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莲的话引起了云凤的共鸣,她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可是她的眼神表露出她的看法。
没有实力,就会如她一样,连话语权都没有,又怎么配谈本心,张潇晗那些话不过是身在上位之人才会说的,若是她现在在张潇晗的位置上,她也可以开口大谈什么本心。
张潇晗微微一笑,曾经,她也有过这种想法。
她还记得前世曾经和同事讨论虚怀若谷这个词,大家都是那么认为的,只有站在高位的人才可以虚怀若谷,若是在人下人的地位,虚怀若谷就是懦弱。
面对同样的挑衅,站在高位的人可以不屑地一笑,因为大象是不屑于与蚂蚁理论的,可是地位低下的人,比如说环卫工人,面对挑衅,也是一笑置之,就会被称之为懦弱——虽然他们不一笑置之也无可奈何。
可是到了这个世界后,她的看法渐渐变了,前世自有它那一世的道德标准、法制体系,和今世不同。
这是一个修仙的世界,以个体的实力代表权力与地位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没有虚怀若谷这个词的。
这个世界能活下来,并且能站在权力与地位高峰上的人才是强者,可抛弃了本心的人,永远不会站在权力与地位的顶峰。
“夏道友此言对张道友而言是错误的。”范筱梵一直坐在张潇晗身旁不远,也一直关注着他们几人的谈话,毕竟张潇晗与夏青莲的交谈没有布下隔音罩,宝船内众人全能听得清的,此时终于忍不住说道。
“我和张道友相识该算是早的,那时候张道友刚刚结丹,而我却是一个化神初期修士,面对我这个化神初期的修士,张道友根本就是把生命置之度外。”
范筱梵望着张潇晗:“不止一次的生死之战,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让张道友这般不吝惜生命呢?就是她可怜的结丹修士的尊严吗?在化神修士面前还要谈什么尊严?死了或许有尊严,可生不如死呢?”
“我渐渐知道了,在张道友的心念里,没有生不如死这个词,她不会为了活着就放弃她的尊严,也不会让她自己处在生不如死的境地,因为她的本心不容许她这样,不容许任何人践踏她的尊严。”
张潇晗稍稍侧头望着范筱梵,范筱梵竟然这般了解她。
范筱梵的眼神里好像多了些什么熟悉的东西,张潇晗的心动了一下,可随即就自嘲地摇摇头。
“越和张道友熟悉,我越是佩服她,张道友是我敬佩的第一位女修,迄今为止,也是唯一的一位。”
范筱梵的话这么说来,已经有些隐含的意思了,他的眼神落在张潇晗的身上,也带着点热辣辣的意思,张潇晗刚想说些什么掩饰一下,夏青莲却先开口了。
“师姐在结丹初期的时候就敢对抗化神修士,莫非师姐有什么特别的法宝,还是师姐的法术特别?”
夏青莲无心之举,一下子就把张潇晗从尴尬之中解脱出来,可随即便陷入另一个尴尬,张潇晗当日抵抗范筱梵时所用的法器和法术,不就是很特别,一直隐瞒着没有让人知道的魂幡和控神术吗?
“夏道友,并非是张道友能以结丹修士之修为就可以对抗化神修士,而是她不顾一切的气势,用生命来诠释生存的意义的做法,让我至今难以忘记。”范筱梵的神色恢复了正常,眼神里不明的情绪也退掉。
宝船上再次寂静下来,李飘雪轻笑着:“一直没有机会看到张道友出手,张道友,荒芜之地一行,我们可以组队吗?”
