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坊。
陆原二人从祁震的书铺回来后,直接向李中家返回,这回二人熟门熟路,很快找到李中家那间破旧的房子。
刚一敲门,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大门迅速打开,露出李冬那张小脸。
瞧见李若真后,小女孩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她拉着李若真进了门,陆原也随后而入,将大门关好。
刚一进大堂,一股炖鸡的味道扑鼻而来,陆原向堂中瞧去,只见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菜,正中间摆放着一只大瓷碗,里面盛满着鸡汤。
“杜兄,杜姑娘,你们回来了。”李中从厨房中探出身子。
“李兄,今天是何好日子?居然做的如此丰盛。”陆原望着满桌的菜笑道。
李中身子缩回厨房,没一会,端着两盘菜走了出来。
“其实昨天就该为你们接风了,不过我不太懂这些,所以把这事给忽略了,还是小冬提醒我。正好,我今天作了首诗得了五十两赏银,便给你们准备顿好的。”李中挂着笑容说。
“做诗?”陆原在椅子上坐好,问:“莫非李兄今日也去了女子诗社?”
正在添饭的李中闻言转过身,惊道:“杜兄今天也去了吗?”
“是啊,我和师姐也混进去了,不过我们去晚了,去的时侯已经快比完了。”
“混进去?”李中将添好的饭递给了二人。
“对呀。”陆原微微一笑,一边吃着饭,一边将二人如何混进去的事说了。
李中听后哈哈大笑:“杜兄,你这招可真厉害,在下以后倒可以学学。”
说笑间,四人一起吃着饭。
陆原和李中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有时聊起杭州风土人情,有时又说起朝政大事,李若真和李冬默默吃着,竖耳听着。
吃完饭后,小女孩和李若真收拾残桌,李中和陆原在厨房清洗碗筷。
忙完之后,烧水浴足,各自睡下。
翌日。
陆原和李若真依然是去极乐坊外摆摊,一日摆下来,依然没有等到蓝柳依。
陆原意识到这个方法行不通了,心中决定改变策略,用其他方法寻找那女子。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要做,那便是去钱裕府上,探明那名黑衣人身份,他隐隐觉得这件事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
六月三十一日,晚。
钱裕的马车如期而至,陆原和李若真上了马车,向安乐王府而去。
马车上,钱裕望着李若真,笑道:“原来姑娘和先生是一起的。”
李若真没有搭理他。
陆原笑着解释:“这位是我师姐,我们师从同一位老师。”
“莫非小姐也能测会算?”钱裕惊道,他听陆原说过,他的测算之术就是师从老师。
“不,我师傅将测算之术传授给我,传授给我师姐的是制敌之术。”陆原说。
“没想到令师还会武艺,真是位得道高人。”钱裕不住称赞。
到了候府,钱裕带着二人直接去了后花园,他指着远处一个亭子说:“就是那里了,再过大半个时辰,就是我们约定见面的时侯。”
“好,咱们先回大堂,等会殿下按往常时间去赴约就行。”陆原说。
“本王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钱裕独自前往后花园,在亭子里等待起来,他习惯每次早一点过来等待。
凝视着空中的月色,钱裕开始回想起前任吴越王钱倧在位时,自己是多么无忧无虑,只可惜那种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忽然,一道声音毫无征兆的在他身后响起:“殿下。”
钱裕缓缓转过身:“你来了。”
在他身后站着一名黑衣人,他穿着黑衣黑鞋,头上戴着黑色头罩,只露出两只眼睛。
“还请殿下像往常一样,将这一个月来的重要事情都告诉我。”黑衣人低沉的声音从头罩后传来。
钱裕点了点头,挑拣些重要的事对他说了,说完后他还补充了一句:“我感觉你这法子效果并不好,王兄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并不是我的方法无用,而是之前战事不利,让君上的猜忌之心越来越重了,若非听了我的话,君上很可能已经对殿下动手了。”黑衣人沉声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殿下还需再进一步,彻底消除君上的猜忌之心。”
“如何进一步?”
“装疯!”
