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题红提起来:“冯侍卫就在庵外的排房安置下来了,说是自己带了炊具,若是娘娘想吃鱼,请冯大人把那几条鱼给做了。”
乌苔一听,兴致来了:“那就让人带过去吧,炖汤固然鲜美,但到底不方便,若是烤着吃,那才叫好呢。”
题红听令,便过去嘱咐了。
乌苔想到那香酥的烤鱼,多少有些期待,说实话那些素斋,她吃着味道尚可,但吃完后,总觉得仿佛还想吃些什么。
她不由轻叹了口气,其实就是馋的吧。
所以她这样的,不好好地给自己攒足银子,真去过正经农女日子,怕不是几天就活活饿死了。
安置下去,她便拿了经书来抄写,她想着来一趟吉云庵,自然不能白来,要惦记着懋王,还要惦记着皇太后。
皇太后对懋王和自己算是慈祥了,她是真把自己当孙媳妇看待的,就算是因为懋王的关系,但是乌苔从她那里得到的少许疼爱,至少是真实的疼爱。
就凭这个,她也是真心想孝敬下这位老人家,更何况,于理,她也得巴结着这位。
正抄着,题红进来了,低声说:“那位蕊娘子又来了。”
乌苔一听,停下手中的笔,道:“她要来,那就请她进来吧,我正好有话要和她说。”
真想看看她失望后的嘴脸,结果她就来了。
深山老庵,了无生趣,正好拿她来解闷子呢!
第23章 再泄天机
这山中庵子里, 终究是没什么趣味,便是外面风景再好,不能随意走动, 也是百无聊赖, 况且窗外深秋的鸣蝉声更是枯燥。
这个时候, 看看那叶青蕊如今是什么嘴脸, 仿佛变成了一件期待的事。
从这点来说, 乌苔承认自己憋着坏呢。
可她如今把懋王骗了一个从头到脚,绞尽脑汁编了那么多瞎话, 最后还不一定怎么着, 这个时候不憋憋坏, 想想都对不住自己呢。
乌苔好整以暇, 饮着茶水,等着叶青蕊。
于是当叶青蕊进来的时候, 她便看到乌苔穿了压金彩绣云霞翟纹褙子, 下面是碧梗洒金丝裙,丝裙做工华丽, 裙褶间隐隐可见金丝璀璨生辉,而那褙子却只随意地用了镂金雕凤坠子来扣住,整个人就那么懒懒散散地品着茶。
可真是雍容闲散, 便是在这深山古刹中,也端得是人间极致的富贵了。
偏偏这个时候, 乌苔却笑着道:“蕊娘子,我正惦记着你, 想着告诉你, 这茶水可真是好, 上等明前茶, 配了这山里汲的泉水,再用南州的香炭来慢慢地烧着,真是再好不过的味儿。”
叶青蕊看了一眼那茶,却只见到乌苔修长的手指,已经那精心修理过的指甲,就那么拿着一看便十分名贵的茶器。
她可真会享受。
叶青蕊淡淡地道:“你让人退下,正经说话。”
乌苔轻撩眼皮,放下茶盏:“瞧这话说的。”
旁边题红拾翠都在呢,现在见这个,也是看不下去了,那题红上前道:“娘娘请你喝茶,这是给你脸,你倒是说这种话,也是不识抬举,你还不跪下,好好地给娘娘磕头。”
拾翠已经上前,准备着将叶青蕊按下了。
毕竟她们是乌苔近侍,没见过这等不懂规矩的女子,怎么能见了娘娘不磕头呢。
题红见此,也上前帮忙。
若是往日,题红拾翠也不至于如此,不过她二人只以为叶青蕊是娘家要送过来伺候的,放在房里的人。
放在房里的人分几种,像题红拾翠这种,是正经当丫鬟的,如果主子不开口,她们就是寻常丫鬟,以后还会放出去嫁人。
