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裴烬意气飞扬的大步走进来,云莺忙屈膝行礼,“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如今他已不是秦王,而是太子,日后还会是圣上。
裴烬笑着过去将她扶起,“你已晓得了?”
云莺莞尔,语气温柔,“殿下被册为太子这样大的喜事,莺莺哪会不晓得,恭喜殿下了。”
“哈哈哈,还未正式册封,父皇已着礼部准备,一月之后册封。”届时也将册封她为太子妃,只是如今还不能说。
“殿下辛苦了,先歇会吧。”云莺笑容不改,语气比从前越发温顺,裴烬丝毫不曾发觉纰漏。
“你在做什么?”裴烬看着院子里的几个木盆。
“几日之后便是中秋佳节,莺莺想给殿下做月饼,买了些蜜饯,需要清洗一番,殿下先进屋歇息吧。”
“是啊,眼瞧着便是中秋佳节了,今年难得能在京中过个团圆的节日,父皇已册母妃为皇后,日后得唤母后了。”
一夜之间,太子裴澄及李皇后都已倒台,大豫即将迎来的是苏皇后与太子裴烬的天下。
云莺眨了眨眼,眼里尽是喜悦,“那可真要恭喜娘娘,殿下代莺莺转达恭贺之意吧。”
“你着什么急,总有你恭贺之日,何必我来转达,我与你一道清洗吧。”裴烬挽起衣袖,想着能吃到莺莺亲手所做的月饼,自然是高兴不已。
云莺吩咐凝玉下去,院子里便只有她与殿下二人,云莺在等裴烬的解释,她并不想开口去问,她盼着殿下能主动给她一个解释。
可显然裴烬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认认真真的清洗着蜜饯,与云莺闲话家常。
云莺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过去半个时辰了,殿下也并未开口解释半句,好似那一切欺骗与利用都不存在一般,云莺死心了。
她弯了弯唇,开口问道:“殿下何时搬入东宫?”
“大抵今日便能将东宫打扫干净,最多后日便能入主,你想几时住进去?”裴烬倒不曾想过这事。
云莺抬起头望了一眼这个院子,不精致奢华,却干净整洁,还有窝在秋千架上安睡的狸奴,一阵风吹来,将风沙吹进了云莺的眼睛里,她忙低下头,眨了眨卷翘的羽睫,不动声色道:“不如中秋佳节那日早上吧,莺莺还有些不舍这个院子,中秋佳节正是团圆的好意头,在那日迁居应当不错。”
“好,”裴烬满口应下,想了想又道,“这样,十四我回宫里住,十五一早我便来接你入东宫,你说可好?”
都说新婚夫妻在前一日是不能见面的,这样正好,他去请父皇母后赐下圣旨,中秋节那日一早,他便带着圣旨,带着太子妃的仪仗来接她回宫,从城门口到东宫,在万民的叩拜中,入主东宫,给予莺莺无上的荣光。
云莺笑弯了眉眼,“那自然是好的。”
她心中忍不住叹息,她甚至来不及开口,殿下却主动给了她机会,也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罢了。
她有一整个晚上可以逃离,待殿下十五再回到庄子上,怕是她已走出很远了。
正如薛承煦所说,她如今在京郊,想要逃离可比在城内方便的多,不必担心城门守卫,若是回了东宫,她怕是再无机会了。
裴烬扫了她一眼,觉着她今日有些安静,“瞧着是不是不曾歇息好,眼底都是乌青?”
云莺喉咙一紧,鼓了鼓腮帮子,娇俏的回道:“还不是狸奴,它昨晚在床上一直叫唤,吵了我一整晚。”
“原来如此,你既如此喜爱它,便将它带回东宫吧。”
“好哎,多谢殿下。”云莺点了点头。
两人将蜜饯清洗好,眼看着就到午膳时,云莺心中惶惶不安,一边告诉自个,离开是最好的结局,一边又忍不住将视线放在殿下的身上。
既然殿下大业已成,何必还对她如此温柔呢?殿下待她,是不是也有一丝丝的不同?
