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笑着说:“我是世子夫人,谁敢给我受委屈?”
慕湛说:“别人不一定给你受委屈,可太妃马上要‘病愈’了。”太妃给的委屈,就是慕湛都只能暂时先受下,别说是夭夭了。也是太妃是父亲的亲娘,要是换了别人,慕湛也不会留她这么折腾。
沈灼满不在乎道:“她是太妃,我也是世子夫人,她能给我受多大委屈?她不顾你,还能不顾父亲?不过就是立规矩罢了,哪家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表哥你不用担心。”
慕湛听得好笑:“说得你好像知道别人家媳妇是怎么过日子的。”
沈灼甜甜道:“别人家我媳妇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表哥不会让我受委屈的。”沈灼这段时间被慕湛娇惯得厉害,虽不知道骨头轻了,可对着慕湛也渐渐恢复幼年时的甜言蜜语。
她小时候为了哄表哥替自己做事,什么好话都能说出来,每次都引得表哥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看到自己心虚,他才点头应了。现在嫁了表哥,不用哄表哥,表哥就什么都答应自己了,果然还是嫁人有好处。
小姑娘的甜言蜜语,让慕湛百味杂陈,夭夭同自己分开了四年,许是长大的关系,对她也生分了不少,即便嫁了自己,有时候也放不开。
现在倒是把她哄得又贴心了,可这丫头还是把自己当表兄,完全没把自己当郎君。慕湛心中暗叹一声,表哥就表哥了,她现在年纪还小,大一点就能开窍了。
第64章 平淡是真 幸好是你
慕湛起身正要去外院洗漱, 却被沈灼拦住说:“表哥,天气冷,你也别去外院洗漱了, 就在这里洗吧,你的衣物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慕湛闻言微微挑眉, 他刚还想夭夭没开窍,现在看来是有点开窍了, 他笑着说:“好,那我就在这里洗了。”慕湛去外院洗漱也是图方便。
毕竟在家洗澡和外面不一样,外面只要舀点冷水随便冲洗即可,家里洗澡是温水, 总不能他自己去提水倒水, 且后院一屋子都是未嫁人的丫鬟, 慕湛也不好在她们面前衣冠不整。
他跟夭夭成亲以来,这些事都是在外院弄完了再回来了。夭夭也没管过他随身物品, 现在都会给他准备衣服了,慕湛心里莫名有些惊喜。
沈灼也不是不管慕湛, 之前在京城两人刚成亲, 很多习惯都需要磨合, 她也不想擅自改变表哥生活习惯, 这些天相处久了, 她发现表哥对内务不是太在意,也喜欢自己管这些事,她就帮表哥处理了。
当然主要还是慕王府人多眼杂,表哥容貌好、脾气温柔,又身份高贵,保不准就有几个眼光好的丫鬟投怀送抱, 她可不想跟人分享表哥。
沈灼从屋里的衣柜里取出一件洗干净的崭新寝衣,转身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慕湛:“表哥这件衣服你喜欢吗?”
沈灼手里只是一件普通的寝衣,如果有什么特殊的话,大约就是布料是上好的吉贝布,雪白细软。不过慕湛何等情商,光看沈灼的模样,他就猜到这衣服是夭夭给自己做的。
如果说之前他还是有点惊喜的话,现在是受宠若惊了,“夭夭你替我做了衣服?”慕湛细看妻子手中的寝衣,针脚细密整齐,跟针线房出来的衣服也没太多区别。
他握着沈灼柔嫩的小手说:“辛苦你了。”
沈灼笑着说:“不辛苦,就一件衣服罢了,表哥喜欢,我以后一直给你做。”
慕湛低笑一声,搂着她亲吻她发顶,“我可舍不得你一直给我做衣服,针线活伤眼。”慕湛很喜欢妻子给自己做衣服,但针线活伤眼,他并不希望夭夭常做,偶尔做个一两件够了。
慕湛吻她发顶后就松开她,转身往净室走去,他要先去洗漱,然后才能做更亲近的事。
沈灼忙跟在他身后,想照顾他洗漱,却被慕湛阻止了,“你留在房里,外面冷。”
沈灼想着净房里一切都准备好了,也就没坚持,她叮嘱慕湛说:“表哥你出来的时候记得披上我给你准备的斗篷,连帽子都要戴上。”
慕湛颔首道:“我知道。”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这种事,不过既然是夭夭贴心准备的,他也不会拒绝。
沈灼见表哥对自己几乎言听计从,脸上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或许自己这辈子真能跟表哥白头偕老?慕湛觉得沈灼不开窍,其实沈灼都三世为人,怎么可能不开窍?
