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萧毅身上也带有很多沈灼的行事方式, 这也是沈清竭力想隐瞒, 但很早就被慕湛看出来的点。慕湛都能看出来, 萧毅自然更无法自欺欺人。
萧毅微微苦笑,妻子明明有前世记忆, 却改嫁给了别的男人,这对他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他知道夭夭任性, 却没想到她如此任性。
她这是气自己纳妾?如果有可能, 萧毅也不想纳妾, 可她又不愿意借腹生子, 自己如果没有孩子, 他那份家业怎么办?
再说慕湛又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他前世不照样妻妾成群,子女无数?这辈子他肯定不会再纳妾,不让她为家务琐事,慕湛能如此保证?
说来他前世还比慕湛好一些,慕湛坐视儿子们为了世子之位兄弟相残,而自己起码每个孩子都用心教了。家中没闹出兄弟相残的丑闻。
不过他对夭夭改嫁的选择也不是太意外, 这就像她向来都是任性行事,就是被人惯坏了,萧毅有些无可奈何,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走的更快一点,届时就能把她接回来了。
萧毅在别院里胡思乱想,沈灼也想着萧毅,她倒不是怀念前世,她是想他来别院做什么,他不是要跟明溪郡主成亲了吗?按照他的性子,他应该是在家里准备自己婚礼。
重来一回,他总不会还会认为颜老太把他当命根子看吧?他这次娶的妻子身份比前世的自己还贵重,更把他家好大嫂压在下面,颜老太心里能舒服才怪。
沈灼托腮暗忖,要不是实在不想跟萧家再牵扯关系,她真想在萧家兴风作雨一般。
“在想什么?”温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灼被一只手揽入怀中,沈灼顺势靠在表哥怀中,“我想表哥准备怎么用何老三。”
“怎么说?”慕湛刚刚洗漱完,今天他喝了不少酒,生怕熏到自己,故花了不少时间洗漱,务必让身上不沾酒气。
沈灼问:“你是准备把他当跳板,跟何家有联系,还是准备重用他?”
如果只是把他当跳板,那么她对李娘子只需要泛泛之交而已,如果是准备重用她,那李娘子就要重点拉拢了。不把后院内宅安定好,又怎么能让人心甘情愿为表哥卖命呢?
慕湛说:“何老大自小体弱多病,他和文安县公家一样,准备弃武从文。何老二身体倒是壮实,但是个不成器的,整天在赌场厮混。何家老爷子现在将准备将家业都交给何老三。何老三不想子孙后代都在禁军里厮混,想让我引他入镇北军。”
沈灼听得都呆了,“他居然想去北庭?”还有人不喜欢京城,往北庭钻的?这算围城吗?外面的人想往里面去,里面的人想往外面去。
慕湛好笑道:“你以为北庭是苦日子,其实有些人在京城过得更苦。”
沈灼说:“京城的确只有一小部分人日子过得舒服,我就是奇怪他们居然有这个勇气。”
沈灼当然知道京城只是外表看着花团锦簇,可哪怕是在现代都不是所有人都有破釜沉舟逃离北上广的,更别说这个时代了。
何家这种都算京城坐地户了,换现代哪个京城坐地户愿意举家离开京城去穷乡僻壤?那些□□十年代离京去国外的,有些都有可能会后悔。
慕湛说:“日子过不下去了,自然就有勇气了。”
沈灼惊讶地问:“他们家日子有这么苦?”就算何家现在没落了,可家里那么多年禁军根基在,总不至于让人活不下去吧?沈灼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她了然道:“他们没分家?”
