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蒹听完也明白了,这事也不全怪芍药,裴府在金陵城内是数一数二的贵族,让裴府下人和地位低下的商人道谢,芍药会生气也是正常。
夏蒹探出腕子,在芍药一脸怔愣的目光下,掐了掐她的脸。
“我知道了,你先去后头吧,也别再和她们理论了。”
芍药捂着侧脸走了,夏蒹自己跳下马车,却没想车太高,一跳下来便惯性往前摔了两步。
柳若藤皱起眉与许致对视一眼,两人看着这位一身素色的娇娇小姐径直走到她们跟前,活像看新奇,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
“姑娘这是做什么?”
二人有些不悦,就见这位不谙世事的娇小姐抬起两手捂住唇,露出一双杏眼。
“二位少侠可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双面?!”
柳若藤面容僵硬。
许致对夏蒹点了下头。
“那可真是小女有眼不识泰山,下人不懂事,还望二位少侠一定见谅。”夏蒹语气激动,活像追到星,饶是方才还在气头上的柳若藤,也被她软化了态度。
“无妨,话说开了便好。”柳若藤僵硬开口。
夏蒹看着她们俩,真有几分新奇,和看见裴观烛的感觉不同,因为原文中对裴观烛的外貌描写十分模糊,此时看见作者花费大笔墨去描写的主角二人,夏蒹才终于有了一种她是真的穿书了的真实感。
“小女在这里谢过二位少侠体恤。”夏蒹行了个礼,杏眼弯如皎皎月牙,香腮微微鼓起,看着便是一幅天生的好说话模样。
许致观她行礼气度,与柳若藤对望一眼,“敢问姑娘,可是金陵城内裴府人士?”
“是的呀,”夏蒹装的一幅傻白甜样,“我姓夏,名蒹,取自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蒹,二位少侠直接喊我夏姑娘便好。”
“夏姑娘,”柳若藤行了个抱拳礼,“既然夏姑娘已经知道我与师兄在江湖中的称号,那想必接下来的话也定是瞒不过你,索性便实话实说了吧。”
夏蒹抿唇,满脑子都是来了来了来了……
她就知道主角团肯定是为了裴府一事才来的金陵。
“我与师兄二人,是在悬赏司接到了裴府投出的悬赏令才一路远途跋涉赶到的金陵,”柳若藤习惯性皱起眉,“可是悬赏令之上,除却需要人手外,却并未提及具体任务,我与师兄二人进城后一连询问数人,也皆不得获任何消息。”
“接悬赏任务之前不先查明前因后果,实在并非我与师兄二人风格,还望夏姑娘若对此事有所了解,能否将你所知道的告知我们一二?”
她猜的果然没错。
原著中,夏蒹清楚记得第一卷 开头,主角团是在五月份才到的裴府,如今才三月初,敢情间隔的这两月一直在暗中调查消息呢。
虽然原著中她们也啥都没调查出来,毕竟闹鬼是从府中传开的,外界就只知道个裴府闹鬼,传的一个比一个邪乎,主角团调查两月,只调查出一大堆民间恐怖故事,去了裴府,陈夫人还只信跳大神的江湖骗子,只让主角团做沉默的保镖。
“可以呀,这有什么不能的?就是这前因有点恐怖,我昨天刚听人又讲了一遍呢,给我吓够呛。”
主角团两人对视一眼,柳若藤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无碍,我们不怕,夏姑娘尽管说便是。”
“嗯!”夏蒹弯着眼,“外头天寒地冻,也防隔墙有耳,二位少侠若不介意,还是请随我一同上轿子里说吧?”
……
“就是这样。”
夏蒹啜了口热茶。
“也就是说……是那个惨死的丫鬟阴魂不散?”柳若藤道,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报复先夫人便罢了,她为何又会找上无辜的陈夫人呢?”许致陷入沉思。
“冤魂不仅找上了无辜的陈夫人,”夏蒹指头轻点茶面,“无辜的陈夫人还……”
夏蒹在茶几上写下四个字。
帮着隐瞒
柳若藤瞪大双眼,瞳仁猛缩。
是了,这就是她一直觉得奇怪且违和的点。
她认为,女人,但凡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就不会对自己夫君的上一任夫人有什么好感。
更别提他们一路了解,裴家家主相貌英俊,洁身自好,从未有过什么妾室填房,是传闻中难得一求的好男子。
这种情况下,再加上陈夫人如今还深受先夫人造下的冤孽所害,她为什么还会这样拼尽全力的帮着先夫人隐瞒一切呢?
柳若藤后背泛凉,抬眼看,那位夏姑娘倚着靠垫,手上转悠着把精致折扇,明明写出那么惊天动地的几个字,还依旧一幅闲散模样,也不知是该夸她聪明,还是说她愚蠢。
想到这里,柳若藤都开始忍不住为她担心,担心她会因为告诉了她们这件事从而被裴府人排斥。
夏蒹接收到柳若藤复杂的目光,转着扇子看向窗外哼起歌来。
她是故意将一切都告诉主角团的。
因为她信任男女主的人品,大家都是聪明人,说话不费力气,夏蒹这样,也算是一种投诚。
这一场,她要和主角团暂时共处同一阵营。
因为她感受到了裴观烛对她有所排斥,昨日他忽然带她去黑暗的游廊里讲什么故事,不像是想和她处感情,反倒像是惦记着将她恐吓出府,想必若是她被吓出病来,裴观烛更会拍手叫好。
经过昨晚那一夜,夏蒹莫名觉得,原著中原身蹊跷的死恐怕和裴观烛那个杀人魔也百分之六七十脱不了干系,她为冲喜而来,裴观烛虽不将她放在眼里,可也一定对她心生厌恶。
而且原身还踩了裴观烛一个雷区。
就是裴观烛厌恶原身喊他表兄。
裴观烛极少对一样东西产生厌恶,更别提这还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能让他明显露出讨厌的神情,那就是狠狠地踩上了他的雷区。
而杀人魔杀人又会有什么犹豫?
