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见赵归冷脸盯着自个儿,周梨花心头一跳,吓得掩在袖中的指尖都抖了抖。
这是方才意识到自个儿说错了话,她这么说,岂不像在怪罪他?
明明这个家都是他的,她怎敢在他面前摆姿态?
这样一想,周梨花便浑身都绷着,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双盈盈的眼看着赵归。
赵归却不知这女子心中是如何的九曲十八弯,只是有些奇怪。
这女子方才一开口,他心底似乎生了些怪异的念头。
像是体内有股子东西要冲出来,逼他去做些什么才能缓解。
他不觉得自己是生病了,毕竟他从小到大都很强壮,几乎没生过病,便是幼时病的最重的那次,也没有过这般症状。
赵归的眼眸越发深沉,一双浓眉深深皱着。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眼睛从一开始便紧盯着周梨花,始终未曾移开过半分。
以至于他并未发现,原本不算干净的院子,比往日整洁了许多,连墙角的杂草都不见了踪迹。
莫名的有些口渴。
周梨花吓得直冒冷汗,双腿发软地僵在原地。
她只感觉赵归的眼神像饿了许久的恶狼,那般凶狠可怕。
而现在那头恶狼正死死盯着自己。
周梨花一动也不敢动,她心里恐惧地觉得,但凡自己动一下,这头狼就要扑过来,然后……自己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太、太可怕了!
简直比她爹凶起来都可怕。
周梨花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就在她想办法脱身的时候,对面赵归却忽然移开了视线。
赵归问:“晚饭做好了?”
周梨花边忙答:“……是。”
赵归没再说话,挑着着其中一筐重物进了屋,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将另一筐搬进厨房,才出来,走到桌子前坐下。
见周梨花还愣在原地,皱眉道:“吃饭。”
周梨花骤然回过神来:“哎。”
有了昨日的经验,这顿晚饭周梨花倒是没有区别煮一碗粥和一碗干饭,而是煮干饭时多加了些米。
桌上的两碗饭,碗都是一样大,只是一碗满的一碗只盛了小半碗。
赵归抬手伸向米饭少的一碗,然而还没靠近,一只手猛地伸过来,将少的那碗抢走了。
赵归皱眉,看向女子。
女子白嫩纤细的双手紧紧捧着碗,有点尴尬地说道:“这碗是我的。”
赵归稍作迟疑,端走了那碗满的。
周梨花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有些抱怨。
不知道赵归怎么想的,昨日便逼她吃那么多,害得她大半夜撑的难受睡不着觉。
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心里嘀咕自己瞧着应当也不像个能吃的吧……
相比之下,赵归长得又高又壮,走在街上都十分惹眼的那种,怎么看,也像个饭量大的。
她没想到的是,赵归让她多吃,只是因为她看上去身子太瘦弱,一阵风都能刮走的单薄,让他总觉得这人活不久。
自然想将人养的强壮些,毕竟这是他用攒了好几年的积蓄娶回来的。
但见这女子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赵归不知怎得,就迟疑了。
已然发生了些微改变的院子里,两人沉默地吃着晚饭。
一墙之隔,邻居一大家子也坐在院子里,妇人哄着孩子,兄弟俩在饭桌上闲聊。
两家喧闹和安静的情景形成鲜明的对比。
用了晚饭,周梨花勤快地收拾碗筷,赵归则将桌子搬到堂屋,就再没出来。
因为吃饭的桌子是木桌,而今日又多雨水,所以便是赵归不搬,周梨花自己也会搬。
赵归搬了,倒是省了她的事。
厨房里放着个箩筐,正是今日赵归挑回来的箩筐之一。
周梨花有些好奇,掀开上面盖着的破布,下一刻眼睛一亮!
这么一大筐,竟全是吃的!
上面一层是一些青菜菇子之类的,足足大半框,将这些东西拿开,下面竟还放着一大块儿猪肉,以及两只鸡和两只鸭,鸡和鸭还都是杀好了拔了毛的,而和这些肉挤在一起的是一个足有小腿高的坛子。
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坛子的油!
周梨花顿时感觉自己呼吸都重了,心口‘砰砰砰’地狂跳着,许久在堪堪回过神来。
看着这些东西,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声道:“这人可着实不会过日子!”
败家!当真败家!
买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银子呦!