慕湛没想到妻子居然这么敏感,居然一下猜到重点,他颔首说:“他家老爷子想让他接家中重任,就默认他养家。”
沈灼哂笑一声:“一个弃武从文、一个是赌鬼,就是两个无底深坑,难怪他愿意放下一切去北庭。”换她也想带着家人一走了之。
都说穷学文、富学武,可不代表学文就不花钱。沈灼平时看的游记基本都要七八贯钱一本,如果是比较偏僻的知识,比如医书之类的,一本都要几十贯一本。
加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文人出游的行头、饭食……何家也不是破落户,他大哥估计也学不来穷酸文人作风,一切都是往世家风花雪月靠齐的,那花费就更大了。
何老二沉迷赌|博更是无底深坑,即便在现代赌都是和毒一个级别的,可见这玩意有多不能沾。沈灼感慨,“李娘子还真有勇气。”居然敢嫁这样的男人,真勇士。
慕湛喝了不少酒,脑子难免有些不活络,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妻子话的意思,他笑着说:“要说不好,我家条件在外人看来也是火坑,你不是照样嫁我了?”
沈灼道:“别人嫁你当然是火坑,可我不一样啊,你从小就疼我,难道我嫁给你,你就不疼我了。”
慕湛微微一笑,“小嘴真甜。”这丫头惯会哄人,不过自己明知她只是哄人,他也甘之如饴。
沈灼反驳说:“我不是哄你,我是认真的。”要不是表哥,换个人她肯定不乐意嫁,沈灼撇嘴道:“表哥,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老喜欢胡思乱想,你是不是看了什么话本小说?”不然怎么开始敏感多思了?还是最近他太闲了?
慕湛抬手压了压她小脑袋:“你才胡思乱想,睡觉。”
他搂着妻子上床睡觉,不过沈灼拒绝跟表哥近距离接触,京城不是北庭,春天没那么冷,她可不想天天醒来一身汗。
慕湛恨恨道:“你就不过冬天了?这么过河拆桥,小心我冬天让你一个人睡。”
沈灼才不怕他:“你才舍不得。”
慕湛无可奈何,这丫头就是吃定了他,他无奈地侧身躺下。沈灼看着表哥憋气的样子,头埋在被窝里吃吃笑了一会,探出脑袋亲了亲他侧脸,“表哥你真好。”
以前表哥疼爱自己不假,可更多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表哥谪仙人的样子也不是一日养成的,他也有对自己不耐烦的时候,只是每次都被姨母压住了。
后来就养成了他无论心里有多不耐烦,行动上总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习惯。两人结婚后,沈灼也分不清他对自己到底是习惯,还是真有感情。
直到最近表哥“无理取闹”次数多了,沈灼觉得表哥有了一点人气,她笑嘻嘻看着表哥,双眸亮晶晶的,神态娇憨动人。
慕湛看得心里痒痒的,所谓酒壮胆气,慕湛胆气足了,另一种气也起来了,他抬手捂住妻子的眼睛,“睡觉。”
他估计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小磨人精的,这辈子来还债的。沈灼往他怀里蹭了蹭,慕湛长叹一声:“不觉得我热了?”
他话音一落,沈灼立刻翻脸无情地往自己被窝里滚去,慕湛被她噎得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总有教训她的时候。
这一夜大家都喝了很多酒,可第二天男人大多都早早起来锻炼了,大家站在校武场上相视而笑。慕湛在禁军同僚很多,可他只选了这么几人来家里做客,就是觉得这些人不错。
事实证明他眼光的确不错,昨天喝了这么酒,今天都能醒来锻炼的,不管是做戏还是习惯,至少他们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下属。
慕湛对着众人微微一笑:“我们练一练如何?”
