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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月嫂晚上留宿这,但孩子每次夜醒,他都亲力亲为。
  老胡有点心疼:少爷,不如今晚回去休息休息。
  不用。肖远说,你早点回,这两天辛苦。胡鹏留在这,我跟他聊好了。
  老胡高兴应好。
  他侄子本来在摩托车厂上班,做了两三年都没升职。前段时间刚被他骂醒,成功失业。
  他给肖明泽当了十几年司机,今年四十四。日常吃喝不愁,待遇等同白领。
  肖远以后肯定要接手Xmz。
  他侄子能在肖远身边做事,不比摩托车厂好啊。
  稍晚
  肖远和父亲说完电话,回到病房。任雪站床边看孩子,神情专注。月嫂冲他点点头,表示一切正常。
  肖远小声问:想抱抱他?
  任雪缓缓摇头,说:我不太喜欢孩子,下定决心丁克的时候,有了小宴。
  肖远按下心里震惊。
  生下来之后,忽然又变得没那么讨厌,主要还是因为小宴爸爸宠我。
  任雪碰碰婴儿小手:他不限制我自由,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孩子不用我带,任何家庭琐事,都不会成为我的烦恼。
  她坐到旁边,婴儿的小手紧紧勾住她的食指。
  任雪继续说:小宴十岁的时候,我和他爸吵架,虽然他爸很快道歉,但我还是任性离家出走。
  他爸说没关系,你玩一段时间,散散心。一别六年,我去年刚回家,他爸依旧宠我,小宴却不爱我了。
  你来家里做客那天,小宴时隔六年,第一次叫我妈妈。她哭笑不得,看,你一个外人,都比我这个做母亲的面子大。
  肖远终于知道这对母子之间的问题出在哪了。
  他抿抿唇:被一个人伤过,重新接受会变得很难,需要的是契机,契机是很小的一部分。
  不要为他说话了,也不要看低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反正肯定比我高。任雪表情烦躁,我才不会管你们谈不谈恋爱。
  还没确定关系。肖远低头,耳朵在日光灯下泛着红。
  任雪意外挑眉。
  她小表情一丰富,人就变得活泼起来,再瞧不出半分这些时日的压抑。
  嗯,你继续努力。任雪说,我也要继续追求我的新时代生活。
  肖远疑惑地望着她。
  _
  梅雨之后的空气,闷热又粘腻。肖远查完分,迈出书房的那刻心情不错。
  客厅,老胡正在照看婴儿床里的孩子,瞧见他的脸色,心下一喜:理想分数?
  问的是废话,他家少爷什么时候不是理想分,回国后,年级第一的宝座就没退下来过。
  嗯。肖远抓起茶几上的手机,许宴比我分高。
  老胡眼睛瞪如铜铃,短时间内忘记眨。
  4班群里,全是查分消息,目前处于沸腾状态。
  班长发了好几遍「28号填志愿,学校集合」都没几人搭理,直到班长@清零和@净含量,这锅沸腾的水才渐渐冷却了。
  净含量:28号见。
  肖远发送完这条,抓过许宴手机,回复同样的话。随后不管群里怎样花式@,都不再冒泡。
  准备一下。他说。
  老胡:需要带点什么,奶粉,衣服,出生证明,接种证,还有?
  肖远想了想:奶瓶。
  老胡:
  抵达时,快到晌午,天气炎热,小区门口站了一堆人等着他们。
  肖远隔着车窗,看见树底下人堆里的许宴。
  许宴和奶奶说着话,不经意回头,恰巧老胡摁了一声鸣笛,一群老许家的人不约而同迎过来。
  车辆靠边停。
  肖远降下车窗,光线落差,怀里熟睡的孩子倏地紧了下眼睛。
  许宴看到孩子第一眼,表情飞快划过一抹惊喜,随即冲叽叽喳喳的亲戚们夸张地「嘘」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睡啦?
  肖远点头:嗯。
  让让。胡鹏撑开一把大的黑色遮阳伞。
  老许家亲戚自动让开路。
  许宴没让,接过伞:我来。
  胡鹏帮忙开车门。
  肖远抱着孩子下车。
  有个小孩问老许家长辈,为什么不把车开到楼下去呀。
  许宴奶奶连日下来神色有些憔悴,但难藏喜悦,说:第一次回家,都要认个路。
  车里舒适的环境一变,没走两步,婴儿便哭了起来,小脸很快嚎得通红。
  许宴心慌,一阵紧张:是不是太热了?
