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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她是在看电影吗?
  “……”
  戚燕躲在卧室里面悄悄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平时熟悉的街道上猩红可怖的血像是被人泼上去的一样,几乎洒满了她目之所及的每一个角落,像是罩了一层红黄的膜。在目光能达到的每一处——都是诡异的血痕,避无可避。戚燕完全不想去考虑它们的始作俑者是什么鬼东西。
  根本不用考虑。因为它们满大街都是,这一只,那一只,到处都是尖叫奔跑的人和——一种只在电影里出现过的、完全超出她常识的东西。
  青白变形的脸,青灰色的浅色眼珠让他们从远处看起来像是眼白占满了整个眼眶,嘴里糊满了鲜血淋漓的碎肉、毫无理智可言的攻击和撕咬路人,短促又刺耳的尖啸声。
  它们面目扭曲,只能勉强看出曾经作为人类的轮廓。那是介于活人和死人之间,绝对称不上是人类的家伙。被它们咬死的人只要一会儿就会再次起身,先是极不自然地扭动躯体,然后便加入捕食人的行列。
  这是只在电影小说里出见过、描述过的可怕景象。
  人类在极度恐惧中会停止思考。戚燕看着视线范围内的一切恐怖场面,大脑一片空白,她的意识似乎停留在了撩开窗帘的一瞬间,强烈的不真实感席卷了她全身,过了很久很久,僵直的手指才恢复了活动。
  她觉得自己很陌生,环境也很陌生,明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切,就连楼下的那几个居民们永远不愿意分类的垃圾桶也变得很陌生。
  这太奇怪了。
  中心花园的青石板路上脏兮兮的,早已经不复记忆里的干净整洁。接二连叁的撞击声和哭喊从窗户的缝隙渗进来,小区道路上随处可见追逐与撕咬的暴行。戚燕捂着嘴,看见有车想避开那些活尸肆虐的道路从中心花园冲出去,车主也许是过于慌乱,那辆深红色的车子斜斜撞向了旁边的旁边的游乐设施——
  戚燕赶紧移开目光,余光里却瞟到有好几个小小的“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冲出来,推搡着挤在破碎的车窗前。
  不要看,不要看了。
  有几辆车子效仿着也从中心花园冲过去,也许是已经有人吸引走了那些小怪物的注意力,那几辆车离开得格外顺利。车轮碾过温热的血液,在水泥地上拖出长长一条鲜红色的尾巴。
  别看,别看……
  窗帘掀开的一角悄无声息地又合了起来。
  攥着深蓝色窗帘的手指神经质地抖动着,骨节绷得发白,戚燕跪坐在冰冷的瓷砖上,膝盖骨寒得她牙关打颤。
  蜂蜜牛奶沐浴露特有的馨香泛着甜味铺满了整个卧房,但她总觉得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腥味,裹挟着尘土和机油的味道。那浓烈腥臭的血气似乎能从窗外冲破进来。
  她不敢开灯,咬着唇将身子半蜷起来,有种得以藏身的庆幸。窗外亮的刺眼,一切丑恶都无处遁形。
  “……呼,哈……”戚燕脑袋空白,像是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记忆都被人按下删除键清空了似的。唯一的念头是让自己深呼吸,再吐气。
  强自镇定下来,戚燕再把那块深蓝色的窗帘——那块残暴恶行的遮羞布撩开,恰好够她露出一只眼的程度。
  她太害怕了。泪腺在她看见它们露出猩红的牙床,那一颗颗被鲜血泡的发红的牙齿嵌入人类身体的那一刻终于决堤,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窗帘上溅开一朵朵水花,洇出一片深沉的黑团。
  衷心感谢卖家没有偷工减料,这个帘子一丝光都不透——戚燕像是躲在暗处的藏身的小动物,希望能藏得再严实一点,房间再暗一点,她的呼吸再轻一点,这屋里再静一点——
  她只是照常睡了个懒觉,怎么会这样的……
  戚燕默默地在知识贫瘠得像荒漠土一般的大脑里翻来翻去,冷静的举措是好的,可结果却让人惋惜。
  学校教了火灾时该怎么逃生,地震时该怎么求救,她甚至为了防患于未然连面对尾随跟踪者该如何自救都想好了,但戚燕看着楼下那一张张狰狞的恐怖面容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克拉夫特曾经说过“最古老而强烈的恐惧,源自未知”。她怕鬼,她怕那些存在于臆想之中的丑陋的、有攻击性的、无处不在的东西。而那些印象里的“鬼”,在此刻具象化了。
  戚燕表情呆滞地看着窗外,只觉得胸口发闷。
  “跑,快跑啊……”戚燕上下牙齿碰出“咯咯咯”的声音,她强忍着尖叫的欲望,窗帘几乎要被她整个扯下来。一个穿着清凉工字背心的男人在拔足狂奔,后面追着一个像是上班族打扮的“人”,他光着一只脚疯狂追逐着,鞋子丢了一只。
  那个怪物跑起来一跛一跛的,不算很快,前面的背心男人卖力地狂奔倒也跟它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加上那个怪物不会躲避脚底下的碎石,居然还摔了一跤。
  “呼……”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戚燕发现自己捏了一手的冷汗。
  ——可现实并没有让她松懈太久。
  那个男人,居然在转角的时候把一个抱着女儿的慌乱逃生女人扯住,向后狠狠一推!
  后面爬起来的怪物迫不及待地朝她扑了过去,女人的嘴张得很大,尖锐的叫声用了半秒的时间传递到戚燕的耳朵里。而那个穿着工字背心的男人却逃得连影子都没了。
  为、为什么呢。
  明明已经能逃开了啊……?
  眼前不可遏制地回放着刚才男人将那对母女向后推去的一幕,戚燕几乎要窒息了。
  身体像是从某个中心点慢慢向四周冻结,戚燕猛地大口喘息,强烈的恐惧渐渐没过头顶,要将她溺毙。
  “……”她能做的,也只有移开眼睛。
  对呀。移开眼睛。她早该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