众人欣然答应,其中以何老三最卖力,他实在受够自己那个家了,不是他不孝,而是他实在撑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沈灼昨天没喝酒,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她出门时李娘子跟女儿也起来了,母女两人正在做针线活,李娘子在绣荷包,何大娘正在给衣服缝边。
沈灼看着何大娘细密的针脚,不由赞道:“大娘子好手艺。”她见李娘子荷包绣得十分精细,估摸着这应该是她用来卖钱的。
李娘子笑道:“她也才刚学半年,也就只能在自家衣服上缝几针,经不起世子夫人夸奖。”
沈灼说:“怎么经不起?她学半年的手艺都快抵得上我学七八年的了。”沈灼这话也不是贬低自己,而是她女红真一般,她也耐不下性子来学。
李娘子道:“世子夫人身份那么尊贵,哪里需要学针线活?”李娘子因针线活好,本身又是全福人,时常给世家贵女做嫁衣,她见惯了女红不精的世家贵女。
像沈灼这样的贵女本就不需要女红有多出众,她们又不是请不起绣娘。只有她这样的人家才需要她熬眼睛做针线活补贴。
昨天夫君和自己说了打算带着他们去北庭的想法,李娘子举双手赞同,连何老三这样的亲兄弟都受够了自己兄弟,李娘子就更是了。
她都担心二伯输红眼后会把自己孩子偷了卖了,所以丈夫想摆脱家里的烂摊子一走了之,莫说只是去北庭,就是更远的地方她都愿意。
第103章 风雨突起 纪王妃暴露
沈灼第一次见李娘子, 就觉她是爽朗之人,深入相处后越发觉得这位是古代妇人中少见的乐天派。
要说何家那个烂摊子,连何老三都头疼的想跑, 她作为常年待在内宅的妇人应该更忍不下去,可她照样开开心心度日, 没有整天挂着一幅苦瓜脸,更没有见人就自己的不如意。
沈灼自认自己做不到这么乐天开朗, 所以她特别佩服这样的人,加上表哥还准备重用她丈夫,沈灼更有心想帮她一把,她对李娘子说:“阿李, 你平日可有空?”
李娘子笑着说:“世子夫人是要我做什么事吗?”
沈灼说:“我家几个小姑娘年纪也不小了, 你若有空, 可愿来我府上教她们女红。”
李娘子怔了怔道:“我女红也就勉强可看而已,哪里比得上府上的绣娘。”李娘子很有自知之明, 她的女红也就比寻常人好一点罢了,和高门大户养的绣娘不能比, 人家那是打小有名师指导的。
沈灼摆手说:“就像你说的, 我们家的女孩子又不靠女红度日, 我只要她们学会简单的裁减衣服, 能自己做几件小衣服就够了, 让绣娘来教她们反而学不好。”
沈灼说的是切身体会,她小时候女红老师就是顾家最好的绣娘,论绣技是当世顶尖,可惜沈灼对女红没有半点兴趣,好好的老师都被她糟蹋了。
她学了五六年连个荷包都没学会,后来还是嫁人之后, 在丫鬟指导下学会做衣服的。像她们这样的人家,除非是突然家道中落,不然是不可能自己动手做女红的,给丈夫孩子做几件寝衣顶天了,不需要手艺太好的女红师傅。
李娘子了然,她对沈灼说:“我绣技只是寻常,但要说缝衣裁剪,那是我最拿手的,世子夫人要是不嫌弃,可以让我先试着教几位姑娘几天。”
沈灼笑道:“好,你过来试试,顺便也能陪我说说话。”她目光落在李娘子身侧的何大娘身上,“你要是放不下家里孩子,把他们一起带来,陪着我家孩子一起上课。”
李娘子又惊又喜,别看何家老大号称弃武从文,可他从来不教自家孩子读书,每天就是和一群所谓的不得志文人厮混,想着法子从自家抠钱。
李娘子是个心气高的,她希望自己孩子能读书,可养读书人实在太费钱了,能跟着慕王府的小郎君、小娘子一起上课,自己孩子将来就不愁了。
“多谢世子夫人。”李娘子欢喜连婉拒的话都不说了,“我一定让孩子们好好伺候小郎君、小娘子。”
沈灼摆手:“都是同窗,谈什么伺候?”她顿了顿说:“我还想让你教教她们以后为人处事的方法,这些东西我自己都在摸索,更别说教她们了。”
沈灼这话也不完全客气,六娘性子腼腆,她也不是太活泼的人,她能把六娘教成合格的管家夫人,却不能教她怎么跟夫家人相处。
