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听着,脸上便露出了些许笑意,想到永宁侯的情况,那笑意又很快消失不见,只是轻声提醒景元帝:“永宁侯伤到了心脉,子渊的婚事,便叫钦天监选个最近的吉日吧。有你这个媒人在,便是婚事匆促些,也没人敢看轻了新妇。到时候,再叫他们小夫妻进宫来让我见见。”
景元帝要的就是周太后这句话,心道子渊朕也就帮你到这里了,趁早把人娶进门也算如了你的愿。
于是,景元帝的赐婚旨意发的格外快。于京城所有人家而言,这一旨赐婚仿若在他们头顶炸了雷。谁家里还没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呢?徐子渊啊,永宁侯世子,景元帝心腹,刚立下赫赫战功,生得又宛若谪仙,还洁身自好不沾花惹草,这样一个样样都优秀几乎找不出缺点的少年郎,谁家不眼馋?结果竟然叫一个远在江南的商户女抢了先,搁谁能不憋屈?
传旨的太监得了景元帝的吩咐,一刻都没敢歇,带着圣旨和景元帝赐下的两箱赏赐便匆匆登上官船一路往江南而去。
柳韶光正被沈月华揪着衣袖数落,罗列了她八大罪状,“不就是染了病,还藏着掖着不肯见人。我都给你下过那么多回帖子,你倒好,竟然都给推了!范同知一家下了狱,马上就要问罪,萧通判擢升去了京城,萧姐姐也跟着一并离开了。宋珏更不用说,还要考乡试,早就回了京城,眼下乡试考完了,也不知道到底考得怎么样,我还等着他请我喝酒呢!你算算,你们一个个都不理我,可把我给憋坏了!”
柳韶光无奈,又不能明说自己先前不是染病,而是去了北疆,只能好好同沈月华赔不是。沈月华就等着柳韶光认错呢,当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提要求,一抬下巴,“锦衣轩又上了许多新衣裳,你可得一件一件穿给我看。”
大美人儿换上一套又一套的锦衣华服,这是什么视觉盛宴!沈月华已经期待许久了,正巧逮住了这个机会让柳韶光同意。
柳韶光无奈,见沈月华一脸“你不答应我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只能认输讨饶,“行行行,都听沈大小姐的。”
二人在锦衣轩,还没开始试衣裳,柳家的小厮已经火急火燎狂奔过来,气都来不及喘,跑得太急一个踉跄就跪在柳韶光面前,把柳韶光唬了一大跳,“发生什么事了?”
“大小姐…您快回家吧!圣…圣旨到了!”
“圣旨?”沈月华也是一惊,“柳家怎么会接圣旨?”
柳韶光心中已然有了数,果不其然就听见小厮颤颤巍巍道:“听传旨公公说,这是给大小姐的赐婚圣旨。”
沈月华当即满脸疑惑:哪个眼光好下手狠的手脚这么快,竟然能请来赐婚圣旨?
再一想,能有这份本事,又和柳韶光有交集的,应当就是徐子渊了。这一刻,沈月华看向柳韶光的眼神便格外意外深长,心下还挺高兴,当初她就觉得柳韶光和徐子渊十分相配,碍于双方身份悬殊不好明说,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真成一对儿了,还是圣上赐的婚!
柳韶光上辈子已经接过一次赐婚圣旨,一回生,二回熟,反倒成了最淡定的那个,低声同沈月华道了别便一路向柳府赶去。
前来传旨的公公对柳韶光很是客气,临行前徐子渊还打点了一番,太监都是人精,见徐子渊这般重视柳韶光,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了这位未来的永宁侯世子夫人。
柳家其他人早就祭好了香炉,正焦急地等着柳韶光,终于见了柳韶光的身影,赶紧将人迎了过来。
柳韶光不慌不忙地同传旨公公问了声好,这才优雅跪下,“民女柳韶光接旨。”
传旨公公打开明黄色圣旨,尖细响亮的声音响彻柳府上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柳氏女德才兼备,性敏淑慧,品貌出众。永宁侯世子俊逸英勇,文武双全,乃朕之肱股之臣。二人天造地设,为成人之美,特赐柳氏为永宁侯世子之妻,择良辰完婚。钦此。”
“柳大小姐,恭喜了,这可是多少大家闺秀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啊,赶紧接旨吧。”
柳韶光不期然回想起上辈子自己听到圣旨时的兴奋喜悦的心情,眼中一片平静,恭敬抬手,“民女领旨,谢主隆恩。”
柳福贵都高兴得傻了,连连给传旨公公塞钱袋,笑得见牙不见眼,“陛下赐婚,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公公您都收着,沾沾喜气!”
