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顾太傅为什么请张白苏的谢春秋,偷偷的看了看自己葱白的指尖,选择坐在长亭上摸摸的当一个旁听背景。
可是谢春秋越是在听,便越是觉得这些话题渐渐的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张白苏是专门的女医,治女不治男,你说这太傅府上一水儿的公子哥,张白苏去做什么?总不会是顾太傅看上了张白苏吧?”
谢春秋:“……”
这姐妹的小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
顾参商喜不喜欢张白苏,这事她不敢断言,但是……
张白苏那个年龄,都够当顾参商的娘了。
然而,有位姑娘却反驳道:“苏小姐此言差矣,据我所知,张白苏是被顾太傅请去诊治他府邸上的小母猫的。”
谢春秋连看都不用看,便知道这说话的人是尹长晴。
她顿时对这场对话失去了兴趣,勾起双腿坐在长亭上,百无聊赖的数着脚边不知名的小花。
浑然没有意识到话题渐渐的从顾参商,迁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咦,尹小姐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莫不是……太子殿下告诉你的吧?”
“哎呀!快别说了。”尹长晴这话说的不知道有多娇羞腻歪。
这嘴上虽然说的是不让别人说,可是旁人说的越带劲,她这面上的笑意都快止不住要溢了出来:“你们真讨厌了啦!就会来调笑我!”
“这怎么是调笑呢?”
“是呀是呀,你们百越同太子定了亲事,我们羡慕都还羡慕不来呢!瞧瞧,快瞧瞧,这俗话都是说人靠衣装,可咱们的尹小姐呀,随随便便穿上一件喜庆色的衣服,这气色啊,都好的不得了了!”
尹长晴被一众高官小姐们围城一团一顿猛夸,这头都快得意的要翘到天上去了。
“哎呀,也不是啦~”她故作惋惜的说道,“这衣服是太子取的宫中进贡的绸缎,特意找的山海阁的绣女做的。大概也是这布料色泽好,所以才衬的我气色也好吧?”
此话一出,一众小姐都是人精,顿时又赶着这衣服,太子和尹长晴的容貌从上到下,从头到尾好一顿夸赞。
尹长晴来这御花园,不过是因为太子在东宫设宴,她不便露面,便来这御花园闲逛了一下,再稍微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衣服。
炫耀这事情,被吹捧个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这群官家小姐就逮着她不放,说的话又多又密,若是放在从前,尹长晴必定会耐着性子,假笑着同她们应和几声。
可今朝非彼朝,如今,她可是有着和太子的婚约在身的,哪里还有闲工夫听她们说这些没有营养的废话?
她昂着头,目光在人群之外扫视了一圈,忽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纤细的身影。
计上心头,她勾唇一笑:“哎呀,姐妹们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呢,不过是走了些好运罢了,我家中有一个表妹,叫谢春秋,她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完全不需要人靠衣装呢!”
第34章 是天女
“我的那位春秋表姐啊,那可真叫一个真正的国色天香,哪里还需要什么人靠衣装呢!”
在尹长晴的口中,谢春秋的形象向来是不学无术、泼辣跋扈的。
这夸人的话话音还未彻底落下,谢春秋都都没来得及深思,眉头便先紧紧的锁了起来:尹长晴肚子里,又是在憋什么坏水?
但见,尹长晴状似无意的扭了扭腰肢,颇为得意的朝着众人展示着她这件衣服裁剪精致的腰线,精心缝制的叠层。
要知道,她这衣服,可是太子专门请了一批山海阁里针脚功夫极好的绣娘做的。
虽然说,这时间上是紧迫了些,但是这衣裳,不仅面料极佳、更是裁剪修身。
看看这暗地里的线藏金丝,在看看明面上的镶嵌明珠,走的便是雍容华贵的大气风格。
穿来出席花朝宴这种大场面,那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可至于这谢春秋么……
尹长晴远远的瞥见谢春秋坐在长亭上,只单单的穿了一件素素的月白色的衣服,看上去简洁非常。
哈。
尹长晴想着:
大概,谢春秋不会都不知道来参加花朝宴这种大型的宫宴都是需要衣着正装的吧?
也许,她只是看不上这花朝宴会,所以就随便穿了一件寻常的衣物来了吧?
她不禁得意的笑了一声,深吸着一口气提拉起腰线,腰肢一扭便转向谢春秋所在的方向,
“姐姐妹妹们,快看呀!”
尹长晴遥遥一指,染指的蔻丹鲜红万分,红唇一张,脸上神采飞扬,她开口道:“快瞧瞧,我这姐姐,来参加这花朝宴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跟我怎么还这么讲客气呢?若是提前招呼我一下,我自然不会亏待自家姐妹的啊!”
“不过说来也是……”尹长晴神秘的一笑,“我这表姐这人呢,长得倒是有颇有几分天资国色。大概这么随便打扮打扮凑合着来,也还能靠这么一张脸撑场面。”
在座的各位都是精明人,此话一出,当然听得出尹长晴这话里话外,都是明朝暗讽的意思。
顿时极为配合的哄笑了起来。
尹长晴听着四周对谢春秋不怀好意的笑,自己脸上的笑意更为浓厚了。
可这嘴里还颇为惋惜的说道:“不像我,生怕自己这副容貌会被诸位姐姐妹妹给比下去,还特地央求了太子为我裁剪这身衣服……”
谢春秋:“……”
她都懒得搭理尹长晴了。
懂懂懂。
真是谢谢您夸我长的好看,有颜任性老天赏饭吃,衣服随随便便穿个次品的都能穿来撑场面。
谢春秋嘴上懒得和尹长晴斗嘴,但心里却给了尹长晴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就是为了炫耀她有件不得了的衣服呗?
