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二福缩了缩脑袋，无奈只能闭嘴。
两人继续往前走。
谭小梅眼睛转了转，似乎在解释给自己听。
“你想啊，肖妹子顶多也就先去省城了解一下。她压根还不知道毛巾该去哪儿卖，该怎么卖。她就是打听了一下，觉得可能有利润。就这样而已，问问而已，算不得什么。”
孟二福眼神微闪，怕她不高兴，不好意思说出实话。
谭小梅继续自言自语：“我之前是想跟她合作，可她太忙了啊。她又要上课，又要照顾妈妈，哪有时间能跟我去省城跑生意。人家不是说了吗？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时机。时间错过了，指不定就没机会了。她磨磨蹭蹭的，等她反应过来，赚钱的机会早没了。”
“她啊，其实也不缺这么一个机会。你没听她说吗？赚钱的门路和机会多着呢！毛巾的生意我比她在行，还是我自个来弄吧。也不知道能有多少量，如果走不动量，赚的肯定不多。你也知道，我正缺钱买房呢！”
“人家肖妹子不一样，她家里应该挺有钱的。再说，她还是一个学生，天天要上课，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赚钱。我想过了，如果做生意能赚，那我铁定是要辞职的。我啊，受够了这种一个月领几十块钱的日子了。我急着赚钱，她又没空，哪里做得了搭档？”
“而且，我觉得她做生意能成功，多半还是靠运气。她一个小姑娘，在省城混迹两个来月，就赚了不少钱。像她这样子的，都是运气好。可运气这一回事谁又能说得准，对吧？她前一阵子有运气，现在还能接着有好运气？不一定吧。我啊，还是喜欢靠实力。”
“你想啊，我打小就在毛巾厂混长大，没人比我更懂毛巾。如果我不去卖毛巾，估计天底下就没人适合了。所以，我是有充足准备的，不是一腔热情想胡搞瞎搞。肖妹子那边，我已经谢过她了。她似乎有些不开心，不过她跟我说祝我生意兴隆。她啊，这个人还是没得说的。”
孟二福轻轻叹气，继续牵着自行车往前。
“肖妹子是一个善良的人，也很大方。如果是其他人，铁定直接指着你的鼻子破口大骂。是她指的道儿，是她摸索出来的生意路，你转身就说不跟她搭档合作了。亏得她没跟你计较，也没骂你。”
这话是实话，而且是大实话。
换成是其他人，指不定还会动起手，甚至搞破坏，幸好肖妹子是一个有风度有涵养的人。
不过，这样子反而让他觉得更内疚了。
谭小梅转了转眼睛，撇撇嘴：“等咱们赚了钱，就请她吃饭。”
孟二福忍不住问：“你觉得……她以后还会理你呀？”
额？
将心比心，如果换成是自己，她是否能风轻云淡无所谓？
谭小梅微愣，尴尬转开话题。
“那个——我表姐今天早上又来找我了。她说天气一天天凉下来，如果我死活不回家，那就搬去她那边过冬。她刚换了新地方，宽出一间房间给我还是没问题的。”
“搬吧。”孟二福劝道：“这两天就搬。”
她一个女孩子家单独住鱼龙混杂的地方，他实在放心不了。幸好房东是厂里的相熟同事，早晚会看顾一些，但这仍不是长远的办法。
谭小梅撇撇嘴，摇头：“再等等吧。现在还不算冷，等天气真的冷下来，我再搬过去不迟。”
“为什么？”孟二福忍不住提高嗓音：“那房间根本烧不了炭火，冬天取不了暖。小梅，要么回家，要么去你表姐那边，你只能二选一。”
“选你个头！”谭小梅笑骂：“这又不是考试，做什么选择题！”
孟二福沉下脸，正色道：“你听我的吧。你一个人住外头真的不安全，那地方太偏市场混杂得很。叔叔和阿姨都已经找你表姐说情好几次了，你就顺势回去吧。”
“不会！”谭小梅气呼呼：“我哥和嫂子一天不道歉，我就不会回去。”
孟二福无奈低声：“他们怎么可能道歉，不逼着你掏钱就很好了。”
她哥和嫂子巴不得她能早些嫁出去给他们腾地方，怎么可能给她道歉哄她回去。
“所以我必须努力赚钱。”谭小梅沉着脸道：“我一定要有钱！到时我会跑到他们的面前去，掏大把大把的钱，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再那样对我！”
“你别这样……”孟二福心疼低声：“钱固然重要，但亲情也重要。你突然搬出来，叔叔和阿姨多担心你，你知道不？他们三天两头托如花姐劝你，心里是一直盼着你回去的。”
“那他们为什么不自个来？”谭小梅突然红了眼睛，哽咽：“你根本就不懂！你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他们根本不敢来！”
爸妈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她最清楚。
孟二福眉头微蹙，问：“为什么不敢来？啥意思？”
“他们根本就不敢得罪我哥和嫂子！”谭小梅哽咽大声：“他们是疼我，但他们更疼我哥！因为他们觉得我是闺女，我以后是泼出去的水。我哥和嫂子才会给他们养老，家里的血脉靠我哥的孩子传承，而不是我！他们不敢来找我回去，也是怕我哥和嫂子不高兴。你知道不？！”
爸妈很疼她和大哥，以前小时候甚至更宠她，因为她是小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很多人都重男轻女，但爸妈没有，他们重男并不轻女。
可随着她渐渐长大，看到爸妈给大哥娶了媳妇，还将家里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哥，她就知道在他们内心深处，她是比不得她哥的。
因为大哥生的孩子都随他姓“谭”，他的孩子都是谭家的子孙后代。
爸妈认定她是嫁出去的女儿，靠不得；以后养老什么的，都只能靠唯一的儿子。
孟二福微愣，见她眼底的泪水滴答往下掉，瞬间心疼得不得了。
“小梅……别哭别哭。别伤心，我不问了，我不说了。你搬去如花姐家吧，别回去了。别哭了，快把泪水擦干净。”
他慌忙从裤兜里掏出手帕塞给她，哄道：“别哭了，一会儿我请你吃好吃的。”
谭小梅吸了吸鼻子，迅速擦去泪水。
“是你自个说的……我要吃麻辣酸菜煲。”
孟二福连忙摇头，“不行，你的肠胃不好，不能吃味道那么刺激的。”
“我不管！”谭小梅娇嗔：“我就喜欢吃那个味道！没它，我就不吃了！”
孟二福无奈，只好乖乖点头。
“行行行，吃就吃。不过不能吃太多，还要加一些白米饭来配。”
谭小梅总算露出笑脸，将他的手帕丢还给他。
“走啦走啦！吃好吃的去！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