只是她前世伤得太重,这辈子不想再动心了,跟表哥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不是挺好?都说情深缘浅,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不是跟萧毅爱得轰轰烈烈,反正最后她跟萧毅斗得轰轰烈烈是真。
她绵延病榻,萧毅日子也不好过,亲近的亲人众叛亲离不说,最后还被自己摆了一道。沈灼暗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布置生效了没?如果生效的话,他恐怕最后的大业成不了了。
也不怪沈灼狠心,她那会图一时痛快,逼着萧毅杀了他侄子、大嫂,差一点把颜老太逼疯。颜老太最后死的时候就剩一把骨头了,她睁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萧毅和自己。
那死不瞑目、对两人恨之入骨的模样让沈灼看得很解气。一旁目睹了一切的碧沉还曾私下问她,要不要收敛时私下让颜老太披发蒙面,这是防止颜老太变鬼后找到自己。
沈灼没答应,她不在乎。别人怕鬼,她两世为人还怕鬼吗?颜老太生前没斗过自己,死后还能长出息了不成?可她也明白那是生养萧毅亲娘,将心比心,谁要是这么对父亲,沈灼肯定不会放过他。
那么萧毅将来登上大位后会不会后悔呢?她那时肯定已经死了,她不担心自己,可她担心沈家。她对沈家没感情,可那毕竟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娘家。
为了娘家后面不被萧毅清算,沈灼最后几年,跟镇北王私下有了联系。比起萧毅,她更想让跟自己没利益牵扯的姨夫上位,至少姨夫上位后不会清算沈家。
而且表哥去世后姨夫依然年年给自己送年礼,就算自己态度不好,他也没停过。姨夫能那么纵容自己,将来也会看在自己份上善待沈家吧?她没为沈家做过什么,最后也就给他们找了一条活路吧。
萧毅那会觉得有内奸不是错觉,只是他清理错了人。上辈子她和萧毅也算是两败俱伤了,这辈子她就想太平点。说冷酷点,萧毅跟自己没血缘关系,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早被他家斩断了。
萧家灭了九族都跟她没关系,可表哥是姨母唯一的孩子,两人现在情浓,万一将来自己再因爱生恨,她能对表哥下手吗?她能对不起任何人,却不能对不起姨母。
“夭夭在想什么?”慕湛洗漱回来,就见妻子坐在床沿,一手支颐,也不知在想什么。
因快入睡了,沈灼身上一点配饰都没有,可她那截嫩生生的手腕却比什么美玉都诱人,慕湛将她抱了起来,两人半躺在床上,他一手轻抚她的发丝,一手缓缓摩挲着妻子的手腕。
慕湛手指修长如竹节,看似养尊处优,实则指腹掌心满是粗茧,沈灼皮肤娇嫩,哪里禁得起他这么磨蹭?
沈灼不满地移开手腕,嫌弃地说:“表哥你以后手上要多涂点油膏。”她没回答慕湛的提问,她能说什么?说自己在想前夫?
慕湛笑着任她躲开,但左手还是牢牢地环着她的腰,“还要听故事吗?”每天晚上给妻子讲史书上的故事都成了他的习惯。
“要。”沈灼知道在床上想跟表哥分开是做梦,她偏头打量着表哥跟谪仙人一样的脸,果然男人都是一样的,外表看起来再仙气的男人,到了床上都免不了俗。
慕湛偏头望着小姑娘,她今天怎么怪怪的?
沈灼抬手搂住慕湛的脖子,樱唇轻轻地印在慕湛薄唇上,“表哥,你怎么不讲故事了?”
慕湛怔了怔,这是夭夭第一次主动,他下意识地环住了掌下的纤腰,头抵着沈灼的额头,两人四目相对,他低声问:“夭夭谁教你这些事的?”
沈灼偏头嫣然一笑:“不是表哥教的吗?”