居然还要整这么多的铺垫,甚至都不惜来夸她好看的吗?
啧。
蠢。
真的是蠢。
真不愧是她蠢钝如猪尹长晴。
可是,谢春秋这边心中满是不屑,也不出声反驳一下,尹长晴便暗自以为自己戳中了对方的痛处,顿时带着一帮姐姐妹妹就气势汹汹的涌了过来。
这些高官小姐,谁在家中还不是宅斗宅出的宅斗好手?
都不需要尹长晴开口,这一个个都就活像一只等了大半夜才终于见着太阳的母鸡,纷纷打起了鸣:
“呀呀呀,还真的哎,不过是件区区的月白色衣裙,居然也能穿来我们花朝宴?”
“来赴花朝宴,这谁穿的不是正装官服啊?尹妹妹,你这位姐姐,倒很是独立特行的很啊!”
“等等。”不知这七嘴八舌的人群之中,是谁突然出了一声,“可是……寻常的衣裙,也会内镶银线么?”
尹长晴满是信心,压根都没有仔细看谢春秋今日是何打扮,正站在人群之外,听着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评论谢春秋心情就仿佛是万里晴空,心情颇好的欣赏着自己今日刚染上的蔻丹指甲。
可是,这忽然突兀的冒了这么一句出来,顿时惹的尹长晴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她语气不佳:“不就是几根银线么?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的衣服,那可是蚕丝参金线呢,谢春秋那不过就是几根银线而已,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些吴国的高官小姐大惊小怪的?
是哪个没有眼力见的东西上赶着来说这些丧气话的?
“是,几根银线是没什么了不起的。”谢春秋缓缓的从长廊座上站起身来,一双明亮的杏眸越过嚷嚷的人群,冷冷的直视着尹长晴。
四周骤然安静。
尹长晴似有所感,皱着眉头顺着谢春秋投来的视线逆着望了过去,却骤然怔愣住了。
只见,谢春秋踏着步子,一步一步的朝尹长晴走去。
及腰长发如墨一般,头上绾着一个典雅婉约的发髻,而轻拢慢拈的云鬓上插着镶丝流苏钏,钏上的坠下的珍珠,便随着谢春秋的步子一晃一晃的轻微晃着,而肤如凝脂的手相互重叠的放于腰际,不怒自威,似是天女下凡。
她每走一步,一众小姐都不约而同的自动为她退开一步。
方才谢春秋坐在长亭座上,众人还见不出其中的奥妙,可她这么一走动月白色的长裙,便这么逶迤铺满了一地。
宛如一朵在日间展开的昙花,缓缓的、慢慢的,在这个百花争鸣的御花园中心绽开;。
阳光斜斜的洒落下来,闪耀在裙摆的银线、碎珠之上,谢春秋的莲花小脚月白靴,一进一退,一进一退,裙摆拖地,在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泽,灿灿生辉。
整个人美的梦幻,仿佛是画师将毕生的心血全部倾注在笔间,一笔一划,细细勾勒白描出的倾城容貌。
尹长晴原先欲抑先扬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在这一刻竟然全都成了真。
人衬衣装惊艳,装显气质出尘。
在座的都是出身高门的高官大小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可偏偏见了谢春秋这一幕,顿时全都变成了哑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谢春秋缓缓的走到尹长晴的对面,这些向来是被别人奉承恭维着的大小姐们才敢交头接耳,零零星星的小声议论上几句:
“尹长晴不是说她那件衣服是山海阁的绣娘绣的吗?”
“是啊是啊,都说这山海阁可算是一众衣斋里最为出色的店铺了,可谢小姐这样的一件,又是在何处制成的?”
“难不成还有哪里的绣娘,这刺绣的工艺比山海阁耳朵绣娘还要出色?”
“……”
她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的,这些官家小姐望向远处的谢春秋的眼神,慢慢的从初见时的惊艳,不知是在何时,全部都变成了巴巴的羡慕。
“啊!”忽然,不知人群之中是有谁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听说山海阁前段日子,针线功夫最为出色的甲等绣娘好像早都不接别的活了,好像全部都被一个人包下了,说是要做一件淡雅一些的正装官服。”
“所以……”
“所以谢春秋身上这件才是山海阁近期的顶绣衣裙?而尹长晴的那件其实也没什么……”
旁边有位姑娘好心的用手肘不着痕迹的朝着说话的这位女子身上怼了怼,眼神朝尹长晴那边飘去,
示意她别说话了。
这些官家小姐都意识到了她们两人的衣着服饰谁好谁次的事情了,事事都要和谢春秋一争高低的尹长晴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环。
思及至此,尹长晴本是趾高气昂的神色,此刻顿时变得有些难堪,这下子,连带着她精心打扮的一身朱红华服的颜色,似乎都暗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