传旨公公十分满意柳福贵的上道,掂了掂钱袋子,乐呵呵地离开了。
剩下的柳家人中,柳老太太和柳福贵还在狂喜,江氏同样喜出望外,唯有赵姨娘和柳玉莲满脸憋屈,连个微笑都挤不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柳韶光的目光淡淡扫过去,赵姨娘瞬间回想起先前被掌嘴的痛苦与羞辱,赶紧挂上讨好的笑意奉承柳韶光,“恭喜大小姐贺喜大小姐,这可是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好亲事呢!那可是世子夫人,大小姐日后可莫忘了亲人。”
柳玉莲勉强挤出了一抹笑,不甘心地看着柳韶光,半晌才掩嘴一笑,贺道:“姐姐大喜!也不枉姐姐费劲千辛万苦前去北疆走了一趟。”
这话一落,原本喜气洋洋的气氛便是一停。
柳韶光似笑非笑地扫了柳玉莲一眼,眼中满是不屑。
柳玉莲心下更是不甘,然而这一回,不需要柳韶光再说些什么,柳福贵便沉了脸,厉声斥责柳玉莲,“说的什么胡话!你若是再犯糊涂,便像赵姨娘那样,也挨上几个巴掌!”
这一刻,柳玉莲简直羞愤到了极点,看着拿着圣旨好以整暇看戏的柳韶光,再看看同样用失望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柳老太太,柳玉莲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嘴里已经有了铁锈味儿,红着眼弯腰向柳韶光认错,“是我失言,还望姐姐不要同我计较。”
柳韶光也烦了柳玉莲时不时地蹦跶,伸手捏住了柳玉莲的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冷漠不屑的眼神,一句话扎穿了柳玉莲的心窝子,“同你计较?你也配?”
作者有话说:
景元帝&周太后:铁树开花了?看热闹
徐子渊紧张搓手:终于又能将阿韶娶回来了!
柳韶光:拍苍蝇
柳焕:清点家当给妹妹置办嫁妆
沈月华:我嗑的cp成真了!快乐!!!
第39章 、039
◎嫁妆◎
“姐你倒是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突然来了道赐婚圣旨呢?”听了柳韶光被赐婚的消息后,柳璋连夜赶回家,逮着柳韶光就开始问个不停。
一旁的柳焕也受到了波及,被柳璋埋怨了一回,“大哥你不是一直守着姐姐的吗?姐姐上回都说了,她对世子无意,怎么还能让世子求了这道赐婚圣旨来?定然是你没防住世子,叫他生出了更多的心思!”
柳璋好不容易找到一回柳焕的错漏之处,哪能这么轻易揭过,赶紧先给柳焕扣了个锅。
柳韶光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进的是龙潭虎穴似的。永宁侯府,地位何等尊贵,徐子渊又是陛下的心腹,任谁都能瞧出他前程远大,多少人想嫁给他还嫁不了呢。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倒像他成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他便是千好万好,姐姐不喜欢,那也没用!”
柳韶光心下一暖,伸手往柳璋脑门儿上一戳,乐道:“行了,知道你心疼我。只不过我和徐子渊之间的事,你就别管了。嫁给他,是我点了头的。”
柳璋静静地看了柳韶光许久,忽而语出惊人道:“你莫不是为了柳家才答应嫁给徐子渊的吧?有我和大哥在,怎么都轮不到你来委屈自己。”
这小子的直觉可真准。柳韶光头疼,面上却不动声色,瞪了柳璋一眼,“你看我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再摸摸你的良心好好说,嫁给徐子渊,到底有没有委屈我?”
柳璋一顿,仅存的良心让他没办法果断点头。说到底,两家地位悬殊,徐子渊自身条件又非常不错,以旁人角度来看,这桩亲事,分明是柳家高攀。
柳璋抿了抿唇,而后不甘不愿地从嘴里挤出一句,“我一定好好念书,考上功名!”