  老许家某个长辈听见这句,立刻叫了个人名,说:你腿快,赶紧回去把空调调成恒温,室内外温差太大,对孩子不好!
  一个少年火箭般冲到他们前头去,眨眼没影了。
  肖远兜了兜尿不湿,眼睛笑得弯了一下:没,水喝多了。
  许宴在伞下看他,心里涌上密密麻麻的柔软。
  一群人行色匆匆,有说有笑,许家几个汉子跟在最后,有的拿尿不湿,有的扛着婴儿车,有的拎着大包小包,有人抱着奶粉瞧。
  快到楼下,突然炸起鞭炮声。
  肖远下意识捂住孩子耳朵,许宴下意识捂住肖远耳朵。
  许家人一溜烟儿散开,准备迎接孩子进门。
  鞭炮声嗖地一下过去了,许宴拿开手,揽住他肩:走。
  肖远耳朵被掌心覆盖的热度,直到进了家门,中和了空调冷空气才消散下来。
  许家人纷纷自告奋勇换尿片。
  肖远出了一身汗,去卫生间简单洗了一把脸,出来时,许宴等候在门口,把毛巾给他。
  谢谢。许宴说。
  肖远接过毛巾,想说不用谢,最后还是「嗯」一声。
  他观察屋中摆设,朝一个方向走过去,对着黑白照弯了腰。
  老许家亲戚一阵安静,纷纷放低音量说话,有人怂恿谁问一下任雪。
  肖远听在耳朵里,行过礼之后对许宴说:我们进房间谈?
  卧室依旧。
  许宴拿来冰的酸奶,插好吸管,再给他。连日不见他,眼下一片青灰,一时看着竟有些陌生。
  倒不是彼此的关系陌生,而是他眉眼间透露出的东西,和之前感觉不太一样了。
  多了一些成熟?
  肖远喝半瓶酸奶,稍微降了点燥,剩下半瓶放桌上。他看着许宴说:我首先要跟你道歉。
  许宴从他上下滚动着的喉结上回神,表情懵逼:啊?
  叔叔的事,其实我9号凌晨两点多钟就知道了。肖远低着嗓子说。
  噢。许宴垂下眼。
  我瞒着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你,存了一点私心。肖远说,许宴,你可以怪我。
  许宴低着头,坐到床尾,盯着肖远纯黑的裤脚看:我有短裤,你穿吗?
  肖远:
  我不怪你。许宴拉回话题,一遍一遍说明,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不怪任何人。
  他提前十分钟交卷,回到酒店就看到老舅发的消息,当时脑子轰地一嗡,拎上自行车就走了,半路想起来没退房,一摸口袋,手机已经不翼而飞。
  忘记哪天在干吗忙什么,老许家长辈说有人打电话找他,他处于悲痛中,同时也焦头烂额,就没有在意那通电话。
  直到一个礼拜后,事情全部结束了。他才打了肖远号码,夜里打的,婴儿啼哭声非常清晰。
  老许家挑了两天后的好日子,就是今天,迎接孩子回来。
  我妈呢?许宴终于问。
  暂住月子中心,状态恢复得不错。肖远欲言又止,顿了顿说,我给她找了心理医生。
  许宴一顿。
  他们聊过,过程很愉快,不用担心,就是安全感缺乏症。肖远突然不知怎么开口,她
  许宴抬眼看他:怎么?
  肖远:她在催眠中,和医生提到寺庙,好像带发修行过,你知道这件事吗?
  许宴皱了皱眉,想到隔壁主卧里的佛珠。
  还有呢?他问。
  肖远不忍心:她想出家,希望能和你们彻底断绝关系。
  许宴一下一下地点着头。
  明明猜到结果,真正听在耳朵里,还是非常难受。
  许宴强行缓和,眼睛里一瞬间涌上的湿润很快被压下去。
  他父亲留了遗书,让他好好念大学,好好做人,过好每一天,理解母亲当初克服丁克身份的不易,彼此放过,最好不过。
  老胡敲门,送来一个运动包,然后和他们说:好像订了桌子,要出去吃饭了。
  许宴:就来。
  砰地一下把门关上。
  老胡面对门板站十几秒,直到胡鹏叫他「叔」,一脸憨厚地给他一瓶酸奶。
  老胡想说我不喝这个,许家奶奶笑着招呼道:喝吧孩子!不要客气!喝完还有!
