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
野草地上,剑啸声起。
一道健壮的身影,兔起鹘落一般闪动着,尽管跛了一条腿,踏上习武之路后,李弘义的动作,依旧极灵敏。
龙锦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着,目光深邃古怪,面无表情。
……
同方骏眉一样,在进入修真之门前,龙锦衣就是凡人中的武道高手,更不要提修真比起武道来,多少有些共通之处,以龙锦衣现在的眼力,指点起一个凡人,那是太绰绰有余了。
白天修练剑法招式,晚上学习内家功法,每天只有极短的时间,给李弘义休息。
这是龙锦衣给他安排的课程。
李弘义倒也无怨言,连种田觅食之事都省了,索性吃起家里的一点老本来,只为早一点救出香儿。
若有可能,他当然是希望龙锦衣直接帮他救出香儿,让香儿少受一些苦的,哪怕事后龙锦衣给他无穷的折磨。
但当李弘义说出这个请求之后,龙锦衣一脚就踹的他在地上打滚。
“不学便滚蛋!”
这是龙锦衣的原话。
自此,李弘义再不敢提此事。
只把自己逼的极狠,知道若是不令龙锦衣满意,龙锦衣是不会同意他去救香儿的。
……
此时此刻,龙锦衣目光在看着他,心中却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自从他决意感悟道心第一变之后,就先假定至情的尽头是无情,并且朝着这个方向感悟。
因此走过了那么多的城池村庄,看尽了那么多人世沧桑,他也没有出手帮助谁,仿佛一个最冷酷无情的怪物一般,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俯视着凡人的情情爱爱。
来到这个小山村后,他依然如此。
无论是张寡妇被淹死,还是李老实坠崖,或者是那王掌柜的女儿,被山贼抢走,甚至是其他生离死别,龙锦衣都没有插手。
而即便是他这么做了,也感觉不到一点,至情道心有蜕变的迹象。
但李弘义的出现,令他有了改变。
这改变,也许是因为他冷漠的心,被融化了一点点,也许是单纯的想要改变一下,看看有无可能是他自己走错了方向,连龙锦衣自己,都分不清楚。
第一次的改变,就是给李弘义药酒。
就在那一次之后,龙锦衣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道心,出现了一丝古怪的动荡,但还远远不到蜕变的层次。
这发现,令他惊讶。
难道他要变的更有情一些才行吗?这个念头,令他讨厌,但为了感悟道心,龙锦衣还是去做了。
那天夜里,他便潜入远方的另外一个村子里,替一个村民,将身上的旧疾治好。
但治好之后——他的道心,却没有反应。
从那一天起,龙锦衣就陷入了更深的思考之中。
至情的尽头,到底是不是更深的某种情?
若说不是,李弘义的事情怎么解释,若说是,为什么又没有反应了?
从那一天起,龙锦衣就格外关注起李弘义,在至情与无情之间,寻找着一个突破点。
而那杀了范兰舟的邪气男子最后的话,也在龙锦衣的脑海中反复。
在有情和无情之间,道心之妙,存乎一念。
……
直至今天,对于李弘义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句话,都伴随着龙锦衣绞尽脑汁的思考。
“至情的尽头,不是无情,是另外一个答案,我正在——越来越接近它。”
龙锦衣看着前方的李弘义,心中喃喃说道。
……
时间一晃,就是三年。
李弘义进步的极快,如今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均有种练家子的风范来,连眼神都变的更加坚定自信了。
这一天,李弘义终于再忍不住,又一次跪倒在龙锦衣的面前。
“大叔,我想去救香儿了。”
李弘义腰杆挺的笔直,面色平静,予人脱胎换骨一般的感觉。
“还不够,你还打不过他们。”
龙锦衣淡淡说道。
李弘义闻言,目中有电芒闪了闪,这三年来,他自问十分刻苦,对于自己的进步,也是颇有几分自信的。
“你也可以偷偷溜过去救她,我不会阻拦你,但若是你输了,若还有活着再回来的机会,你会发现,我已经离开了。”
龙锦衣再道。
言中之意,不言而喻。
李弘义闻言,一阵郁闷,他究竟是还要学多久,最关键的是,余香儿能熬到那一天吗?
“大叔,我还要学多久才能去救香儿?”
李弘义问道。
龙锦衣闻言,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十天前你进山打猎的时候,是不是碰上了一头很厉害的老虎,而且还输给它了?”
“你怎会知道?”