柳焕欣慰点头,“这才对。”
说完,柳焕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长长的单子递给柳韶光,温声道:“这是我给你的添妆,你看看还缺点什么,我再给你补上。”
柳韶光接过单子一看,登时诧异地看向柳焕,柳璋探过头来瞅了瞅,也吃了一惊,“大哥你这是把自己的家当全给出来了啊?”
“这倒不至于。”柳焕温言一笑,“我名下的铺面田地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些。”
“那我也去库房看看,挑些珍品字画来。也叫其他人看看,咱们柳家,也是有些清贵之气的!”
说来说去怎么又想着给自己添嫁妆了?柳韶光无奈,“爹娘已经给我置办了极为丰厚的嫁妆,你们要是再给我添这么多,我都不敢要了。尤其是你,璋儿,柳家有不有清贵之气,全看你争不争气,能不能考取功名。”
柳韶光半点都不担心自己给柳璋的精神压力太重。这小子属于压力越大就越有动力的人,上辈子也是这样,仗着自己聪明,在书院念书时并未付出全力。直到柳韶光接了赐婚圣旨,柳璋才奋发图强,几乎效仿古人头悬梁锥刺股,一路高歌猛进,顺利考中状元。
眼下不过是再走一遍上辈子的路,柳韶光半点都没有欺压弟弟的负罪感。
因着景元帝的吩咐,钦天监给的婚期十分紧。柳韶光接了圣旨,就只剩两个月的功夫。算上进京的时间,留给柳家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沈月华自然是头一个来向柳韶光道喜的,“果然是喜事当头,瞧瞧你现在这容光焕发的模样,真是嫦娥见了都要自惭形秽。”
柳韶光可是成过亲的人,哪能被沈月华这么一句揶揄的话闹得脸红,当即笑眯眯反击,“乡试已过,想来也要出榜了。以宋公子的能耐,夺魁自然是不在话下。想来宋家的媒人也在路上了吧?”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沈月华当即闹了个大红脸,“净说些没影的事儿!”
“谁说这是没影的事儿啊?”柳韶光笑眯眯地看着沈月华从向阳花变成含羞草,“不如我俩来打个赌,你信不信,不但是宋家的媒人在路上,宋公子也在赶来江南的路上?”
沈月华耳根都红透了,扯着帕子跺脚道:“谁在你面前嚼了舌根?看抹不撕了她的嘴。”
“哟哟哟,沈大小姐害羞了哟。我可是听说,宋公子动身去京城时,可是把定情信物都给你了。”
“哪里传出来的谣言?我可得好好收拾收拾那些个嘴里没把门的下人!”
柳韶光赶紧摆手笑道:“那你可得先把这账给宋公子记着。这可是他主动透露出来的。”
“好啊。你这是故意拿我打趣呢!”沈月华也回过神来了,“你啊,还嘴硬说自己和世子没什么。倒是瞧不出来,世子竟什么事都不瞒着你。连宋珏给他写信说的事都同你交代。”
柳韶光听了这话,一时间怔忡不语。倒是没想到,徐子渊竟然也会有一天被别人说坦诚。他那个锯嘴葫芦,习惯了什么事都往心里藏,这辈子,确实改了许多性子。
只是,一想起徐子渊拿柳家来向她逼婚,又提及长洲,柳韶光心中还是恨得咬牙切齿,不想再多想一点同徐子渊有关的事情。
徐子渊和柳韶光的亲事,是景元帝登基以来赐的第一场婚,又有周太后明里暗里过问,徐子渊有爵位在身,婚事竟全都由礼部那边接了过去,一应流程全都被礼部安排得明明白白。
因着时间紧急,礼部也怕柳韶光不明白规矩掉链子,随着下聘队伍前来的,竟然还有一位教养嬷嬷,说是专门来教柳韶光规矩的。
柳韶光的脸上当即浮现出一抹冷笑,教养嬷嬷?她那位未来婆母,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又诛心。
上辈子柳韶光心心念念地想嫁徐子渊,对吴氏派来的这位钱嬷嬷自然是多有敬重。奈何这位钱嬷嬷,临行前已经得了吴氏的吩咐,一来就给了柳韶光一个下马威,板着脸训得了消息喜出望外小步快走的柳韶光,“柳小姐别怪我多嘴,侯府门第森严,永宁侯夫人最是重规矩,莫说府里那位表小姐举止多么端庄,就是府里丫鬟,也没有像柳小姐这般莽撞不雅的!”