  老胡:哎好。
  老胡咬住吸管,心说许家人招呼客人的方式有点可爱。
  他都四十几了,还叫孩子,瞬间感觉和少爷许同学一个辈分了。
  饭桌上
  许家长辈一个接一个的,把肖远等人感谢了一遍。
  老胡端着个白开水杯,来者不拒。胡鹏抱着啤酒,喝一下就是一整杯见底。
  许宴小声问:谁啊?
  肖远刚和奶奶喝了点红酒,不准备再喝了,说:老胡侄子,叫胡鹏,多亏有他在,我抽不开身做的事,都是他帮的忙。
  许宴噢一声,暗暗将此人观察了一小会儿,确定不符合肖远审美,对自己没有威胁。
  我查过分了。肖远说。
  许宴记着准考证号,知道肖远今天来,早上特地查了一下。他装作不知道:怎么样?
  肖远嘴角弯了弯:734,你。732,我。
  许宴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太露骨,像看私有物,亮晶晶的。
  管他多少分。
  肖远:?
  许宴不自然地挠挠脖子,低头看运动鞋:能在一起就行。
  许家几个汉子忽然拔高嗓门,肖远没听清,凑过去:说的什么,再讲一遍。
  许宴自认肉麻话自己说不来第二遍,表情臭了两分,左脚稍微动了下,鞋边挨着肖远的鞋,他顺便一比,岔开话题:人小脚也小,41的?
  肖远活动脚趾:嗯,比你小一码,不算小吧。跟着皱皱眉,最近感觉有点挤脚。
  挤脚?许宴下意识要往他腰上捏,长肉了吧。
  对方的手掌带着热度,烫得肖远脊背一挺。
  许宴故意捏两把,笑他刚刚的举动,说:唔,没赘肉。
  肖远:
  饭后,许家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中午轮流吃饭照看孩子的两个婶婶,也都纷纷告辞。
  许家奶奶和舅舅走的时候,单独和许宴语重心长说了好一会儿话。
  肖远让老胡和胡鹏去酒店好好休息,明日再回。
  随后他进房里陪熟睡的孩子,站着陪,坐着陪,躺着陪,陪着陪着自己睡着了。
  许宴回房就看见这一幕。
  一大一小睡得香,小的两只手举过头顶,大的侧躺,头枕在折起的臂弯上,微微蜷缩起身子,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么来。
  许宴看了他们一会儿,心里被强烈的满足充盈。
  书桌上的运动包拉链开着,旁边摆着手机和一些证件资料。
  许宴拿起来看了会,记住了弟弟的信息,最后再看一眼名字。
  许翊。
  28号的4班,从八点到校开始就处在一片人声鼎沸中。
  程文宇来得迟,一来就看见那对前后桌在睡觉。
  班里都吵成KTV了,他们怎么睡得着的?
  程文宇拿着冰水瓶,先在肖远后脖冰了一下,等肖远一抖,他又在许宴后脖冰了一下。
  许宴困唧唧的摸了一把后脖,摸到一手水。
  老班来了!程文宇拨开早餐袋,咬一大口煎饼果子。
  许宴艰难清醒,睁眼看前面男生在揉后脖。
  他扫一眼程文宇:男人后脖不能冰,不知道?
  肖远停下揉后脖的举动,掏出手机看。
  程文宇咽下煎饼道:不是,我说你俩上学期间同居就算了,现在都高考结束了,不可能还同居吧?你俩是不是又搞一块了?
  血气方刚的少年啊,用词就是这么没有逼数。
  许宴皮笑肉不笑,准备怼人,左前方宋芝悦扭头道:关你什么事,煎饼果子堵不住你嘴。
  程文宇:嗯嗯煎饼堵不住,你嘴能堵住。你堵吗?
  宋芝悦脸蛋一红,直接抄过肖远桌上半包纸巾砸过去。
  程文宇接住,厚脸皮笑:谢谢宝贝,正好没纸擦嘴!
  宋芝悦气成河豚,捂着红红的耳朵转过身,发现王猛眼珠子在她和程文宇身上来回转悠,凶道: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我王猛纳了个大闷:肖远和许宴都在看你俩呢!
  宋芝悦:
  什么情况?许宴将程文宇上下打量,揶揄道,难怪今天穿这么骚包,你俩?
  在追,在追。程文宇小声笑道,小点声,她脸皮薄。
  宋芝悦回头:滚!
  王猛喊了一下许宴,手在肖远桌面叩了叩,冷不丁道:你俩那孩子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