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事情共同作用下,才会有最后的结果。
其中她能想到的最明显的事情,现在想一想,那就是长乐公主夭折的事情了——虽然与贵妃无关,但此刻看来,是与她一定相关的,由这件事情为起点,便引出了后面皇后重病。
趁你病要你命这种事情就不必多说,后面都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后面就是理所应当地行事,换得了皇后崩逝,贵妃统领六宫。
至此全是胜利,而胜利当然仰赖于贵妃一系背后的布局——之所以说是一系而不是一人,实在是太明显了,这不可能是她一人能做成的事情,这背后至少有安国公府,还有崔家那位大将军,甚至还有江画她现在都想不到的人。?
第16章 明白、娘娘说的,奴婢不明白
这局面,江画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已经站在了火坑旁边,进一步可能粉身碎骨,上辈子是运气好才能活了十几年还把李俭养大了。
不得不感叹一句傻人有傻福,无知者无畏。
想到李俭,江画又看了一眼碧桃,忽然又想到,倘若碧桃便就真的是贵妃派到她身边来的奸人,那么后来李俭长大了与她离心,是不是也有碧桃的一份功劳呢?
这想法让江画忽地不寒而栗。
碧桃觉察到了江画的目光,她面上露出了几分迷惑和不知所措,嘴唇嚅嗫了一会,方弱弱开口道:“娘娘盯着奴婢做什么?奴婢……说错话了么?”
江画猛地回过神来,她的最后一个想法实在过于可怕,甚至比前面那百般猜想都让她觉得恐惧——只是还好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她不需要去想上辈子的事情,也不需要去想将来根本不会有的李俭。
“没事,我觉得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她摆了摆手不想多说什么,只转身朝着殿内走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忽然天色阴沉下来,刮起了北风,不多时便寒意笼罩。
四下上了灯,天上便劈过了一道闪电,接着便是闷雷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没过一会,外头便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雨越来越大,倒是让宫室内都有了些潮湿雨水的味道。
江画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外面的雨声,是并没有睡意的。
宣明宫中安静极了,此时此刻,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能听到外面的风声雨声,听到九霄云上的雷声,这些声音混杂在耳边,让她又感觉到平静。
因为一切都是真的。
正如她刚重生回来那一日所想,她这是老天给了一颗后悔药,上辈子所有遗憾这辈子都能弥补。
她可以离开皇宫去和一个心悦自己的男人共度一生。
她可以成全李俭的野心让他不必托生在自己肚子里,他可以选择自己将来的路不必母子反目。
她年轻且时间足够,可以不用着急去做这些事情,她可以慢慢地把事情做得完美——至少是在她自己心中不留遗憾。
她不用去依靠别人,她可以靠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或许会很难,但她可以去做,她可以主动地给自己创造出条件。
比如——明天把碧桃退回内府,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至于理由也不用太多想,她是淑妃,她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找那么多理由。
否则为什么后宫中那么讲究位分呢?