“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钱裕又惊又怒。
“有。”黑衣人用平缓的声音回答:“如今钱弘俶威信大不如前,为了巩固王权,他很可能会对殿下下手,还请殿下早做决断吧,否则之前的牺牲都将白费。”
“你……你让我考虑一下吧。”钱裕吞了吞口水。
“没有时间再给殿下考虑了,君上现在正忙着筹措麒麟大会,无暇顾及其他,等这事结束,他就有可能对殿下动手了。”黑衣人声音开始拔高,给钱裕内心施加压力。
“我……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就开始装疯。”钱裕咬牙道。
“很好,这样一来殿下就安全了,我也就放心了。”
话一说完,黑衣人身形拔地而起,向远处飞掠而去。
钱裕在亭内的石椅上瘫坐下来,只觉额头有冷汗冒出。
一道脚步声从身后响起,钱裕转头看去,正是杜玄,他急声问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陆原摇了摇头:“我师姐说那人武艺太高,所以我们离的很远,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了?”
“他让我装疯!”钱裕咬牙道,说完重重一拳打在石桌上。
陆原眉头皱起,对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只可惜还不知道对方身份,实在不好下结论。
“令师姐已经追过去了吗?”钱裕问。
“是。”
之后二人都保持了沉默,在亭内静静等待着。
随着时间推移,钱裕有些不安起来:“你师姐没问题吧?会不会出事?”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陆原沉声回答。
又过了许久,一道白色身影掠入后花园,正是李若真,陆原松了口气,上前问道:“知道他是谁的人吗?”
“我跟到一半就被他发现了,为了甩开他,我在城中绕了大半圈。”李若真回答。
“也就是说毫无收获吗?”钱裕有些失望。
李若真依然没有理他,目视着陆原说:“不过我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
“是谁?”陆原和钱裕同声问道。
“廉泽!”
“怎……怎会是他?”钱裕惊愕道。
陆原脑袋飞速运转起来,廉泽是长乐侯蔡高的人,也就是说背后是蔡高在指使,他为何要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保护钱裕吗?
忽然之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急忙向钱裕问:“殿下,吴越王除了你这个弟弟外,还有没有其他活着的兄弟?”
钱裕正在发愣,闻言脱口而出:“有,十三弟恭逊王钱信。”
“他品行如何?”陆原又问。
“十三弟虽才十岁,但聪明过人,民间都有流传。”
听到这里,陆原悚然一惊,看来他猜的不错,长乐侯蔡高果然胆大包天。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如果你王兄死了,不知会由谁继位?”
钱裕愣了一下,说:“自然是——”
他刚准备说自己,忽然联想到自己此刻的名声,满朝文武都不可能同意让他做吴越王,而十三弟年纪虽小,却聪明过人,王位很可能落到他头上。
“他们……他们……”钱裕又惊又怒,终于意识到陆原话中的意思。
深吸几口气,他咬牙道:“你的意思是蔡高要废了王兄,改立十三弟?”
“你觉得他有没有实力这么做?”陆原反问。
钱裕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说:“若是以前,他恐怕还没这能力,但自从我们打输给徽安府后,王兄的威信受到很大打击。
而且如今镇海军驻扎在杭州城旁边,镇海军节度使蔡兴便是蔡高弟弟,他确实有能力这么做。”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视着陆原说:“虽说蔡高现在势力很大,但母后不会让他干出这种悖逆之事的!”
陆原皱了皱眉,问:“蔡太后是你王兄的亲生母亲吗?”
“不是,她是钱倧哥哥的——”说到这里,钱裕脸露惊恐之色。
陆原冷冷道:“她是前任吴越王的母亲,也就是说,如果她知道自己儿子是被你王兄所害,你说她会怎么做?”
“不,我还是不相信蔡高会造反,我也不信他会这样害我。”钱裕抓着脑袋,大声道。
瞧见这种情况,陆原微微有些疑惑:“殿下莫非与蔡高有私交?”
钱裕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低声说:“自从王兄不让我上朝之后,他是唯一没有对我改变态度的人,而且他还时常替我向王兄求情,希望王兄能再让我上朝。”
“不知殿下与蔡高的关系是一直这么好,还是从某个时候,突然好起来的?”陆原问。
“是从一年前,胡进思退隐后,也就是黑衣人来找我前——”
说到这里,钱裕眼珠子不断瞪大,莫非,莫非蔡高是故意接近自己,故意对自己好的?
陆原长叹一声:“我终于知道君上为什么会对殿下冷淡了。”
“为……为什么?”钱裕脑袋如同机器人般转了过来,思维似乎已经停止。
“因为君上早就知道蔡高有不轨之心,瞧见殿下和他走的这么近,他又时常替殿下美言,所以君上自然认为你与他合谋,想坐上吴越王的宝座。”陆原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