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真与莺莺有个孩子,他也就不必发愁了,可惜没有。
忽然发觉将裴瑜挪到芳菲苑也挺好,既然外人都如此以为,那便如此以为吧,这样他还能光明正大对莺莺再好些,毕竟是他唯一子嗣的娘亲不是?
“啊?三哥你怎的好端端捡一个孩子回来养?”裴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若是捡着孩子,放在军营养着或是找户人家托付便是,何必要亲自带在身旁养着。
可要晓得,裴瑜随了这个姓,日后的命运便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无疑是从一个孤儿改天换地了,即便不上皇家玉碟,那也是王府的养子,谁敢不尊敬。
三哥可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将一个孤儿捧到这样高的地方去。
“你怎的这么多疑问,自己去找琢磨。”裴烬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裴沐自从来了这,一张嘴呱呱呱,就没停过,比芳菲苑莲花池里的蛙声还要烦人。
裴沐鼓了鼓腮帮子,“三哥你这么凶做什么,我这不是许久未见你了,我真的太好奇了,要不然三哥带我去见见小嫂子吧?”
他倒要看看,是一个多美的美人,能把不近女色的三哥迷成这样。
“改日再见,她还没见过母妃。”若不然他也不会在扶风堂摆膳。
“哎,苏母妃还没见小嫂子啊?是不喜欢小嫂子吗?”不应该啊,苏母妃日盼夜盼三哥能近近女色,如今好不容易圆梦了,不得第一时间见见。
裴烬在花厅圆凳上坐下,“这倒不是,明乐不在宫里,母妃想等明乐回来一起见见。”
“这我知道,明乐和敏安去了元康寺还愿,之前西疆传来三哥下落不明的消息,明乐和敏安都急坏了,所以前去许愿,如今三哥平安归来,她们自然该去还愿。”
裴沐坐了下来,拿起玉著,“说起来,三哥,敏安似乎等了你好些年了,你今年还不打算立王妃吗?”
同在上京,他们都是一道长大的,敏安对三哥那点小心思,全上京都晓得,可是三哥却迟迟不立正妃,如今又带回来一个心尖尖,这要是被敏安晓得,该有多难受。
裴烬夹菜的手顿住,放下了玉著,“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立王妃就得立她?”
敏安是裴烬外祖家的孙女,也就是苏贵妃的侄女,是他的表妹,名唤苏敏敏,敏安是父皇赐下的县主封号,他从未对敏安有过妹妹以外的情愫,在裴烬眼里,敏安和明乐是一样的,都是妹妹。
可不知何时起,传起了苏敏敏心仪他的流言,他并未在意,之后去了西疆,更是将这些事抛掷脑后,即便是前世,他也从未想过要立苏敏敏为王妃。
“也不是,可她不是心仪你嘛,我看苏母妃的意思也觉得敏安不错,靖国公嫡孙女做你的王妃也合适,亲上加亲。”
不光光是裴沐如此想,整个上京都觉着日后敏安会入主秦王府,成为秦王妃,是以那些闺秀们对敏安尊敬有加。
“她不合适,我只拿她当妹妹,你能娶明乐吗?”裴烬的脸色黑了下来。
裴沐忽然提高声调,“那当然不能,明乐是妹妹。”
“你晓得就好,日后这样的话不必再说,敏安自有她的归宿。”他若没记错,前世苏敏敏是嫁去了钦州吴家,总之与他无关。
可他重来一回,很多事已是不一样了,譬如前世他便没有在此时回京,也没有掺和进朝堂,虽他知晓一些未来知事,可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发生。
但无论如何,他的王妃之位,都只会是莺莺,即便她不愿坐,也得坐。
裴沐撇了撇嘴,“知道了,不说了。”
唉,敏安这丫头若是晓得,又要伤心了。
不过既然三哥这样说,他也不敢再开口,三哥向来有自己的决断,如今身边又多了个小嫂子,更不会看上敏安了。
两人用着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这一年来上京发生的事。
“三哥你不晓得,现在太子威势日增,我和五哥都得避其锋芒,不敢有冲突。”
五哥被封为敬王,可他和敬王的母妃都不算得父皇恩宠,只能算是老资历,熬到了四妃之位,父皇对他们也是一般,不如对三哥那么看重,三哥一离开上京,可不就是太子的天下了。
“给你委屈受了?”裴烬倒了一盏温酒,浅浅啜饮。
裴沐摇了摇头,“倒是没有,你也晓得,父皇不算看重我,我对他造不成威胁,可是三哥如今回来,怕是他就会针对你了。”
听到这话,裴烬忽然笑了笑,“倒还算聪明。”
别看裴沐不算精明的样子,可自幼在勾心斗角的皇室长大,又有谁是单纯的呢?裴沐心里明镜似的,因为他“无能”所以太子不屑对付他,可是三哥“太有能”了,还有父皇看重,这两人之间,难免会有一场争斗,即便三哥说不想参与夺嫡,太子就能信吗?
