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一座孤零零的院子里，一颗古树下，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座坟丘。
臧天朔摘下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张方正而英气勃发的脸，眉头上的忧伤如何也抑制不住。
抚摸着木质的墓碑，一滴滴眼泪落在了上面。
“秋娘，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以为徐梁是个明白人，不会对你们下手，可是谁曾想到他这么狠的心，连你们娘俩都不放过。我今日去替你们报仇了，可是那个家伙很警觉，而且武功又有所精进，我一时间没能要了他的性命，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早晚会杀了他，提着他的人头来见你。”
此时月色下，臧天朔脸上的眸子猩红，哪里还有当初一丝豪情。
指挥使府，徐梁虽然惊叹小砚台的天资，却不会过分夸耀一个孩子，以免拔苗助长。
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不错，你跟二虎不是想参军吗？明天就来我的亲兵队吧。”
二虎的父亲和小砚台的父亲有些紧张的说道：“大人，他们还小，就进您亲兵队，这不是成了累赘吗？”
徐梁笑了笑说道：“不会，他们还小，也不会让他们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只是让他们在我身边学些本事，这两个孩子有些胆气，放在寻常的老师身边，有些可惜了。”
“可是……”
两个家长还有些担心，却被徐梁阻止了，“你们早点儿回去吧，我还要审问细作，你们两个早点儿回去睡觉吧，明天来指挥使府报道。”
“是。”
两个小家伙洋洋得意的看了父亲一眼，便开心的回家了，指挥使府的书房内只剩下徐梁和头破血流的书生。
徐梁这才解开了绳索，将读书人嘴里的臭袜子拿下来。
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又吩咐翠香拿来些药物，亲自帮他治理伤口，并进行简单的包扎。
从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专心的给他治疗伤口。
陈半书好奇的打量着徐梁，他这是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的观察徐梁。
这个凭借一己之力便将三十万大军阻挡在城外的杀神，竟然那么年轻，而且待人还如此的随和。
“您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深夜来见你吗？”陈半书喝了一杯茶，奇怪的看着徐梁。
徐梁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我为什么要好奇呢？闯王大军，虽然声势浩大，但是蛇鼠一窝，没有几个好东西，但凡是读过书，有良知的好人，早晚会弃暗投明的。我想您是不想在他们那边继续堕落了吧。”
陈半书摇摇头说道：“大人，您这话说的就错了，闯王帐下，能人辈出，心怀天下者不计其数，单单是牛金星亦或是宋献策，就不知道比京师的那些大学士要强多少。”
徐梁闻言，摇摇头笑道：“那您深夜来我这里做什么呢？您这是弃明投暗啊！”
被徐梁这一句抢白，陈半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闯王帐下能人辈出，不代表东征军都是好人啊！刘传斌小儿，一肚子草包，没有什么本事不说，还不知道尊重读书人，几次羞辱于我，我不堪忍受，这才来投奔将军你，希望将军您能赏口饭吃。”
徐梁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笑吟吟的看着陈半书说道：“您跟我可是有大仇的，您给我真定府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您就不怕我杀了你？”
陈半书虽然一脸伤痕，但是眼睛却特别亮，充满了自信说道：“我相信您不会杀我。因为您需要像我这样有有能力的人辅佐你，帮你打下一番基业。”
徐梁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踱了几步，笑着说道：“先生，您说笑了，用你们那边的话说，我只不过是朝廷的一条狗罢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哈哈哈哈。”陈半书朗声大笑，站起身来，明显比徐梁要矮一截，但是气势却非常强，“将军，您何必谦虚？大明的将军我见过不少，但是像你这般，训练精兵，爱民如子的将军我却着实没有见过。您说您心中没有大志向？打死我也不信。您现在之所以为朝廷做事，只不过是您羽翼未丰，您不得不借助朝廷的势力来强大您自己，一旦您实力足够自立，我想您定然又是一个闯王！”
“呵呵。”被陈半书这么一番吹捧，徐梁并没有丝毫的惊讶，也没有丝毫的兴奋，只是平静的说道：“当闯王吗？祸害这天下的百姓？那你可找错人了，你走吧。我念你是个读书人，饶你一条性命。”
陈半书笑着说道：“我如果是您，我就不会赶我走，因为我嘴里有重要的情报，关乎您的未来。”
徐梁微微一愣，旋即恢复了常色，笑着说道：“关乎我的未来？就城外那三十万顺军？实话跟你说，他们那些废物，我还真的不放在眼里。”
陈半书反问道：“城中那三十万人是乌合之众不假，若是指挥他的人由刘传斌变成了李过呢？”
“李过来了？”徐梁微微一惊，若是换成别人，徐梁未必会怕，但是这个李过的本事却有些大了。
“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徐梁转头问向陈半书。
陈半书笑道：“我一个读书人，还想要什么？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我知道我这点儿本事比不过姜尚耒之流，但是为将军鞍前马后，整顿粮草，管理后勤还是可以的。我不希望在您这里得到什么，而是希望将军能让我留在您身边做事。”
徐梁笑着说道：“留在身边做事？眼下的我比起闯王，比起鞑子，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你要是留在我身边，怕是得不到丝毫的好处，反而要受不少罪。”
陈半书躬身行礼说道：“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来的好。我没有什么天大的本事，等到您有了王霸之业再来投奔您，恐怕连个马前卒都做不了。现在投奔您，论资排辈，到时候起码有口肉吃。”
看着眼前与那些卖弄风骨，说话说半句的读书人有着天大差别的读书人，徐梁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喜欢。
这个家伙虽然未必有多大的本事，但是会看人，而且直爽，有啥说啥，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以后的日子起码不会太难过。
想到这里，点点头说道：“行，既然你不嫌弃我，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个亲随吧。我身边暂时也没有什么好职位安排你，你先熟悉下我身边的情况，至于将来担任什么职务，以后再说。”
陈半书微微一笑说道：“你就不怕我给您的情报是假的？”
“哈哈哈。”徐梁爽朗的笑道：“就算是假的有如何？刘传斌若是派你来做卧底，他才是做了天大的赔本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