“啊!”张潇晗低呼了一声,随即就反应过来:“李道友肯赏光,求之不得,不过刚刚可是看到李道友跟随着两位太上长老的身旁,怕是两位太上长老会舍不得吧。”
“哈哈哈哈。”一阵开怀的笑声忽然从宝船的前方传来,左右两间小屋的门同时打开,两位太上长老和夏晨曦同时从里面出来,发出大笑的就是两位太上长老。
除了给船帆加持风系法术的修士,其他所有的修士全都站起来,巫行云也急忙解开了对云凤的禁锢站起来。
“参见太上长老。”大家都向前施礼。
施礼过后,李飘雪和夏青莲都上前几步,李飘雪是迎向两位太上长老,夏青莲是站在夏晨曦的身后。
“很久不接触世事了,这一出来,就听到了这般有趣的交谈。”左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捋着垂到胸前的长须,目光炯说地盯着张潇晗道:“这位就是我们无极宗近来赫赫有名的名誉殿主张潇晗吧。”
老者的眼神望过来,张潇晗只觉得额头上的魂球所在的位置忽然就一阵灼热,好像魂球在转动,试图在吸收着什么。
老者明明没有神识试探过来的,魂球为什么要警觉起来,当下来不及深思,只尽力安抚住魂球,上前一步施礼道:“不敢,正是晚辈。”
“呵呵,好一个晚辈。”那老者说着,面含微笑:“可否问一句,你的本心是什么?”虽然面含微笑,可眼神却锐利之极,似乎张潇晗要是随意搪塞,便会立刻翻脸一般。
张潇晗脸上的微笑慢慢褪下,再一次被问及本心,心头忽然涌出很多的话来。有些话,张潇晗一直想说,可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倾述的对象,现在既然被问道了,不能不答,张潇晗忽然就有了不吐不快的感觉。
“曾经,晚辈只为了活着,有尊严的活着,然后,晚辈就遵循着这个目标,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出尊严来。”
“那时,晚辈就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未来的命运不是侍妾就是炉鼎,若是按照望岳城的大户规矩,这一生的命运在出生之时就被安排了,不过是一张小小的符箓,让晚辈接触到另一片天地,让晚辈明白,没有谁生来就是卑微的。”
张潇晗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清晰有力:“晚辈也曾经迷茫过,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可是渐渐的,晚辈明白了,活着的意义不在于活着了,而在于怎样活着。是为了一个奋斗的目标活着?还是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张潇晗慢慢地摇摇头,她想起了望岳城的生活,想起了玄真派外门时候的努力,想起了离开上古丹宗在妖兽森林里的那一年……
“如果自己都不看中自己,为了活着而委曲求全,生不如死,那么活着又与死了有何区别?虽然有句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晚辈更欣赏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到这,张潇晗的声音越发地坚定起来:“晚辈的本心,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老者抚掌赞道,可随即话锋一变:“可若人人如你,不会避其锋芒,委曲求全,那么这修仙的大路上又怎会太平?”
“修仙之道,各人有各人的缘分,晚辈的本心是晚辈的,不曾强加于人。”张潇晗淡然回了一句。
她原本也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上一世界的人总结的,流传下来的本都没有错的,就看各人的理解,各人的造化。
“常兄,你一个快两千岁的老头子对一个几十岁的晚辈这般咄咄逼人做什么?我看这孩子说的不错,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她不也说了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无极宗既需要宁为玉碎的修士,也需要忍辱负重之人。”
后一个说话的就是祝离殇了,他看起来和善得很多。
“哈哈,好久没有听到关乎本心的讨论了,一时兴起,到忘记了她是一个小辈了,”常坤笑着道:“不过在年龄上张道友是小辈,怕是过不了几百年,在修为上张道友就和你我辈分相当了。”
祝离殇也笑着道:“是啊,本来想收在门下都做不到了,呵呵,看来你我真是老了,还没有一个晚辈有魄力,不如待百年浩劫之后,你我若还是安然无恙,就考虑飞升如何?”
闻言常坤的神色也严肃起来:“祝老弟,你我竟然还没有一个女娃有魄力,罢了,待百年浩劫之后,就放手一搏一把,也做他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宝船内修士闻言神色俱是一变,这两位太上长老若真是飞升了,无极宗自然就会跻身在一流宗门之列,可要是陨落了呢?
并且,不论是飞升还是陨落了,宗门都要在近短的时间内再出现一两位修神期的修士,怕是到那时,在场的化神后期修士中,就不可避免要产生修神期修士了。
“你们也不必为进阶之事担忧,虽然进到修神期,就会面临飞升的可能,但是你们也要知道,灵武大陆与玄黄大陆近期内异相连连,上古封印之地不断出现,又怎知其中不会出现你我的机缘呢?”常坤神色一冷,宝船内修士神色的变化瞒不了他,他们心内所想也曾经是他想过的。
“不错,魔幻禁地封印的消失,玲珑仙塔的出现,都为我们修士带来了机缘,荒芜之地也会是如此的,既然上古修士的飞升那么容易,我们今日修士的飞升也不应该如此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