李弘义神色,又惊讶又尴尬。
家里虽然有些钱粮,但也架不住三年的坐吃山空,抽空之时,李弘义已经再次去打猎。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没想到在十天前,差点死在一头厉害的近乎妖一般的老虎手上。
而这件事情,竟然又被龙锦衣知道了。
李弘义对龙锦衣,再一次感觉到高深莫测起来。
“是还是不是?”
龙锦衣冷着脸说道。
“……是!”
李弘义沉默了一下,就老老实实应是。
龙锦衣倒也没怪他,只淡淡道:“从今天开始,你每隔半个月,就进一次山,找到那头老虎,跟它打一架,什么时候能打过它了,你就可以去救香儿了。”
终于给出一个答复,而不是让李弘义空洞的等下去,练下去。
李弘义闻言,惊喜应是。
……
自从这一天起,李弘义的习武,越发的刻苦用功起来。
光是埋头练,显然也不行,那头老虎,就是龙锦衣为李弘义准备的对手。
而从这一天起,李弘义每隔半个月,就会进到山中,追踪到那头老虎,与它打上一架。
输!
输!
输!
说来也怪,那老虎不光异常的凶猛狡猾,而且实力也在变强,几乎是每一次,都击败了李弘义,令的他带着一身伤回来。
时间是一月月过去,李弘义实力,越来越强,虽然仍旧是输,只是一次的打斗,都支持的更久了,他的实力,突飞猛进。
……
匆匆,又是三年过去。
这一日,龙锦衣依旧在门外思索,陡然听到缓慢而又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每一步,都似乎艰难无比,更带着怪异的拖地声音。
龙锦衣转头看去,只见李弘义浑身染的通红,衣衫破裂,面上身上手臂上,全是伤痕累累,前脚拖着后脚,慢慢腾腾走来。
仿佛十分疲惫,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是明亮有神,透着几分凶猛,几分激动,还有几分期待。
腰间悬着剑,臂弯处则是提着一个老虎头颅,犹有鲜血,淋漓而下,看起来有些骇人。
哪里还有当年那个,为情所困的小子的样子。
那个淳朴的山中青年,终于被龙锦衣,训练成了一头勇猛的老虎。
“大叔,我击败它,杀了它了!”
走到龙锦衣身前,李弘义沉声说道。
龙锦衣微微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来,递给他道:“把瓶中的丹药吃了,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出发去救香儿了。”
李弘义闻言,默然无声,身躯微颤着,两只眼睛里有热泪滚滚而下。
终于等到这一天!
……
第二天一早,李弘义孤身上路。
他身上的伤,已经奇迹般的好了九成多。
村中的山民们,早就知道他在和龙锦衣学武,也早就猜到,他大概要去做什么,出村之时,一路有山民默然相送。
个个神色严肃愤然,对于那伙山贼,均是恨之入骨。
“弘义,骑我的马去!”
有人喊道,牵过一匹白马来。
李弘义朝此人点了点头,也不推辞,翻身上马。
“弘义,定要除了他们啊!”
“为乡亲们报仇!”
众人情绪激动起来,有人眼含热泪的高喊着。
李弘义扫了众人一圈,默然点头,越来越把龙锦衣的行事作派给学了去。
再朝那村尾的方向看了一眼,李弘义便扬鞭催马,飞奔而去。
……
一路之上,也无多事,直奔那黑风寨而去。
虽然已经有了一身不俗的武艺,但李弘义依然没有冲动到直接杀进去,等到晚上,才悄悄施展轻声功夫,潜进了寨中。
寨中虽然有些守卫,但或许是过惯了安稳日子的缘故,并不算太森严,再加上山贼酒肉惯了,才入黑不久,已经醉倒了一大片。
李弘义悄无声息,将寨中转了一个遍,却没有找到余香儿。
“难道……香儿已经死了?”
李弘义目光直沉,一颗心直往下掉去。
片刻之后,就转化为了失落,悲愤和冲天的杀意,再不耽搁,终于动起手来。
先是放火,引动骚乱!
随后便是猛虎下山一般的趁机斩杀!
……
火光处处。
惨嚎声起。
山寨中乱了起来,连来了多少敌人,山贼们都搞不清楚,而李弘义则是趁机惩凶除恶。
比起他杀的那头老虎来,这些山贼的水准,差了太多太多。
没一会的功夫,就被他斩杀的差不多,但也把这黑风寨里最厉害的人物,黑风寨主引了出来。
这黑风寨主,也有几分不俗武艺。
可惜一番恶战之后,依然不是李弘义的对手,被李弘义击伤倒地。
“香儿在哪里?”
李弘义一脚踩着对方胸膛,长剑点在对方的喉咙处,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