坐下来用膳时,云莺到底还是不曾忍住,试探着问,“殿下,莺莺可以问问,入了东宫,莺莺是何等位份吗?”
若是殿下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是否还能再坚持一下?
裴烬挑了挑眉,“莺莺迫不及待了?”
云莺抿着唇瓣,娇嗔道:“莺莺没有。”
“哈哈哈,这得保密,待你入东宫那日便晓得了。”裴烬抬手敲了下云莺的额心,圣旨未下,他答应了母后不能提前告知莺莺,若不然便是违约了。
听着这回答,云莺心中微弱的火苗灭了,她若无其事的垂首,“好,听殿下的。”
殿下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不想告诉她,到底会是惊喜还是惊吓呢?
云莺吃着菜,余光撇到殿下垂在地上的衣摆,是玄色的,与梦中那个太子所穿的多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道,梦中杀她之人,当真是殿下吗?
她可真傻,还在希冀着,竟问出那样的问题,即便今日殿下册封她为太子嫔又能如何?他日殿下若是厌恶了她,将她贬为奉仪,又有何难?
太子妃不是敏安又如何?大豫这样多的千金闺秀,换了旁人便不行吗?
云莺彻底不再多想了。
用过午膳后云莺说昨晚不曾睡好,想再去歇会,裴烬也正好有事要忙,又离开庄子了。
云莺取出她全部的银钱,得亏她习惯了将银钱贴身带着,还有几千两银票加上一些散碎银子,足够了。
又取出路引,按照路引上所描绘的特征为自个画了一遍妆容,点上痣,她的容貌便被遮掩三成,再加上妆容,若非熟悉之人,已不大认得出她了。
她望着菱花镜中的自己,忽然便明白了梦中太子妃那句“外男”指的是谁了。
是薛承煦。
云莺细数,她识得之人,唯有薛承煦对她死缠烂打,不惧秦王威势,几次三番的给她递信,若是她入了东宫,薛承煦还执迷不悟,被殿下发觉,以殿下的性子,的确做得出那样的事。
云莺扯了扯嘴角,她若是离开,殿下查到薛承煦,他怕是也难逃一劫,既如此,薛承煦为何要帮她呢?
但无论如何,对于薛承煦,不比银筝,云莺不会替他去考虑许多,是薛承煦要她离开,后果,他自个去承担吧。
云莺自然也想过,若是被殿下抓了回来,她的下场会怎样?
好赖,总不会比备受折磨,割颈而亡更惨了。
云莺洗掉妆容,躺到架子床上,既然要离开,那便得养足精神。
十四那日,一早云莺便在准备做月饼,食材都备下了,月饼还是要做的。
忙碌了一日,用晚膳时还差最后一道工序,云莺陪着裴烬吃了晚膳。
晚膳后裴烬就要回城,云莺送他到院子门口。
“殿下,天黑了,注意脚下。”
裴烬回身笑着颔首,“嗯,你也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来接你入宫。”
“好,”云莺看着裴烬转身就要离开,下意识喊了他一句,“殿下。”
裴烬回头,不解道:“还有事?”