毕竟自己前世脑子进水的时候,把夫家人当自家人看;后来脑子水干了,她又把他们变成了自己仇人,她的经验实在不好传授给六娘她们。
李娘子笑着说:“我大字不识一个,哪能教导小娘子?我就给她们说说自己平时在家的趣闻。”
沈灼点头道:“你也跟我说说。”自表哥去禁军后,她平时在家也无聊,她也不能天天和莲娘出门,有个人时常登门说说话也挺好。
两人说话间,女眷们也陆陆续续起来了,见李娘子和世子夫人聊得开心,众人也纷纷凑趣,加入两人谈话。
下人已经准备好早膳了,沈灼先吩咐下人把男人的早膳送到外院,再跟大家一起用膳。昨天晚膳太丰盛,沈灼估计大家早上胃口都一般,所以让人准备了甜美润滑又不失清淡的杏仁酪。
果然大家都吃的赞不绝口,纷纷夸府上庖厨手艺好,沈灼说:“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就是一点杏仁,你们喜欢,我让庖厨把做法告诉你。”
众人又连声道谢,这次倒不是奉承而是真心感激,在一个书籍流通几乎依靠手抄,即便在最富庶的京城,也只有少数人认字的年代,食谱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即便像顾家、沈家这样的顶级世家,食谱也可以当成一份让人羡慕的陪嫁。大家也都知道了沈灼让何家的孩子当王府小郎君、小娘子的伴读,几个女眷互视了一眼,一起开口央求沈灼也把他们的孩子收进去。
沈灼来者不拒,这些人都是经过表哥筛选的,日后大半会成为表哥属下,他们的孩子理应由王府教养,就像北庭时候,慕家族学不只教慕家弟子,还教慕家心腹亲卫的孩子。
因明天男人还要上朝,大家也没在别院玩得很晚,用过午膳后大家就纷纷回家了,沈灼问陆莲、沈灵:“你们是想回家,还是再玩几天?”
陆莲奇怪的问:“你不随慕表哥回家吗?”
沈灼说:“回去也没事,我可以多留几天,让表哥每天早上骑马赶去城里好了。”她们是来帮忙的,忙完就让她们回家也不好。
这倒不是沈灼不体贴表哥,而是慕湛本来就天天早起锻炼,骑马赶路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反而比晨练更轻松。沈灼甚至想等天气暖和了,他们就住在别院,每天早上和表哥出门骑马锻炼。
陆莲和沈灵同时摇头:“不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她们都快嫁人了,哪能一直在别院玩?被夫家听了也不像话,尤其是陆莲定亲的还是沈家,更要注意。
沈灵也要回去,她娘刚生了小妹妹,她放心不下,要回去照顾十五娘。
沈灼也没留她们,以后三人多得是时间相处。
慕湛等陆莲和沈灵都回家后,才坐上了沈灼马车,他搂着妻子问:“累不累?”
沈灼摇头:“不累。”
慕湛轻拍她的背说:“回去早点休息,后天还要参加临安王寿宴。”
沈灼轻笑一声:“在北庭觉得日子过得无聊,等回了京城,我又觉得北庭除了冷些,别的什么都挺好。”至少不用那么多交际。
慕湛说:“你在京城也能跟在北庭一样。”
沈灼摇头:“不要,我才不要陪你坐冷板凳。”沈灼知道只要自己不想,表哥肯定不会再让她操心这些事。这样她倒是轻松了,可也等于断了自己和外院的联系。日后表哥想做什么事她都不清楚,她才没那么傻呢。
慕湛点点她小鼻子,“傻丫头。”整天就会胡思乱想,亏得自己没娶她之前都很洁身自好,不然这丫头要天天捧着醋缸狂饮了。
沈灼不客气的说:“彼此彼此。”他不也没事胡思乱想,明明自己这辈子跟萧毅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还整天疑神疑鬼。沈灼暗忖,就算是自己跟萧毅前世成亲,那也是表哥的错,谁让他对自己不管不顾的。
慕湛闷笑一声:“所以我们是天生一对。”
夫妻俩在马车里腻歪的时候,车厢外突然想起慕湛亲卫的声音:“世子,沈中书让你尽快去别院,他在别院等你。”
慕湛和沈灼同时眉头一皱,父亲(岳父)这时来王府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