虽然和皇后比不了,但她现在在宫里面,显然是大家需要巴结的那一个。
再然后,她可以再与皇后说一说长乐公主的事情,皇后显然是爱女心切的,她哪怕不信也会想听。
所以她现在可以再回忆回忆这位公主——就这么想着,她便也慢慢有了睡意,在雨声中渐渐睡着了。
一夜无梦。
大约是那一场梦魇耗费了太多精力,又或者是因为太医的安神药着实有用,这一晚江画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前来伺候她起身的仍然是碧桃和徐嬷嬷一行人。
从床上起来洗漱之后换了衣服,江画看向了一旁正吩咐人摆膳的碧桃,然后又看向了徐嬷嬷。
大约做奴婢的都是玲珑心能知上意,不过这么一眼,徐嬷嬷便觉察到她有话想说。
“娘娘有什么吩咐?”徐嬷嬷声音不大。
“嬷嬷等会把宣明宫上下奴婢都理一理,我昨日想了想,有些人也是心思浮动,留在宣明宫不好。”她想了想,这话并没有避开碧桃来说。
一旁的碧桃露出了一个惊讶神色,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抿了抿嘴唇并没有开口。
徐嬷嬷听着这话,自然是爽快应下来,道:“娘娘放心,这事便交给奴婢了。”
“交给嬷嬷我也放心。”这话点到为止,江画不再多说,便起身走到膳桌前,让侍膳宫女摆了两道想吃的小菜到面前来,其余的都赏了下去,“你们也都退下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这话一出,碧桃往前走了半步,却又被一旁的宫女给拉住,好半晌才低了头随众人一道出去了。
江画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碧桃的背影,又想到昨天自己那可怕的猜想,一时间连早饭都没胃口。
食不知味地喝了小半碗粥,又吃了两三块小点心,就这么囫囵把肚子填了七分饱,江画便怔怔地对着窗户外头那一丛还没开的海棠发起了呆。
一夜大雨过后这会儿天还是阴的,风也是凉的,看着似乎还有一场雨正在酝酿当中。
叫人进来收拾了早膳,她行到偏殿命人拿了针线过来,白日长久,她字识不了太多看书也是勉强,宣明宫那小书房里面的书多半都看不懂,打发时间就只能靠针线。
上辈子她就这么打发时间,就这么安静又无聊地过了一辈子。
想着想着又是思绪乱飞,忽然她听见一行凌乱的脚步声,抬眼一看,是碧桃哭着到她面前来了。
“娘娘……嬷嬷说要让奴婢回内府去,奴婢想留在娘娘身边……”碧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跪倒在了她面前,“娘娘,奴婢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娘娘尽管罚奴婢便是了,奴婢不想回内府呜呜呜。”
江画低头看向了面前的碧桃,忍不住叹了一声:“或许回去内府也有个好出路呢?”
“奴婢在娘娘身边就是最好的出路了。”碧桃哭着说道,“娘娘,奴婢就想跟着娘娘,一辈子都跟着娘娘。”
听着这话,江画心中拂过了一些不忍,许久方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远大前程,回内府去是为了你好。”
碧桃听着这话,抬头看向了她,哭道:“娘娘……奴婢心中远大前程便是跟着娘娘……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倒也不必说这些。”江画还是一叹,“话不必说透,你也是聪明人,不是吗?”
这话让碧桃露出了一个愕然神色,连哭声都止住了,只睁着一双朦胧泪眼看着江画,好半晌方哽噎道:“娘娘说的,奴婢不明白。”?
第17章 口角、怕不是要得一个骄奢淫逸的评价了
江画没有留下碧桃。
有些事情就是越想越让人后怕。
她忽然在琢磨贵妃的手段——又或者说,贵妃是怎样的人呢?
和皇后不一样,贵妃虽然是贵妃,但在皇后去世之前,并没有在宫中有多么高人一等,更别提和皇后相争了。
也是在皇后去世之后,皇帝李章需要一个给他管理后宫的人,所以把贵妃随手提了出来。
然而这么一个人,就是这么老实安分等待着李章随手提拔她来统领六宫吗?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如若从贵妃的娘家崔氏来看,是比不上安国公府家底深厚的。
江画努力回想了一番崔家的情形,在她上辈子快吞金的时候崔家的确已经是发达了,那时候贵妃的兄长崔靖已经是太尉,但现在此时此刻崔靖肯定还没有成为太尉——应当还只是个将军吧?具体是怎样官职,她苦苦思索了一番也没能想起来。
只能推测现在崔家也只是蛰伏中,但以后来能成为太尉来看,前面的累积肯定是不少的。
并且光有累积也不够,他们一定对皇帝李章还有足够多的忠心耿耿,否则若有异心,根本就不可能有后面成为太尉,后面贵妃一直统领六宫。
足够的忠心,足够的聪敏,并且让人抓不到把柄,所以才能步步高升。
那么回到碧桃这个人来看,她是否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事实上并没有。
碧桃没有做错事,她说的话也没有可挑剔的地方,她做到了一个宫女应该做的本分,并且还比本分的宫女更进一步,她会体贴地揣摩上位者的心情,说出更妥帖的话语。
上辈子的她会器重碧桃就是这个原因。
而这辈子来看呢?