“殿下,您可以抱一抱莺莺吗?”云莺笑意盈盈,情绪复杂的双眸掩在夜色里。
“哈哈,只一夜罢了,这是舍不得了?”裴烬二话不说上前抱住她,又亲了亲她的耳廓,笑道:“等着我。”
云莺靠在他怀中,深吸了一口气,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她闭上眼,留恋了片刻,随后从殿下怀中退开。
“殿下,快去吧,免得城门下钥了。”
“好。”裴烬不疑有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离去。
云莺立在院门口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与夜色融为一体,刹那间,泪珠无声滚落。
第142章 .喜大普奔【第四更】莺莺跑路了……
云莺擦掉眼泪,默默地回身去了厨房,将月饼做好,明日便可以吃了。
云莺递了一个月饼给凝玉,还给了凝玉一百两银票,“明日便是中秋佳节,这一百两给你与凝珠四个丫头分了,就当是我给你们的节日贺礼。”
凝玉手捧着月饼,看着银票不敢接,“主子,这太多了,奴婢们不能收。”
一百两四个人分便是每人二十五两,她们一年的月俸都没这么多。
“拿着,有什么不能收,我给你们的收着便是,我去洗漱歇息,昨日不曾睡好,今日想早点歇息,狸奴太闹腾了,时不时便发出点声响。”
凝玉收下银票,“那今夜将狸奴放在奴婢屋子里吧?主子也能睡个好觉。”
云莺摇了摇头,“不必了,我颇为喜欢它,便这样吧,它向来是闹腾的,若是有个什么动静,你也不必来看,若是有事,我会唤你,明日一早我自个梳洗,喊你了再来伺候,明日是中秋佳节,你也不必太辛劳。”
凝玉颔首应下,“多谢主子。”
主子当真是她遇到过最好的主子了,如此善解人意,体贴下属。
云莺洗漱过后,凝玉下去,带上了门,云莺忙找了一身不常穿的衣裳换上,坐在妆奁前装扮,挽起三千青丝,褪去身上全部的华丽首饰,只用一根布带扎起,越普通越好。
云莺心中是忐忑的,她从未独自在夜里出行,可这一次,她不仅要在夜里出行,还要去一个遥远的陌生之地。
丹州,那是千里之遥的地方,她不知自个能否走得到,但无论如何,她要去试试,她的命,她想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虚无缥缈的被旁人攥紧。
她不会无缘无故做那样的梦,她如今天时地利人和,连殿下都给了她机会离开,她再不走,岂不是对不住老天爷的警示。
自银筝离开已有一月,她应当已到了丹州吧,只是不知能否找到她,丹州那样大,谁知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呢。
她只盼着殿下莫要追来,她心已决,不可回转,即便将她抓了回来,到底也是不同了。
她扮上妆容之后便轻手轻脚的将屋子里的东西弄的乱些,随意放在地上,这样明日一早,殿下兴许会怀疑她被旁人掳走。
她得罪了那么多的人,待殿下一一排查,也能为她争取更多的时辰,只要能拉开一两日,想必她能逃掉。
之后她又找了两件衣裳包上,还有一些干粮,今日做了许多月饼,这些月饼足够她吃上三四日了,她只留了六个给殿下,盼殿下日后一帆风顺吧。
将银票贴身放着,云莺环视一圈屋子,似乎也没旁的东西了。
对了,火折子,这个很重要,毕竟是大晚上,云莺找到火折子带上,最后检查一遍,应当没了。
她忙活到现在,已到了子时,这时凝玉应当睡沉了,连狸奴都睡着了,云莺爬上了窗台,将窗户合上,蹑手蹑脚的走到那日狸奴钻过的狗洞前,为了活命,钻次狗洞怕什么。
云莺仰起头,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月黑风高夜,正是逃跑时。
恰好今日月圆,月色明亮,她应当能看清路。
她攥紧了拳头,庄子之外,她从未去过,上京之外,她更没去过,此一去,兴许生死难料,待在殿下身旁有危险,可出去外边亦是危险重重,她不是小孩,不会觉着外边样样都好。
兴许她连去丹州的路也找不着,兴许明日便被殿下抓了回来,兴许走出上京便被旁人欺辱,她还要去吗?
去!
不试一次,便永远也无法知晓明日会发生何事,即便有那样多的危险,云莺还是要试一试。
她弯腰扒拉开狗洞,将包袱扔了出去,又慢腾腾的倒钻了出去,钻出去时,还伸手扒拉了下草丛,用草丛将狗洞遮掩住,能拖延多久是多久。
她拿上包袱,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个转身,她便瞧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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