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剑被拖出一道长长的亮线。
那线好似是白的,也好似是红的。
就像他好像是疯了,又好像是醒着的。
神君银龙腾起在空中,好像是三十六岛起出了龙骨,要向东归去,又好像是阿绒死去又复生小师祖,小师祖好像是叶仓在抬头喊,又好像是百万太乙在喊仇大少爷好像是陆净,也好像是左月生
在若木复生,潮水平息,旭日将升的前一刹,千千万万道被压下很久很久的声音,终于如潮水般涌来,纷纷杂杂。
他不想听了啊。
不想听了啊!
一身血迹的陆净和娄江赶到时,只看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握着太一剑,登着接连天地的若木冲向天空,在脱离树冠的瞬间,旋身劈剑,一剑劈开了周髀定天下收尾的最后一程真正的西北天门被打开了。
中洲,空桑之东。
在西北若木生的瞬间,月母朝凶犁土丘掷出了璇玑玉衡。
东北天门成。
源源不断的清风从东北天门涌出,掠过人间十二洲,先前天地共震,震出的无尽秽气连带无数余瘴,被这朗朗清风扫荡一空。群山万川自蒙晦中奔腾而出,在星辉下,好似一条条卧龙。
千千万万死魂野鬼,被天风携裹着,从神君一剑劈开的天门,浩浩汤汤地回到突然变得宁静的大荒中。
混沌分,幽冥成,天门相通,神鬼往来。
自此,瘴去风清,生死循环。
神有所归,魄有所栖。
穿堂风将不知哪家书阁八百二十万字的《七衡通录》吹散,陈年旧纸呼呼啦啦地被卷到空中。
最后一个游魂穿过天门,白发红衣的神君松开太一剑,十指覆盖在脸上,用力得仿佛想要把脑海中所有声音一起抓出来,一起捏个粉碎他以为自己在嘶吼,实际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像他以为自己在发疯,实际上仍在成全人间最后一程。
有人在喊他,有人在向他跑来。
那些声音熟悉又陌生,那些身影清晰又模糊世界纷纷扰扰,光影陆离,动荡错乱,像个摇摆晃动的巨大旋涡。
他什么都没听到。
他什么都不想再听了。
一双微冷苍白的手朝他伸出。
他如溺水之人,奋力抓住。
料峭长风穿过大地。
太阳很快就会穿过大荒,穿过幽冥向人间的天门,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瘴雾已经退散,四野已经清朗,天光会照亮所有山川所有河流,所有城池的房屋会像星辰一样反光在新日将出的风里,师巫洛将仇薄灯按在怀里。
他们一起穿过了通向幽冥的天门。
他们没有看新世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