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雪:
每个字都能听得懂,连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懂了。这又是什么新型马赛克吗?
沈映雪陷入沉思,努力回想以前的记忆,完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给花主加了这种人设。
诸成玉见沈映雪不说话,还以为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他立刻化身贴心小棉袄,不停地说好话,又是哄沈映雪高兴,又是夸赞他的文采学识,把沈映雪搞得更懵了。
爹爹的打算,我都知道了。最后诸成玉贴在沈映雪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什么打算?沈映雪问。
忠信郡王想谋反,夺取皇位。您和他联盟,表面是想帮他,实际上却是想让沈映雪获得他的信任。您对沈映雪这么好,还把他当做儿子抚养,就是为了拉近与他的关系。
沈映雪听到诸成玉念了好几遍自己的名字,感觉怪怪的,但是比这个更怪的,就是诸成玉话里的内容了。
忠信王不喜欢祝凌,只对沈映雪寄予厚望。如今沈映雪虽然疯了,可是难保日后他不会清醒过来。只要爹爹控制他的药量,想让他清醒,不是举手之劳?等忠信王夺取皇位,沈映雪也清醒了,自然会立沈映雪为太子。
沈映雪:好家伙!
只要忠信王一死,江山社稷就是沈映雪的了。您是沈映雪的义父,也是他最亲近的人,而且深谋远虑、手腕高绝,又曾经在朝中做过官,比沈映雪更加熟悉官场。到时候沈映雪少不了倚仗您,您就算被封为摄政王也是可以的。
沈映雪再次满头问号。
诸成玉笑道:如果沈映雪疯病复发,江山就是您的了。
他爹爹残疾又如何?脸上有伤又如何?他的能力出众,根本不该被身体束缚!明明可以比任何人做的都好,昏庸腐败的朝廷却容不下他!
如此,爹爹只能亲手建立规则。
以残疾之躯,成为一国之主!
至于他,作为花主唯一的儿子,诸成玉觉得,如果他能满足爹爹的期待,未来也可以继承皇位,施展一番抱负。
诸成玉说:爹爹放心,我真的在好好学了。
沈映雪:
他只是想活下来而已,根本没想过谋朝篡位啊!
诸成玉看不到沈映雪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他向来清楚,爹爹与他一样,都不是甘于平淡的人,他们有一样的野心。
看,爹爹听到他的这番话,内心也十分激荡,想来也忍不住想大展拳脚。
诸成玉觉得,以前的他真的太小家子气了。
他只盯着青羽宫,觉得青羽宫就是他人生奋斗的终极目标,却不知道,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宏图伟业。如此这般,才能被称作好男儿!
沈映雪沉默了很久,对诸成玉说:去把江寒枫叫来。
必须要找老师!
这孩子虽然三观不正,但是从来都不是中二病。兰锦和韩敬教他的时候,人都好好的,怎么到了江寒枫手里,就变成了这样子?
一想到诸成玉这么中二,沈映雪觉得他的白发蓝眼都没有以前仙气了。
诸成玉不太明白沈映雪在想什么,他乖巧点了点头,行动如常人一般,离开这边,不一会儿就喊了江寒枫过来。
江寒枫也想过来拜见花主,花主虽然不是他的亲岳父,但是他和沈映雪也算是一家人,算算辈分,江寒枫也得叫他一声姐夫。
他对花主一如既往地恭敬,进来之后行了一礼,花主让他坐下,他就坐在了花主对面。
诸成玉出去。花主说。
诸成玉懵懵懂懂地点头,离开了房间。
江寒枫看到花主懒懒地歪在床上,明明前几次见面时已经毫无波动的内心,突然又荡起了涟漪。
很不对劲。
他不是认定沈映雪,就没有再对花主心动过了吗?为什么今日见到花主时,依然会有面对沈映雪时候的那种感觉?
莫非是太久未曾与花主见面之前无感,大约是看得太久了,如今又心动,就是传闻中的小别胜新婚?
不行,他已经与沈映雪定情,怎能再念着花主!
江寒枫垂眸:不知您找我有何事?
如果没事的话,他就去找沈映雪去了。
离花主远远的,决不能再惦记着他。
沈映雪淡淡道:我临走之前,曾经拜托你教导诸成玉,不知诸成玉平日里可还听话?他学得如何?