一番话数落下来,竟将柳韶光贬低得连侯府丫鬟都不如。
这一回,钱嬷嬷还想故技重施,板着脸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柳韶光,想要从她身上挑出些毛病来,好给她一个下马威。谁知这一瞧,倒让钱嬷嬷大吃一惊,不是说柳氏只是商户女吗?怎么这一举一动,比之宫里头的娘娘都不差?那看过来的眼神更是叫钱嬷嬷心下一凛,平静,冷漠,又带了几分上位者的尊贵,一眼扫过来,便叫人心下发颤。
这样的压迫感,在侯府中,钱嬷嬷只在永宁侯和徐子渊二人身上感受过。便是贵为永宁侯夫人的吴氏,都不曾让钱嬷嬷心下生寒。
这是一个极其不好对付的人物。钱嬷嬷飞快在心里给柳韶光下了定义,板着脸收回原本的打算,盯着柳韶光沉声道:“我是夫人派来指点小姐规矩的,侯府不比商贾之家,规矩森严,陛下也提过,待世子成婚后,让世子带着新婚妻子去见陛下这个媒人。宫里的规矩更是严苛,婚期赶得急,小姐可要好好学!”
柳韶光脸上挂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步履优雅地向前走了几步,细长的脖颈微微前倾,漂亮小巧的下巴略微一抬,整个人如同一只仙鹤一般,一举一动都透着抓人眼球的优雅。
虽未开口,其他人心中都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就柳小姐这仪态万千优雅从容的模样,哪里还用得着学规矩?这老嬷嬷好不晓事。单看两人的仪态,还不知道谁教谁呢?
钱嬷嬷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看着柳韶光含笑的眼神,钱嬷嬷脸上更加挂不住,想要动歪心思发作一通,却在看到柳韶光似笑非笑的眼神后收了念头,勉强笑着夸了柳韶光一句,“小姐这规矩倒是学得不错,同表小姐也差不离。”
这人果然是成心来膈应人的。别说江氏听出了钱嬷嬷的恶意,就连还没开窍的柳璋听着这话都觉得很是刺耳,下聘当天提男方家住着的表小姐,这是何意?
托赵姨娘的福,柳家上下都对“表小姐”三个字十分敏感,一听钱嬷嬷这话,心中都是一个咯噔。只有前些日子被下了脸面的柳玉莲,嘴角浮现出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却又转瞬即逝。
柳韶光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道:“表小姐规矩好,这是好事。看来日后我该送她几样庄重些的首饰。只可惜陛下赐下的东西不能送人,不然的话,倒真有几样适合表小姐。”
这便是提醒钱嬷嬷,甭管那位表小姐多么好,她才是徐子渊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景元帝亲自赐婚的世子夫人,那位有什么资格同她相提并论?
钱嬷嬷的态度果然有所变化,脸上的笑已然看不出任何勉强,也会说吉祥话了,“小姐同世子可是天作之合,瞧瞧小姐这般品貌德行,生来就该嫁入权贵之家的。咱们世子,可是世间难寻的好佳婿。小姐可真是好福气!”
柳璋不乐意地嘀咕了一声,“我姐这般好,怎么不说世子好福气?”
钱嬷嬷险些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万万没想到能听到这样一句离谱的话,一时间竟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很快钱嬷嬷就知道了,为什么柳璋敢说那样的话。銥誮
看看柳韶光的嫁妆,天南海北的各色稀奇物件儿到她这完全就不算事儿。那一抬抬满满当当的,箱子还比一般的嫁妆箱子要大上许多,满满当当装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单看这浩浩荡荡的嫁妆,钱嬷嬷都不敢想柳韶光的压箱底的银子有多少。
这么一算,好像柳氏也确实有挺直腰杆子的底气?
作者有话说:
钱嬷嬷:一时间竟分不清这场婚事到底谁占了便宜
谁不馋美貌富婆的嫁妆呢?
第40章 、040
◎迎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