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戌时末,宇文萧出了镇南侯府,会合了门外的姚建,向居住的客栈返回。
虽说戴锦邀请他住在镇南侯府中,但宇文萧只把戴锦当做合作对象,并不想完全绑在戴家战车之上,因此拒绝了。
行走间,姚建四顾望了一下,皱眉道:“公子,有些不对劲,路上怎么一个行人都没有?”
“走快一点。”宇文萧沉声说,他也察觉到路上状况有些诡异。
二人经过一座石桥时,宇文萧心中沉到了谷底。
只见下桥路口被几名黑衣人封堵,领头的是名鼻戴铜环的男子,正目光阴冷的望着自己。
转头一看,上桥的路也被堵住,领头之人又瘦又高,出鞘的长剑斜指着地面,目光中不带任何感情。
是暗影团!
想到这点后,宇文萧感觉石桥上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自己不过帮戴锦赢得了一场比试,对方竟然就派人在杭州猎杀自己?
宇文萧感觉难以置信。
姚建也猜出对方身份,双手不自禁颤抖起来,转过身,他与宇文萧背靠背,低声说:“公子,我们……跳河吧。”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的厉害。
“不行,他们故意在石桥动手,水下必然有埋伏。”宇文萧冷静的说。
不等姚建再开口,那名持剑男子已经走上了桥,鼻环男也随即向二人逼近。
“向前冲!”宇文萧急急说了一句,便向鼻环男冲了过去。
姚建不过迟疑了一会,就感觉前方一股强烈的杀气袭来,持剑男子已冲了上来,他哪里还敢转身,只好举起刚打造的铁尺迎了上去。
另一边,宇文萧和鼻环男也斗在了一起。
斗了没一会,宇文萧感觉吃力起来,暗影团果然名不虚传,鼻环男武功比他还要高上一线,令他一时难以脱身。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姚建的惨呼声,宇文萧知道再有片刻迟疑,自己必死无疑。
他拼着硬吃了鼻环男一拳,从他身旁掠过。
随后又拼死冲过前方黑衣人的包围,身上又多了三道伤口。
拖着受伤的身躯,宇文萧向远方逃去,有意往灯火通明的地方逃行。
然而身后暗影团的人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向他不断追赶逼近,尤其是那名持剑男子,距离他越来越近。
宇文萧身上的血越流越多,这让他开始头昏眼花,他知道,这是力竭的征兆,莫非自己要死在这了吗?
就在宇文萧经过一个小巷时,忽然从小巷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宇文萧肩膀。
宇文萧正准备持剑反击,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是我,袁安。”
宇文萧停下攻击,转头一看,眼前之人正是与自己同来杭州的袁安。
“这边来。”袁安说了一句,向小巷深处走去。
宇文萧急忙追了上去,小巷中道路错综复杂,袁安却十分熟悉,带着他七拐八绕,从另一边穿出了小巷。
刚出小巷,一名黑衣女子站在出口处接应,正是王盈。
“地上的血迹处理一下。”袁安吩咐。
说着转头向宇文萧说:“跟我来。”
宇文萧回头向小巷看了一眼,见暗影团的人没有追来的迹象,总算放下了心,不过想到姚建的惨死,心中还是有几分哀伤。
叹了口气,他向袁安的背影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钱裕正在御书房等候,他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可以看出内心极为忐忑不安。
许久后,钱弘俶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进入御书房,在龙椅上坐下后,他淡淡瞥了钱裕一眼。
“这么晚来找寡人,有什么事吗?”
噗通一声,钱裕跪下身子,泣声道:“王兄,我好糊涂啊!”
“到底怎么了?有话好好说。”钱弘俶皱了皱眉。
“你让他们都出去。”钱裕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
“你们都出去吧。”钱弘俶隐隐察觉到什么,吩咐道。
宫女和太监全部走完,大殿内除了隐身在暗处的暗卫,就只剩兄弟俩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钱裕回头看了一眼,见大门紧紧关闭着,正准备开口,忽然又凑到钱弘俶身边说:“王兄,外面说不定有人偷听,你去调禁军守在门口才行。”
钱弘俶正有些不耐烦,然而联想到他这一年来种种奇怪的行为,又压下了脾气。
“去调五十名禁军把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靠近。”他仿佛在对空气下令。
“是。”一名黑衣上刻着花纹的侍卫从屏风后走出,推门出了书房。
这名侍卫便是‘暗卫’,是钱弘俶安全最重要的保障。
吴越国的暗卫虽没有唐国的重楼那么有名,但论隐秘性,还在重楼之上。
钱裕也是在很久之前,听前任吴越王钱倧提过有这么个组织。
没过一会,暗卫回来了,与此同时,门外一队禁军将御书房包围了起来。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钱弘俶凝视着自己的弟弟。
钱裕酝酿了一下,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王兄,我对不起你啊!”
“到底怎么了,说事!”钱弘俶越来越不耐烦。
“是……是这样的……”钱弘俶哽咽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一遍。
从胡进思退隐之后开始说起,有黑衣人找上自己,说钱弘俶害死了前任吴越王钱倧,还要对他下手,建议他做出种种丑化自己的行为,来消除钱弘俶的猜忌。
钱弘俶听的又惊又怒,甚至还有几分惊慌。
“都怪我听信了蔡高的谎言,这才铸下大错,王兄,你处死我吧!”钱裕悲切道。
钱弘俶皱眉不语,在书房中踱起步子,钱裕坐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他。
半晌后,钱弘俶冷笑一声:“原来他想立小十三当吴越王。”
他很快便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是的,李先生也是这么说的。”钱裕不住点头。
“李先生?”
“对啊,这个阴谋就是李君逸帮我分析出来的,前几天他们要我装疯,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去找李君逸,想向他求求主意,听了我的话,他立即就识破了蔡高的阴谋。”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钱弘俶一眼,见他冷冷盯着自己,心中一慌,急忙补充:
“本来他还不准备说的,后来他告诉我王兄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忍心让王兄被谋害,这才告诉了我。”
钱弘俶冷笑一声,他才不信李君逸会对自己这么忠心,想来是怕蔡高得势后不会像自己这么重用他,将他交给了徽安府陆原。
至于自己这个又蠢又笨的弟弟,真是丢尽了钱氏的脸面,被一个外臣如此玩弄,难怪做出那种白痴行为。
“那个狗贼,竟然污蔑我陷害钱倧哥哥!”钱弘俶咬牙切齿,然而眼角却偷偷向钱裕撇去,观察着他的反应。
“是啊,王位迟早是王兄的,也怪我当初太笨,见王兄对我越来越冷淡,这才相信了他的鬼话!”钱裕露出一副懊恼的神色。
钱弘俶大骂:“还不是你这个蠢货非要和蔡高走的那么近,胡统军一退隐,我就察觉到蔡高开始结党弄权,母后也偏着他,这时候你又去插上一脚,难不成我还要夸耀你吗?”
话是这么说,他对钱裕的疑心也去了些,这一年来,因为与太后的关系越来越僵,让钱弘俶有些疲惫。
此时钱裕的坦白,让他内心深处好受了许多,毕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
“是我不好,王兄别生气,莫要气坏了龙体。”钱裕低声说。
钱弘俶冷哼一声,回到龙椅上坐下,望着钱裕问:“这事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当然没有,我又不傻,这事只有李先生和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