慕湛莞尔,低头加深了这一吻,真是个小磨人精。
深夜,沈灼早已经沉沉睡去,慕湛还没什么睡意,他睡眠时间一直很短,每天只要三个时辰即可。没成亲前,他晚上总是办公务,现在成亲了,晚上时间就用来陪妻子了。
他完全可以等妻子睡着了继续去办公,可他就是不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美人乡、英雄冢?慕湛垂目看着怀里酣睡正香的小姑娘,粉白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粉嫩嫩的,仿佛美玉般莹润生辉。
的确有当小祸水的潜质,慕湛微微而笑,低头轻轻轻触她抿得紧紧的小嘴。他不是纵欲的人,身为镇北王世子,慕湛能得到的享受,超出大部分人想象,美色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可她却每次都能让自己冲动失控、患得患失,慕湛手缓缓拂过她的眉眼。
即便在睡梦中,沈灼还是嫌弃慕湛粗糙的手,她小脸不自觉地皱了皱,偏头想要逃开砂纸。慕湛低低笑了,将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一点,“夭夭幸好是你。”所以他可以放心沉溺其中。
第二天一早,沈灼醒来的时候,慕湛已经晨练回来,在书房处理公务了。沈灼洗漱完毕,喝了一盏温水才彻底清醒,看到已经神采奕奕处理公务的表哥,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表哥一看就是办大事的人。
慕湛正在翻阅京城刚送来的公务,听到身后轻盈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伸手示意夭夭过来。
沈灼自然而然地坐在慕湛膝上,“表哥,要不要用早膳?”
慕湛放下公文,两个僮儿将慕湛摆满公文的书案撤下,给两位主人奉上食案。沈灼讶然望着这两个陌生的僮儿,“表哥,他们是谁?”
“他们两个本来是在外书房伺候的,现在我让他们来内院伺候。”慕湛说,“他们是阉人,你不用担心。”
“阉人?”沈灼一怔,她不是没见过阉人,但她还没被阉人伺候她,她想起姨夫是王,即便是异姓王,也是可以用阉人的,“府里还有别的阉人吗?”
慕湛说:“王府阉人不多,父亲不爱用阉人,这两个是从京城捡回来的。”
沈灼了然,京城不少穷人家的孩子很小就会被父母阉了,想把孩子送到宫里伺候贵人,但不是所有的阉人都可以当太监的,很多阉人就在外面流浪,下场悲惨。表哥这也算做好事了。
慕湛舀了一勺粥送到夭夭嘴里,小丫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用早膳都能分心,“一会去给太妃请安的时候,她可能会给丫鬟,你别跟她硬顶,把她们带回来,我来处理。”
沈灼等嘴里的粥咽下去后才说:“不用,我来处理就好。”她估摸着太妃也会赐妾了,内宅争斗不就那么几样么?但招数虽老旧,可挡不住有效,不是所有夫妻都跟他们一样。
“好。”慕湛只当她想玩,随口应了。
第65章 请安(上) 贺楼太妃
沈灼用完早膳, 又洗漱完毕才不紧不慢地去给太妃请安,她到太妃院落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来了,莺莺燕燕地站了一群人, 让人看得眼花。
沈灼每见一次这些莺莺燕燕,就忍不住腹诽姨夫一次, 他可真是好艳福。即便表兄说这些妾室也是姨母默认的,沈灼心里还是不以为然。
姨母让姨夫纳妾, 可绝对不会让姨夫纳这么多妾。什么平衡后院,就是他自己喜欢罢了,幸亏表哥跟姨夫不一样。沈灼心里胡思乱想着,不过面上还是一丝不苟地给太妃请安。
贺楼太妃沉着脸看着她不说话, 贺楼氏也冷冷地看着她。
这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不过沈灼也不畏惧, 脸上依然带着微微的笑容。贺楼太妃待姬妾严苛,众人给她请安, 她从来不给蒲团,都是让人直接跪在青砖地上的。
沈灼自然不会吃这种暗亏, 她早让人带好了垫子, 她上前膝盖刚弯曲时, 一个小僮儿就窜上前将蒲团放在地上, 沈灼跪在蒲团上给太妃请安。
她这操作让大家都震惊了, 贺楼太妃愤怒地瞪着沈灼,她居然敢这样!她正要开口说话,但看到贺楼氏对她摇头,她硬生生地咽下怒气,侄女说得没错,她一个当长辈的跟小辈计较太掉身份了, 还是让侄女去骂她,侄女是她婆婆。
贺楼氏今天早早地过来了,伺候太妃穿衣洗漱,陪着小心,好容易才让太妃答应,今天尽量不要说话。太妃一辈子被人奉承惯了,根本不是沈灼的对手,她担心太妃被沈灼三言两语就忽悠得忘了正事。
贺楼氏皮笑肉不笑地对沈灼说:“这都什么时辰了?世子夫人居然才来请安?让我们一屋长辈等你,这是沈家的家教?”她在王府假王妃当惯了,训斥起沈灼来也颇有几分架势。
沈灼也不看贺楼氏,只对太妃微微一笑:“世子昨夜同我说,大家都是辰时来给太妃请安的,我就先伺候世子用膳后再来,没想是世子记错了,是我们不对,太妃恕罪,明日我一定不会来晚。”
沈灼面不改色地把表哥当挡箭牌,老公是用来干什么的?就是挡刀用的。贺楼氏的话沈灼压根没动气,狠话谁都会说,可真要当着她爹的面,就是贺楼氏的亲爹亲祖父都不敢对他爹说这句话,跟一个没脑子人计较太跌份了。
贺楼氏见沈灼压根不接自己的招数,脸色不由难看下来,她还没被人如此忽略过,她冷笑一声:“你娘亲走得早,不懂这些规矩也是正常……”
贺楼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呵斥声打断了,说话的人是梅影,她训斥贺楼氏道:“放肆!世子夫人和太妃说话,哪里轮得上你一婢妾屡屡插嘴!太妃慈和,不忍给你们做规矩,你们一个个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贺楼氏何曾被一个奴婢指着鼻子骂过?她不由惊呆了。
沈灼抬眉对贺楼太妃不紧不慢地说:“太妃,您是慈和人,舍不得给大家做规矩,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偌大的王府要是谁都不讲规矩,还不是乱套了?所以该严厉的时候还是要严厉的,不然就是害了大家,您说是不是?”