但是叶青蕊这个,题红和拾翠私底下说过,总觉得这是娘家派来放在房里的。
按说大家彼此不相干的,但当丫鬟的嘛,总归是觉得,自己才是主子身边第一得意人,就是看不惯这个即将要被送过来的。
况且这位要被送过来的新人还这么张狂,这两位丫鬟便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也算是给自己的主子立威。
叶青蕊本要躲,谁知道躲不过,就这么被两个侍女按着,硬生生跪下了。
她没法,咬牙,只好给乌苔磕头了。
她也是无奈的,纵有万千计谋,可是如今面对这么一个无知无识的低贱女子,这么仗势欺人,她也只好忍耐着了。
乌苔看着这一切,就那么笑吟吟的,喝着茶,慢条斯理地看着叶青蕊被迫跪下,看她跪实在了,才道:“你们二人先退下吧,在外面守着就是了,若是有什么人来,先挡一挡。”
这话是对题红拾翠说的,两人听了,虽然心里多少不服,不过还是低头退下了。
待到题红拾翠一退下去,叶青蕊才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土,之后盯着乌苔道:“我倒是小看了你。”
乌苔尝了一口素点,这庵子里往日只做素的,点心自然是用尽了心思,味道倒是也不错。
她边吃着,边慢条斯理地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不过我劝你,说话仔细点,我这丫鬟都在外面呢,若是你哪里冲撞了我,我着人把你赶出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扫了一眼叶青蕊,淡淡地道:“再怎么着,我也是明媒正娶的懋王妃不是吗?”
叶青蕊好笑:“你也不过是仗着现在王妃的位子在这里作威作福罢了,你以为,这个位置你能待几天?你以为,当你不再是洛国公府的嫡女,你还配这个位置吗?”
乌苔笑了:“你管我配不配这个位置,反正我现在就是这个位置,懋王认我是她的妃子,皇上认我是他的儿媳妇,皇太后也对我这孙媳妇没得说,前几日还特特地赏了我,你以为洛公府算是什么东西,他们说要把我撤回去,就能撤回去吗?他们以为自己是谁,皇家的媳妇,他们管得着?”
这些话,虽然嚣张,可也是实在话了,她看着叶青蕊那变得难看的脸,心里实在满意极了。
她在懋王跟前编尽瞎话,提心吊胆地活着,现在算是在叶青蕊这里找补回来了。
她想,人就是这样,都有阴暗的一面,受了气,就想发泄一下,而她就喜欢看叶青蕊那失望的样子。
不是想把她赶跑吗,不是想看她无家可归的可怜吗,她现在活得锦衣玉食,是懋王殿下千宠百爱的王妃呢。
失不失望,伤不伤心?
叶青蕊挑眉,嘲讽地望着乌苔:“我不曾想,你竟有这等伎俩,不知道给懋王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让他改了主意。”
乌苔抬手,轻抚着鬓边的妆花,笑叹:“我也没办法,谁让我生了国色天香之姿,你要知道,男人总是会贪恋这一口的,有我这样的一个王妃,他还能有什么别的念想吗?”
说着,她从头到尾地打量着叶青蕊:“说起来也是好笑,你竟以为殿下对你有意,还答应帮衬洛国公府?我也不知道,你这是吃了什么药,又是撒的什么癔症!”