江寒枫心不在焉:诸成玉很好。
沈映雪问:诸成玉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江寒枫想了想:他说的话很多,不知您要问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沈映雪觉得他在心虚,此时我并不是以凌云父亲的身份与你交谈,而是以诸成玉父亲的身份面对你的。
江寒枫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脸上刺目的红色,还有白皙如瓷器的肌肤,迅速敛眸,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沈映雪的名字。
视线余光中的那抹红色未能及时从脑海中驱除,江寒枫沉下心,想到的却是沈映雪用匕首刺伏晟时的那一幕。如果忽略他对沈映雪的病情的担忧,那一幕绝对是极美的。
沈映雪动作自然又轻巧,他拿匕首的动作很熟练,一点都不生涩,仿佛花主喝茶时那样行云流水。
花主的美是沉稳的,沈映雪的美却是张扬的。
当鲜血崩出的那一刻,沈映雪的脸上也带了一抹红色。
他眼神如冰,那抹红色也锐利张扬,仿佛能将人灼伤。明明穿的是一身白衣服,沈映雪却像他记忆中的魔教之主一样,有着黑暗的一面,那处黑暗,又对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为什么不说话?沈映雪不悦道。
江寒枫这是心虚了吗?
沈映雪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的脑洞大得很。可是你自己写剧本就算了,为什么还给别人安排剧本?每次诸成玉都是和江寒枫接触过之后才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沈映雪压根不可能帮忠信王争夺皇位。
更重要的是,他就是沈映雪,和花主就是一个人,哪有必要搞那么复杂的计划?
而且忠信王对沈映雪的态度也很不明确,有时候看着是为他好,做出来的事情就挺奇怪的。说不上来是其他人影响了忠信王,还是忠信王自己对沈映雪感官复杂。
不知道诸成玉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忠信王会把皇位传给他,忠信王可是有个从小养在跟前的祝凌,还有一个比亲儿子还亲近的祝让。
沈映雪再看江寒枫,那股恨不得把他脑袋敲开的冲动又出来了,你对诸成玉说了什么?
江寒枫思维抽回,我只是在按照您的意思,教他读书识字。
沈映雪目光深沉地看着那片马赛克,你确定没对诸成玉说什么?
江寒枫反应过来:诸成玉怎么了?
沈映雪想想都觉得好笑,他说,我刻意与凌云拉近距离,忠信王谋取皇位后,必然封他为太子,到时候忠信王一死,凌云一疯,天下便落入了我的手中。
江寒枫大为震惊,这种事情,他连想都不敢想。
可是这话条理清晰,如果忠信王真的能拿到皇位,确实能像花主说的这样
江寒枫收起了心中的旖旎,目光锐利,打量着花主。
花主一如既往地病弱,他半卧在榻上,身后挤了一个靠枕,双腿安静地并拢,摆放在榻上。
他的鞋子就在脚踏上,哪怕在外面呆了十来天,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鞋子也是崭新的,鞋底半点尘土都没有。
花主是个瘫子,而且还容貌有异,身患重疾,极有可能寿命不长久。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搞得江湖天翻地覆,他甚至还想谋朝篡位,自己成为皇帝。
江寒枫很钦佩他的胆识和魄力,哪怕被病痛折磨,他也有不输于常人的地方,甚至就连他的短处,也成了让他更加耀眼的点缀。
沈映雪敏锐地发现了江寒枫的变化,虽然看不到他的脸,沈映雪也知道,这个人又跑偏了。
你在想什么?
江寒枫说:我想,江山并非那么容易得到。
沈映雪嗤笑一声:我何曾说过要这江山?
江寒枫愣了一下:是,您若是真心想争夺,早已是天下之主,何必等到现在,江山社稷对您而言,不过是负担罢了。
沈映雪:
要不是此刻在扮演花主,沈映雪都想把后面的靠枕丢出去砸他。
他现在开始怀疑,这个人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不是也有奇怪的滤镜,只是顾忌他精神失常,所以没有说出来。
确实,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候,江寒枫就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马赛克遮住表情之后,沈映雪连他的眼睛都看不到,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那个时候,江寒枫的心理活动应该是很平静的,不像现在起伏那么大。
你太抬举我了。沈映雪说,我何德何能,能摆布这些?天底下厉害的人这么多,未尝就没有一些名气不显的真正高人。
您说的是。江寒枫心道,就像您以前一样,引而不发的人吗?
沈映雪说:刚才那番话,不过是诸成玉在胡说八道,他突然讲出这种话来,实在让我惊讶,故而把你喊过来。
江寒枫说:我之前从未想过这些,更不可能对诸成玉说,花主明鉴。
沈映雪也看出来了,他实在发愁诸成玉的教育,要是真的教不好,难道还能把他赶出去?他都认自己当爹了,不太好吧。
江寒枫看着花主默默的沉思,似乎在细思诸成玉这种念头的来源。
莫非真的被诸成玉说中了?