生为皇子,还是有实权的皇子,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三哥你就别笑话我了,你为何答应留在京中,你现下最好就留在西疆,让太子抓不住把柄,即便想动你也没法子。”
西疆是三哥的地盘,太子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你现下卷入朝堂,即便你不想夺嫡,太子也不会信,朝堂如今大半又和太子有牵连,对你不利。”
裴烬看着裴沐苦恼的神色,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那就夺呗。”
瞧这一个两个的,都把太子当成豺狼虎豹了,生怕会吞了他。
“什么?”裴沐诧异万分的看着裴烬,一双眼睛瞪的似铜铃,“三哥你说要……”裴沐甚至不敢说出那两个字,生怕被人听去。
“可你从前不是说更愿征战沙场,护卫大豫,不想参与这项腌臜事吗?”
比起西疆动辄刀剑,爽利肆意,朝堂就是一把磨皮刀,一点点磨掉人的血肉和骨头,一堆腌臜事。
即便父皇也算是明君,可也管不这许多事,更何况牵扯到夺嫡。
“如今想了不成吗?”裴烬挑了挑眉梢,看来众人都对他的固有印象很深刻。
可前世即便他如此坚定了,太子还是没放过他,给父皇下了药,囚禁母妃,试图登基之后以反臣贼子之名收回他手中的权力,更将靖国公府下狱,不想给他留下半个亲人,又在明知他对莺莺有意后,将莺莺囚于东宫,最后将她折磨至死……
太子不仁,那便不要怪他不义。
“成,当然成了,”裴沐站了起来,十分激动,“我双手双脚赞成三哥!”
三哥若是能做太子,他当然高兴,毕竟他自小就跟在三哥屁股后头跑,太子若忌惮三哥,一样不会对他有好眼色,而三哥却不一样,这样他日后也能安心做个亲王。
“行了,用膳,一会陪我去趟大理寺。”
裴烬早知他会支持,两人自幼形影不离,比江浸月更为亲密,前世他攻城之时,也是裴沐帮了他,才让他有机会入城。
“好嘞。”
*
用过午膳后西厢房的小书房先收拾出来,云莺陪着裴瑜进了书房,“日后你上午去前院听夫子教诲,下午便在这念书写字,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可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云莺听凝玉说士族子弟三岁便启蒙,裴瑜五岁了,现下还是想学便学,不想学便偷偷地溜出去玩,殿下也不管他,其余人更不敢管了。
裴瑜听到要念书,顿时眉头皱了起来,他最讨厌念书了,他想学武,可是他又答应了娘亲会听她的话,所以只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原先学过写字吗?”云莺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三字经》。
“学了。”裴瑜爬到椅子上坐下,连桌椅都是恰好他用的高度,对于云莺来说有些矮了。
“这本《三字经》学过吗?”