那块猪肉她拎起来感觉十分的沉重,少说得有二十斤。
其实她也有大半年没沾过荤了,上次吃荤还是嫁到孙家那日,坐在喜床上吃的那晚面里,有块被剃了肉的肉骨头,只沾了点肉星子在上面。
所以见到肉不眼馋那是假的。
但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的这么多的肉,村里人办喜事也不过杀两只鸡,谁家舍得这么奢侈!
她现在哪还顾得上馋,只觉得心疼肉疼,哪哪都疼。
但再疼也得自己忍着,是万万不敢到那败家男人面前多说什么的。
许久之后才缓过劲儿来,将肉用菜盆腌好,又废了不少盐,之后便将肉裹严实吊在井中。
井里凉,将肉存在井水上头才不会坏,当然也不能放在水中泡,泡了水也还是会坏。
做好这些之后,她才拿着个木盆又回到厨房去。
锅里有热好的洗澡水,周梨花舀了大半端到赵归门前,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怕水凉了,她硬着头皮喊道:“郎君,该洗漱了。”
赵归正在点油灯,被这声“郎君”喊得后脊一麻,手跟着抖了抖,被油灯的火苗烫到,眨眼的功夫便起了个小泡。
但他皮厚,这点痛对他而言跟被蚊子咬一口没什么区别。
赵归:“进来。”
周梨花便推门进去。
外面天色已是昏沉沉的,这屋子里到还明亮的很,只因为赵归又奢侈的点了油灯。
周梨花盯着那油灯看了好一会儿,有点移不开视线。
赵归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油灯,下一刻他指了指房间角落的柜台:“你要用,这里取就是。”
周梨花欲言又止,但最终她还是没敢多管闲事。
放下木盆,周梨花道:“郎君,你稍等,我去把晾在外头的衣裳收进来。”
赵归这才发现,他昨日换下的放在木桶里没来得及洗的衣裳,现在却不翼而飞。
于此同时他注意到,他的卧房比往日整洁了许多,连床上的褥子都叠的很整齐。
不用想都能知道是谁帮他收拾了屋子。
他推开窗,扫了眼院子。
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衣裳,晚风一吹,衣裳轻轻摆动着,而边上,身形单薄的女子动作麻利,从晾衣绳上将已经晾干的衣物取下。
赵归后知后觉的想起,今日阳光足,是个晒衣服的好天气。
自从入秋以来,隔三岔五便会下一场秋雨,上次赵归自个儿晾衣裳忘了收,晚上回来衣服正挂在那滴水。
这种情况他时常遇到,每次都是懒得管,直接挂着,等到雨停了衣服自然晾干,所以他的衣服也很容易烂。
当然他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他活得糙,衣服能穿就穿,若是烂的不能穿了就丢。
耳边是和往常没什么差别的,隔壁院子的夫妻拌嘴的吵闹声。
但看着院子里的女子,赵归心中莫名生了些暖意,甚至觉得隔壁的喧闹声也不那么刺耳了。
周梨花将赵归的衣服送进屋子后,出来时关门之际,却被低沉的声音喊住。赵归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柔和,还是如同先前一样的冷淡无情。
只听那冷沉的声音道:“今日你到我这屋来睡。”
第6章 同房
夜已深,不知道谁家的狗在叫唤,不一会儿引起了一片的狗叫,过了会儿有人斥骂,狗叫声便渐渐消停了。
今日周梨花将被子晒过了,干燥蓬松,本该让人睡得极舒适的,她却因不安,而全身绷着。
外侧的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否睡着了。
周梨花觉得这人的呼吸声有些吵人,烦的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偏偏半分不敢挪动,当真是难受极了。
今日的油灯倒是灭的早,但周梨花瞪着漆黑的屋子,恨不得多点会儿油灯。
她这会儿倒是想通了,反正费的也不是她的油。
这张床比侧屋的床大了许多,周梨花紧紧贴着墙躺着,与外侧的赵归空出好大一块距离,这距离生生的够再躺进一个人来。
周梨花除了幼时搂着她弟睡过一张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男子同寝。虽说已成过一次亲,但前个郎君在成亲当晚便一命呜呼,二人甚至连合欢酒都未来得及喝,更别提别的了。
就这般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周梨花开始不安起来。
她忍不住轻声唤道:“赵归,你可睡了?”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