到了,偏头看了一眼满身低气压的黑六。
  然后回头,继续听黑一的汇报。
  不同于死前他看到的一切,这次他醒来了,一切还来得及。
  他会让那些欺负他夫郎和孩子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6章
  屋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阴云密布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昭示着即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这阴云积了一天,直到傍晚才有降雨的迹象。
  坐在窗前的木琴一微仰着头,望向窗外的天空,突然出声道:勤儿,你觉不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有些似曾相识?
  没等儿子开口,木琴一又继续道:两年前的这一天,似乎也像今天一样黑压压的一片。
  听到姆父的话,付司勤稍加思索就明白了,面色蓦然一沉。
  这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付司勤在暗中也查到了一些真相,最重要的是不久前他收到了来自黑一的一封信。
  两年前的今天,正是他父亲中箭身受重伤的那天,亦是所有事情发生变化的起源。
  姆父付司勤走到姆父身边蹲下,两手搭在他的膝盖上。
  十一岁的付司勤,常年练武,已初显少年的体魄。
  这一年来诸多事宜不宜让姆父知晓,都是付司勤一个人在撑着。
  如今的付司勤,已经不再是那个面带笑容性格有些腼腆的小孩了。
  父亲不再是他们父子俩的依靠,付司勤只能用自己并不宽厚的身躯给姆父做依靠。
  木琴一轻抚儿子的头发,眼里露出了些怀念。
  他的儿子,长得越来越像他夫君年轻时的样子,不仅容貌像,性格和行事作风也越来越像。
  这一年里,儿子做的事木琴一并不是不知情。
  虽然不知道为何夫君当年留给他的影卫,现如今仍跟着他,但这确实是他们父子俩的生活能保持安稳的保障。
  想到他的夫君,木琴一心里黯然,不由轻叹一声勤儿
  怎么了姆父?耳边是姆父的叹息,付司勤仰头轻声道。
  要坚守本心别像你父亲一样。
  突然响起的巨大雷声,覆盖了木琴一后半段的话。
  原本黑压压的天空,被刺眼的雷电划破,天地间一瞬间的白昼,更是让人们感到心惊胆战。
  隐约间听到婴儿的哭声,付司勤的眸色微冷。
  这被响雷吓哭的婴儿,正是他父亲的侍妾红莺那出生已三个月的孩子。
  除此,付于亭娶回来的平妻安阳公主,如今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大雨倾盆,雷声阵阵,木琴一不放心儿子这么晚回听竹院。
  正巧姆父今天显得心事重重,付司勤也有些不放心,于是留在偏房休息。
  今晚的雷声响得很频繁,让人难以入睡,木琴一不知道被惊醒了多少次。
  又一次从浅眠中被雷声惊醒,躺在床上的人睫毛轻颤,皱着眉头掀开眼帘,迷蒙的视线中好像多了一道黑影。
  反应有些迟钝的木琴一闭着眼睛,等快要睡着时心头猛地一跳,彻底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看着屋里多出来的一道黑影,木琴一张口无声地喘着气,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跳得飞快的心跳声。
  那是谁?
  那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木琴一不敢去看站在窗户那边一动不动的黑影,也不敢出声。
  儿子就睡在偏房,他不能让儿子陷入危险之中。
  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乌一他们没有察觉到黑影的存在。
  因为在他忍不住睁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那黑影的主人正慢慢朝他这边走过来。
  木琴一想要闭上眼睛,但处于惊恐状态的他做不到。
  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黑影慢慢靠近床边,这时,一道惊雷响起,屋里亮了一瞬。
  木琴一被吓得身体直颤,用被子捂住嘴巴。
  黑影停在床前,没有停顿片刻床幔就被缓慢拉开了。
  木琴一经常半夜醒来,他又有些怕黑,于是侍女习惯在屋里留一盏灯。
  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在那床幔被拉开后,第一时间看到了黑影的真面目。
  然而,在看到那熟悉的面孔后,木琴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愣愣地看着他。
  急剧的心跳声,在这片刻的寂静中响得震耳欲聋。
  吓着你了?低沉的声音响起,声音里隐约含着歉意和一丝懊恼。
  躺在床上的木琴一瞪大着一双眼,颤抖的两手抓着被子捂住嘴巴,眼里的惊惧之色让人忽视不了。
  一看就是被吓得不轻。
  然而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望着他时那熟悉的眼神,木琴一的眼眶慢慢泛红发酸。
  这是梦吗?躺在床上的小夫郎呆呆地看着他,喃喃低语。
  眼里的泪却是划过眼角,落入发间。
  这肯定是梦木琴一声音哽咽道,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握住那宽厚的大掌。
  只有梦里,我的夫君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用充满爱意,只专注于他一人的眼神看着他。
  而且
  热泪源源不断地滚进发间,木琴一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
  而且,他夫君的手冰冷冷的不像是正常人的温度,这肯定是在梦里。
  阿琴,别哭傅余庭坐在床边俯下身,伸手拭去他的眼泪。
  夫君,我好想你啊
  木琴一两手紧紧地握住那只轻抚他脸颊的大手,哽咽着声音小心翼翼道:你你能不能抱抱我?
  听到他的话,傅余庭只觉心脏被揪得生疼,眸色差点不受控制地变回猩红色。
  抱歉,是相公来晚了。傅余庭咽下心里的酸涩,弯下腰将人抱住。
  伸出手臂挽上他的脖颈,感受到后脖和背上的大手,木琴一眼睫挂着泪满足地笑了,不晚一点都不晚。
  紧紧地抱着伏在他身上的人,木琴一情不自禁地在他的颈窝蹭了蹭,鼻翼间全是他夫君的气息。
  除了滚烫的胸膛变得冰冷,其他的全都没变,让木琴一忍不住沉溺其中。
  两人保持着相拥的姿势一动不动了好久,傅余庭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就是有些担心他的小夫郎。
  阿琴,你该睡觉了。傅余庭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