裴瑜想了想,“似乎学了一点点。”他不记得了。
“那你将第一篇抄一遍我瞧瞧。”云莺放下书本,得先看看他的基础,云莺的字也算不得多好,不如殿下的笔法,若是能让殿下教他便好了。
但殿下公务繁忙,怕是不得闲,不过裴瑜有夫子,叮嘱夫子教他便是。
裴瑜伏案抄写,云莺在不远处的八仙桌上对账,这些账簿怕是得对上大半个月,好在她除去伺候殿下,也无其他事,殿下白日也忙,正好有了空闲。
现下看的是上京各处的铺子,都是些临几条繁华大街,好地段的铺子,每日进账不少。
忽然瞧见有一个铺子的租期将至,不知可有找好下一家,云莺皱了皱眉,想起了从前打过开药膳馆的主意。
第52章 【第三更】药膳馆……
她这个想法一直都在脑子里,之前从别院离开后她便想过,离开扬州后开个药膳馆子,也可以开个酒楼,其中的特色菜品便是药膳,她没在扬州听过有人做这行当,主要是药膳一般而言,不如寻常佳肴美味,即便对身子有好处,人们也更愿意吃美味佳肴。
可云莺吃了许多年的药膳,也有了些许在不影响药膳作用下,改变药膳味道,使之味道更佳的经验,若是开个药膳馆子,兴许生意也会不错。
但她没多久就随着殿下回了京,便暂时搁置下了,如今又想起,还是有些蠢蠢欲动,她现下身上有的银子,一部分是自个攒的,一部分是义母给的,其余便都是殿下所赐,可殿下不算是她的夫君,更多的是主子,日后殿下若不再宠她,便没有这些赏赐了,她手上的银钱太少,总归会花完的。
不过几日光景,她已花去不少银子,深切明白,在王府里,处处都要花银子,她现有的这些银子也不晓得能支撑几年,可她却要在王府待一辈子。
若是她能想法子自己赚些银子,不是靠着殿下得来的,而是自个挣的,也能攒下些体己,即便日后殿下不再宠她,也能过的好些。
尤其是现下王府姬妾不算多,没有王妃及其侧妃压在她头上,她现下若是去做会更方便些,陈庶妃这已过了明路,只要她不去抢陈庶妃的权力,想来陈庶妃也不会多管她的闲事。
若是日后有侧妃王妃进府,她就不便常常出府了,但到那时,想来药膳馆子也已运行如常,可以雇人帮忙,无需她亲自到场,她是秦王妾室,总归不好常常抛头露面。
可她若想要开个药膳馆子,必要得到殿下允准,殿下若是不许,那她再想也无济于事。
云莺垂眸看着这间租期即将到期的铺子,若她租殿下的铺子用来开药膳馆,和殿下分利,不知殿下可会答应。
不如先去看看铺子,也得看看地段,大小如何,再来与殿下商议,大不了,她便由着殿下戏弄几回,求求他罢了。
云莺起身走到外头,唤了一声凝玉。
“哎,主子有何吩咐?”凝玉来的快,她在给主子盯着参汤。
云莺往前院的方向看了眼,“凝玉,你去找下杨总管,明日我想出府一趟。”
“好,不过主子出府可要告知殿下?”
“殿下说我随时想出府都行,只要告知杨总管便可,王府其他姬妾不是这般吗?”云莺看凝玉面有纠结。
凝玉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后院里头,侍妾是不能出府的,逢年过节,可请娘家人入府小聚,庶妃一月能出府一次,侧妃五次,王妃倒是可以随时出入,殿下允准主子随意出入王府吗?”
莫说是王府,即便是寻常后院的妾室也是不能随意出府的,免得发生私通这样的丑事,但也看是否得主君宠爱,主君允准,什么规矩都好说。
现下听云莺说殿下允准她随意出府,凝玉心中甚为喜悦,这是殿下对主子的荣宠呢。
“原来如此,殿下已允准,你只需去和杨总管说便是,明日你与月落陪我出府。”
之前她与殿下说要出府时殿下便让她一定得带上月落月影,少也得带一个,虽说她出府杨总管会安排护卫,可护卫是男子,不好近云莺的身,月落月影方便多了。
“是,奴婢这便去安排。”
从外边进来,裴瑜站了起来,“娘亲,我抄好了。”
“这样快,可有仔细抄?”云莺走过去拿起一看,登时心跳险些骤停,这都是什么鬼画符?
“这是你抄的?你说你学过写字?”云莺深呼吸,险些压制不住自个的语气,她总算明白为何旁人总为孩子发愁,这可不得愁吗?
满满一整页纸张,墨水晕染,连字也看不太清,若非知晓他抄的是《三字经》,非得以为他在鬼画符,他连最基本的蘸墨都没学会,还说会写字。
“娘亲,我写的不好吗?”裴瑜抓了抓头发,从云莺的表情便看得出来他写的有多差劲,但他已经努力了。
云莺皱着眉头,“虽说你年幼,但我还真夸不出口,小瑜,你父王这个年纪,已经能默写《三字经》了,你这是连笔也没拿稳呢。”
殿下是圣上亲自启蒙,早早成材,她曾在《秦王录》得知殿下三岁便会背《三字经》与《百家姓》,熟读《千字文》,裴瑜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虽说裴瑜是孤儿,殿下也不怎么管教,可方定说殿下从三岁起便给裴瑜请了夫子,如今五岁,学了两年,好歹写字得学会吧?
裴瑜听到云莺这样说,沮丧的垂下脑袋,“对不起娘亲。”
怪不得父王不喜欢他,原来他这般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