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尾村，丁山煤矿
办公室里，李诚将最后一张账目算好，签上姓名和日期，随后将尾数和日期记在账本上。
“李会计！吃饭咯！”有工人喊。
李诚随口应了一声，将账目和早些时候收来的现金一并收进抽屉里，然后掏出锁头小心上锁。
他走去办公室后方的洗手间洗手，将自己晾晒在窗口的餐具抱进怀里，快步往大厨房走去。
早些时候听李大姐说中午要吃排骨炖芋头，还有他最喜欢的油菜心，思及此他忍不住暗自咽了咽口水。
大厨房的伙食一直非常好，曾去过其他煤矿的工人们都赞不绝口，说附近就没一家的伙食这么好，就连城里的大厂子也比不得。
看着工人一个个端着满满一大盆往外走，一个个脸上乐呵呵，到处尽是芋头和排骨的香味儿，他的肚子禁不住咕噜两声。
“李兄弟！来来来！”李如花热情帮他勺上大米饭，随后加上一大勺子排骨芋头，又添上一大筷子菜，“今天的汤是海带汤，你自个盛去。”
“大姐，我……”李诚腼腆笑问：“能多一点儿菜吗？”
李如花立刻勺多几块排骨，笑哈哈道：“当然能。”
“不是。”李诚尴尬解释：“我最喜欢吃油菜心，能否多一筷子菜？”
李如花二话不说，一下子加上好几筷子，直到他的菜盆子再也装不下，才总算收住手。
李诚颇不好意思，低声答谢：“太多了。”
“胃口好就多吃点儿。”李如花哈哈笑道：“反正菜多的是，你们尽管敞开肚皮吃。小鹿妹子端土豆炖牛肉去了，你缓一缓，俺再给你勺点儿。”
李诚罢罢手：“够了，吃不完浪费可不好。”
林小鹿笑盈盈捧着一个大盆子过来，提议：“来点儿炖土豆吧！”
李诚闻了闻，忍不住赞道：“十分香浓。”
“来一丢丢！”林小鹿迅速往他的大米饭上扣了半勺子，笑道：“配着白米饭吃，忒香！”
李诚开心点头。
林小鹿不知道想到什么，挑了挑眉：“李会计的胃口一直差不多。这两天不知怎么了，龚师傅吃得非常少，刚才只要了一点儿米饭和一点儿菜。”
“对哦！”李如花狐疑道：“本来他的胃口比李会计好多了，也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吃坏肚子了，这两天都没啥胃口。俺早上做了小米粥和肉包子，他就啃了半个包子和半碗小米粥。”
李诚脚步微顿，想起这两天龚仲鑫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偶尔似乎要跟自己说话，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真是奇怪极了。
他扭过头，好奇问：“龚师傅这两天……好像怪怪的。怎么？胃口也很差？”
林小鹿和李如花不约而同点头。
李诚想了想，问：“他没说什么吗？”
林小鹿讪讪笑了，支吾：“龚师傅他不怎么爱跟俺们说话，俺也不好问太多。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俺过来换煤球，他正坐在门口那里，好像在发呆。当时他屋里还开着灯，俺猜他可能一夜没睡。他可能在想机械的事情，俺不敢上前去打扰他，悄悄回屋去了。”
“俺猜……”李如花嘿嘿笑了，“他指不定是想念燕子妹子了。小两口刚结婚却得分两头去，晚上也不能睡一块儿，能不想吗？”
李诚尴尬扯了一个笑容，低声：“听燕子说，他们的新房已经在装修了，下个月就能搬进去住。”
语罢，他端了饭菜走回办公室。
林小鹿见没其他人在，附在李如花的肩上。
“姐，俺猜龚师傅好像是遇到了啥很为难的事，应该跟燕子姐没关系。他对大伙儿都那样，对燕子姐也那样，好像没啥区别。三冰跟俺说，别去打扰龚师傅，他肯定又在想新机械的事。”
李如花撇撇嘴：“这俺也不知道。不过，他这两天整天皱着眉头，心情看着不咋好。咱们呀，千万别惹了这位小祖宗。他脾气老大来着。”
这时，几个工人端着盆子走进来。
林小鹿和李如花忙开了，不再继续聊话。
办公室里，李诚的饭吃了一半，电话响了。
本来以为是客户，不料竟是找龚仲鑫的，对方解释说是他的亲大哥。
李诚让他稍等片刻，随后匆匆冲出办公室，往最后一间屋子奔去。
“龚师傅！龚师傅！你大哥来电话！”
很快地，龚仲鑫从门口晃了出来，低低“嗯”一声，然后冲往办公室。
李诚走在后头，坐在办公桌的另一侧，继续埋头吃着。
只听得龚仲鑫“啊？”了一声，问：“老宅那边的老邻居？对方没留姓名吗？”
顿了顿，他道：“大哥，你帮我打开看看里头究竟是啥。我没买什么东西，也没落下什么呀。很漂亮的女孩子？我哪里认得！这没名没姓的！”
下一刻，他整个人僵住了，好半晌才艰难开口：“……我知道了。”
又过了许久，他低低道：“大哥，麻烦你帮我收起来，放在我那边的小套房就行。嗯……我挺好的……燕子她应该也挺好的。”
对方似乎在责备他什么，龚仲鑫略有些不耐烦，说了一声“不聊了，大哥，挂了吧。”随后将话筒一把扔下。
李诚已经吃饱了，憨足擦了擦嘴角，突然直觉龚仲鑫在看自己，狐疑瞥过去——不偏不倚对上龚仲鑫莫名其妙的眼神。
额？？？
李诚略有些尴尬，扯了一个笑容。
“龚师傅，你吃了没？”
龚仲鑫没应声，似乎透过他的脸上看着什么，好半晌也没动弹。
李诚知晓他一向不爱搭理人，倒也没往心里头去，自顾自收拾餐具，走去后方的小阳台冲洗。
这里的房间都偏大，后面都带着一个小阳台和卫生间，设计一模一样。
龚仲鑫轻车熟路找了过去，高大身板靠在门栏上。
“李诚，问你个事。”
李诚吓了一跳，扭过头来，转而点点头：“你问。”
龚仲鑫皱起眉头，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直到最后终于开了口。
“你……你的表姐叫云月？是不是？”
李诚狐疑看着他，点点头。
“对啊！我表姐叫云月，她是我姨妈的女儿，原户籍在省城那边。对了，她跟你都是去m国留学的高材生，她在l城读书工作近十来年。”
龚仲鑫眼神凝滞，低问：“她过年的时候去帝都了，是不是？”
“是。”李诚转了转眼睛，直觉对方似乎认知自家表姐。
“她过年前回国了，在帝都那边下飞机，还在那边旅游了一周多才回省城。我和我爸妈过去拜年的时候遇不上她。”
龚仲鑫深吸一口气，抬眸眼神幽幽望着天空。
“她为什么要去帝都？她做什么要去？为什么？”
他的嗓音极低，仿佛低喃般。
正在洗筷子的李诚听不清楚，不答反问：“你认识我表姐不？应该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