不然花主为何对这等童言如此上心?
江寒枫又开始担心沈映雪了。
他等了一会儿,见花主没有开口的意思,主动说:您方才的话语里,喊了几次凌云。许是您离开簪花巷太久,不清楚这边的动向,就在不久之前,忠信王等了凌云去杀伏晟,并且在言谈中说出,凌云就是沈映雪。
沈映雪回神:啊对。
这不是自己喊自己名字怪怪的吗?沈映雪下意识地选择了凌云这个称呼。
江寒枫发现花主依然有些走神,不过这次思考的应该是与沈映雪有关的事情了。
您与他江寒枫刚想问,花主是不是沈映雪的姐夫,突然想起他们两个相似的身形,然后排除掉父子关系,莫非您也是王室中人?
嗯?沈映雪说,算是吧。
他大概就是忠信王的儿子了,肯定算王室众人。
江寒枫说:您是忠信王的兄弟?
沈映雪:
这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就因为他和沈映雪身形相似吗?
沈映雪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是有缺陷的,他根本不知道当今的皇帝是谁,现在又是什么年号,也不清楚皇室究竟有多少人,上哪再给忠信王添个兄弟?
而且这个身份听起来太不祥了,流落民间的皇子,成为黑.道大佬,和王爷勾结准备谋反,最后时刻暴露身份,登上皇位,这和诸成玉安排的剧情有什么区别?
沈映雪立刻否定:不是。
江寒枫继续猜:您是忠信王妃的兄弟?
沈映雪是正妻所生,王妃就是沈映雪的亲娘。如果花主是王妃的兄弟,那就解释得通了。
毕竟外甥似舅。
沈映雪被他问的不耐烦:你总是问这些做什么?
我摸不清楚您的意思,映雪如今又是那样,我自然要为他多考虑些,请您海涵。江寒枫道:比起这个,我更想打动您,让您看到我对映雪的心意。到那时,您应该就会主动告诉我真相了。只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做,请花主示下。
沈映雪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真相好说的,他真的没有那么多图谋,也没那么坏。
明明他是个很善良的人,杀人扬名都要查清楚那些人的底细,专搞一些在前世算是死刑犯标准的坏人。
明明他这么正义,为什么江寒枫总是怀疑花主对沈映雪不好?
第52章 杀人诛心
江寒枫的话就是在为难他, 沈映雪根本没法回答。
他轻笑一声:我就这么像个坏人?
江寒枫没有说话。
因为确实很像。
从他踏入簪花巷的那一刻,就知道这里是个很危险的地方,花主是个很不好惹的人。
簪花巷内混杂着血腥味道的胭脂气, 让它的恐怖更上一层。
这里是寂静的,除了簪花巷内部的人员来往,没有行人敢往这边走。簪花巷仿佛被一层结界笼罩, 与人间隔开,形成了一个单独的地盘。
而且它的传闻中有风尘女子的轶事, 这种女性的脂粉色彩, 也加剧了这里的阴柔。簪花巷给人的感觉, 与花主身边的猫表现出来的是一样的。
猫阴柔、狠毒,杀人不眨眼, 用毒毫不留情, 他在花主面前是乖顺的猫, 离开花主的视线后, 就是凶猛的野兽, 像毒蛇, 也像豺狼。
这样的人固然会令人畏惧,但还不足以成为心腹大患, 他的主人才是最可怕的。
花主自身, 井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可怕, 他依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不解地问:为什么会这么想?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江寒枫心道,花主确实伪装的很好,一举一动都很有风度,还给他做的事情都找到了足够正义的理由。
这是因为这样,江寒枫才觉得更可怕。
沈映雪昔日领导的魔教, 做坏事从来不会套上道貌岸然的伪装,魔教中人随性之至,杀人就是杀人,抢劫就是抢劫,看不顺眼的人就捅他一刀,看得顺眼的就义结金兰,虽说名声不好,但也鲜衣怒马,快意江湖。
簪花巷也是在行魔教之事,只是多了一层伪装,没有将自己推向正道的对立面。
正道中有很多伪君子,他们都是暗中为自己牟利,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甚至怕人发觉,不敢有大动作。
花主做的,每一个都是大动作。
他非常自信,有绝对的实力作为底气,比沈映雪更老辣,更通晓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