碧桃也仍然没有做错事情,只不过是她因为得了十几年的先机,所以先发制人了。
所以现在贵妃如果知道了碧桃被退回了内府,她会怎样呢?
喝着茶,又让人把针线拿过来对着绣样描了一会儿花样,江画便见徐嬷嬷从外面进来了。
“皇后娘娘请娘娘过去一趟。”徐嬷嬷不言苟笑地说道。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皇后这时候要见她,但江画闻言便立刻放下手中针线起了身,半点犹豫也没有:“那便去吧!”
徐嬷嬷上前了一步,语气稍微软和了一些,低声道:“贵妃也在,约莫是为着娘娘早上让奴婢去内府重新换了一批宫人的缘故。”
江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这个碧桃这么重要?重要到贵妃要拿这件事情到皇后身边去说嘴?
看着江画神色,徐嬷嬷又道:“不过娘娘也不用担心,早上的事情皇后娘娘也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那会儿都是什么都没说的。”
江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换了一身衣服,上了肩舆就往长宁宫去了。
春日里天气变得也快。
之前还在下雨,没过一夜就又重新放晴,那些绿树红花在雨水冲刷后此刻肆意舒展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生机勃勃了。
在长宁宫前下了肩舆,江画扫了一眼停在一旁明显属于贵妃的那一套肩舆,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该来的总会来,如果把一切弄得清楚活得明白的代价是现在就和贵妃撕破脸,那倒也不必为了十几年后贵妃一定能统领后宫这个事实给她低头的。
重活一辈子又不是来做低伏小受委屈,虽然一直动脑子琢磨这些阴谋诡计实在是烦躁,但她去琢磨这些也不是为了给人低头。
这么想着,她等在外面人进去通传了,然后跟在出来迎接的女官身后进去长宁宫内。
一路进了偏殿外,守在门口的宫人为她打了帘子。
往里面看了一眼,便见着皇后靠在凭几上正皱着眉头听着站在一旁的贵妃说话,江画一边想着贵妃到底会说什么,一边便抬腿往殿内走。
一见江画进到殿内,贵妃便停下了说话束手站在一旁。
江画上前去行了礼,然后听着皇后叫起,便规矩地起身站在了一遍。
“喏,现在淑妃来了,你有什么话便直接与她说吧!”靠在凭几上的皇后懒洋洋地指了指江画,“你们都是妃子,平起平坐,有什么矛盾便直接面对面说,实在不必闹到我面前来,非要我给你们一个公道。”顿了顿,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贵妃,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再说你们也不是小孩儿了,若是与我的长乐一般年纪,让我事事调停也就罢了,可你们是吗?”
这话显然是让贵妃噎住,她憋了好久才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而看向了江画:“妹妹,我听闻今日你把宣明宫上下宫人全部都退回了内府,这事情做得实在荒谬。若是传到宫外去,妹妹怕不是要得一个骄奢淫逸的评价了,这才刚做了淑妃,便如此骄横,连宫人都容不下。”
“骄奢淫逸”这四个字江画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落到自己头上,再者说她就是换了宫人,又有什么好骄奢淫逸的?若她把宫里摆设全部换一遍还不满意要求再来一遍,才勉强能算吧?
见江画不回答,贵妃露出了一个忧虑神色,还徐徐叹了口气,道:“妹妹年纪小不知事,我不好劝,才想着让皇后娘娘来劝一劝,好歹妹妹也是安国公府送进来的,娘娘开口总比我开口要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