京城的世家夫人,十个中有九个都是沈灼现在这做派,哪怕都被人指着鼻子骂到跟前来了,还是满脸笑容、不紧不慢地说话。沈灼之前总觉得这做派矫揉造作,可后来吃亏多了,才知道这不是矫揉做作,而是情绪管理,可以控制自己不生气。
跟人对骂的时最不能被人带着情绪走,同时最好能多刺激对手。她半字没提贺楼氏,可句句针对的就是贺楼氏,贺楼太妃沉着脸说:“你一个小辈居然敢训斥家中长辈,这是哪来的规矩?”
“训斥长辈?”沈灼惊讶地问:“太妃您是不是误会了?我们沈家虽不算什么讲究人家,可家中长辈也是自小给我们做规矩的?我哪里敢对长辈无礼?”
说完沈灼低头看了看自己,她给太妃请安后,贺楼太妃没让她起身,她还一直跪着,她有哪里失礼数了?
若是换成别人,看沈灼迄今还跪着,心里或许觉得有点不自在,毕竟心里再怎么想,只要不是生死仇敌,总要维护个面子情的。
可是贺楼太妃她绝非常人,她指着贺楼氏说:“你让下人训斥你母亲,你这是哪来的规矩?”贺楼太妃说完后还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水平,沈灼一口一个规矩,她就用规矩反压她。
她是胡族出身,本就不懂汉人那套妻妾诰命规矩。她入镇北王府后,虽没得宠几天,但因家世和有儿子的关系,在王府中日子也不算难过。
等后来儿子当上世子后,先镇北王虽未将她立为王妃,但府中下人改口称她为王妃,先镇北王也没纠正。贺楼太妃理所当然地认为,生了慕洵的贺楼氏就是儿子的王妃,王妃是王爷所有孩子的母亲,这她是知道的。
她是觉得汉人脑子有问题,不是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还非要认一个娘,可能吗?孩子嘴上认了,心里还能认?不过骗骗那些傻男人罢了。
胡族因男女关系混乱的缘故,还残留母系遗风,很多人只认其母不认其父,这当然不是女人地位高的原因,而是因为很多女人都说不清肚子里孩子父亲是谁。
沈灼蓦地沉下脸,“太妃,纵然您是长辈,有些话也不能乱说,我亲生之母是郡夫人顾氏,我婆母是镇北王妃,我哪来第三个母亲?”她扫了一眼贺楼氏,鄙夷道:“一个婢妾还敢称母?谁家有这样规矩?”
贺楼氏何曾是受过这样的羞辱?她脸色一下变了,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上次王爷让她拜见世子和世子夫人,她装晕忽悠过去了,这次却比上次还难堪,她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
“你敢骂我母亲?”慕三娘这下忍不住了,她冲了出来,恶狠狠地扬起手想扇沈灼。
可是沈灼身边的丫鬟又不是摆设?庭叶上前一步,拦住了慕三娘,“啪!”慕三娘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庭叶的脸上。
沈灼眉头紧蹙,以庭叶的身手完全可以制住慕三娘,她是故意为之。庭叶想做什么,沈灼大概能猜到,她心中暗叹,她根本不需要她们这么做。
“放开我!”慕三娘被庭叶紧紧地抱住,气得眼睛都红了,她伸手去抓庭叶的脸,她十指指甲尖锐,如果真被她指甲划到,恐怕脸都要破相了。
梅影上前捏了捏慕三娘的手,她自幼习武,双手力气比慕三娘不知大多少倍,慕三娘惨叫一声,“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