叶青蕊盯着乌苔,眸中泛起狐疑之色。
她是半年前穿到了这本书中,成为了叶青蕊,当她知道自己身份时,她就明白,自己注定可以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她当然不满足于嫁给什么聂荫槐,区区一个状元郎,就算他将来当了首辅又如何,也不过是那十几年的巅峰罢了,过后,还不是区区一个臣子,到了金銮殿上,还不是要给人家磕头。
叶青蕊想当那个人上人,想当那个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这对她来说,并不难,毕竟她是洛国公府的女儿,如果不是她因故流落民间,她就应该嫁给懋王,就应该成为懋王妃,之后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后。
不过,按照书中设定,那位懋王妃应该是早早丧命,被鸩酒毒死的。
而那个并州城曾经和懋王有过一面之缘的叶青蕊,却是被懋王深深记在心底,任凭后宫三千佳丽,也总不能忘了的白月光。
所以她觉得,自己成为叶青蕊,最适合不过了。
她可以稍微更改书中的剧情,她先恢复成叶青蕊,揭穿乌苔的身份,让乌苔被鸩酒赐死的事情提前,之后她以真千金叶青蕊的身份强势回归,嫁入懋王府。
再之后,懋王会有一段消沉期,她会陪着他前去封地,会陪着他披荆斩棘,会在治理封地和平乱中独当一面,会陪伴着懋王登上天下共主的位置,会成为写在历史上的一代贤后。
其实那本《浣花缘》不止是记录了一段男女情缘,更是侧面描写了朝政种种大事,这些,让她可以拥有寻常人所没有的先见之明。
简单地说,她可以开天眼。
她相信,以她的见识能力以及先见之明,足以让自己成为一代权后。
只是她没想到,在她的身世上,就先出了小茬子。
她努力地回忆了下原主叶青蕊的记忆,原主和懋王是在半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懋王对原主颇有兴趣,而半个月前,她特意去见了懋王,提出自己的身世问题,请他帮忙澄清。
懋王当时就言明了,十六年前他虽然还小,但是剿灭叛军救出当时所谓的“洛国公府嫡女”时,他是在的,并亲眼目睹了一切。
所以一切错误就是那个时候铸成,他会向皇上说明一切,会还给叶青蕊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她有信心,懋王这个男人,是被她拿捏在手上的。
可是现在,为什么懋王变脸了?
叶青蕊盯着眼前的这个异数,她其实对乌苔并不了解,书中关于乌苔的生平不过寥寥几笔,只提到乌苔贪恋锦衣玉食的生活,死死赖着不肯下堂,哪怕懋王对她厌弃至极,她都不肯离开。
之后,也不知道她是做了什么彻底触怒了懋王,懋王终于在登基后,一杯鸩酒结果了她性命。
这是一个并不需要太在意的小人物,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和魅力。
可是现在,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似乎改变了一切,她是凭着什么,就凭她是满肚子草包的绣花枕头吗?
她想起这些,自然觉得好笑,也觉得挺有意思:“他心仪的人,一直都是我,这才眨眼功夫,他就翻脸不认人了,只怕你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吧!”
乌苔凉凉地道:“我就算给他吃了迷魂药,那又怎么样?”
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之后道:“那是我自己的夫君,我愿意给他吃什么药就吃什么药,你管得着吗?”
叶青蕊听着,一时也是哑口无言。
她打量着乌苔,之后突然笑出来了:“行,有意思,挺有意思的!我倒是不曾想,你竟有些本事。”
原以为不过是一介愚妇罢了,软绵绵的风一吹就倒,谁知道竟是个刺头。
乌苔笑了笑:“对了,有一件事,我可说给你听,算是我好心。”
叶青蕊:“你说。”
乌苔:“你身上这件挑纱线穿花凤?衣,美则美矣,但已经是去年云安城世家女的时兴,今年已经没人这么穿了,你要知道,在这云安城里,首髻大小高低,衣袂宽狭修短,乃至于花钿样式鬓发饰物,无不是一年一变,寻常农家女也就罢了,若是世家贵女,哪一样穿错了,就是京都笑柄,再则——”
叶青蕊蹙眉:“什么?”
乌苔打量着叶青蕊的脸,一脸好笑地道:“这么娇绿的颜色,倒是把你的脸衬得像熟透的茄子呢,你自己没发现吗?”
叶青蕊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她在容貌上,确实不及乌苔,这是她自己最不满意的。
没想到乌苔竟然拿这个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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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蕊显然很受打击。
任何一个姑娘,特别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听到这种话,都难免受到一些打击的。
乌苔看着叶青蕊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地离开,心里自然是痛快。
看到她那样憋屈,她就是高兴。
不过高兴过后,她也忍不住思量起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