……
与主角二人分别后,夏蒹赶在中午前徒步爬上了九十九层台阶,到了秦安寺入口。
佛院内青砖铺地,庄严肃穆,过山路时夏蒹还看见有不少人爬台阶,一进到寺院内,倒是人流稀少,地方空旷。
沙弥尼接引她们入内,夏蒹自小与信佛的奶奶长大,虽自己不信这些,也天然抱有敬畏,可如今她身在书中,拜求每一位或慈眉善目或目光凶恶的神佛时,拜得都是:求作者太太快点让我回家,求裴观烛不杀我,求裴观烛和我长命百岁。
拜完第二座庙宇的最后一尊佛像,夏蒹虔诚的起来又虔诚的再深深念叨一遍,才和芍药一起下了台阶去买了个平安符。
夏蒹挑了个月白色的,平安符上针脚密实,夏蒹看着,想了想,又给自己也买了一个。
沙弥尼微微浅笑,将最后剩下的一个红色的平安符递给她。
“二位善信今日来的较晚,平安符只剩这一个了。”
夏蒹说,“无妨,我喜欢红色。”
她接过来,观这位沙弥尼浅笑着收起装平安符的木盒,没忍住上前一步问。
“这位师父,可知南山寺?”
“自然知道,”沙弥尼听到南山寺,明显非常惊讶高兴,看向夏蒹的目光也登时热切了很多,“南山寺,远在遥远的冬周,那是属于佛门的圣地。”
“冬周……”夏蒹呐呐,“那师父可知,帝伽摩耶?”
沙弥尼愣住,嘴角扯得更大,双手合十拜天,“自然知道!自然知道!帝伽摩耶是最中肯的信徒,我们仰慕他,他也曾来过金陵游历!”
“冬周,那是帝伽摩耶的根,可他如今四处游历,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再得到他的任何消息了!”
夏蒹谢过沙弥尼,带着一白一红两个平安符踏出秦安寺。
冬周,根据原身的记忆,那是一个十分遥远,且常年覆雪的地方。
原文中,裴观烛临死前,肚子几乎被捅烂了,嘴中溢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形容枯槁,满脸血污,雨中的青石地面变成了冰天雪地,他在濒临死亡的幻境中幻想着自己滚在一片雪地里,瞪着一双瞳孔涣散的眼睛看着虚无的前方,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的喊着帝伽摩耶的名字。
他说他自己没有错,不断向这个名字重复自己没有犯下任何错事。
——皆是天命害我如此。
第6章 檀香味染
这一白一红两个平安福,拎在夏蒹手里晃荡了一路。
途经金陵大街,夏蒹叫停车夫下了马车。
“表姑娘可是有什么东西想买的?”
“也不算是想买。”夏蒹脑袋转了一圈,忽然目光一定,直奔那处走去。
芍药跟上,就见表姑娘目不斜视的走过小娘子们围着的胭脂水粉首饰铺,直奔一户铁匠铺过去了。
“表姑娘?”
芍药见铁匠铺前围着一堆五大三粗的汉子,有过来铸造金刚大宝剑的,还有过来抡重锤的,她这一出声,围在铁匠铺前的男子们就齐齐朝她们二人看了过来。
芍药一个激灵,维持一上午狐假虎威的势头也没了。
夏蒹像是察觉不到任何视线,撩开铁匠铺油腻腻的门帘子,直奔那正打铁满头大汗的铁匠喊道,“师傅,我有活想要您做!”
……
石刻娃娃的脸上沾满了擦不掉的污痕。
苍白的手捏着雪白的帕子,一点点捻过石刻娃娃脏兮兮的脸,擦那雕刻不精的眼角眉梢。
帕子捻了一遍又一遍,裴观烛坐在塌上换了个位置,右脚腕上金环如铁链,磕碰了一下床柱,发出一声轻响,裴观烛弯着腰,将石刻娃娃搁在窗台上,对着从窗棂外泄漏而出的暗淡阳光,睁着一双黑空空的眼睛细细的看。
“为何擦不干净?”
他捏着帕子的指尖用力到发白,极为用力的去擦拭石刻娃娃那张在阳光下丑陋到恐怖的脸。
“为何擦不干净?”
他嘴里呐呐念叨,指尖快速擦拭娃娃的脸,忽然外头一声巨响,裴观烛漆黑无聚焦的眼瞳才渐渐回神,转过头去。
“公子!大公子!”
有人用力敲门,敲了两下就将门“嘎吱”一声给推开了。
来喜顶比常人稍大的大脑袋进来,裴观烛目光定在来喜的一双眯缝眼和三角唇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石刻大头娃娃。
“真好,来喜,你和我的娃娃长得一模一样。”
裴观烛把帕子递给他,“你擦擦你的脸。”
来喜呵呵傻乐了两声,接过雪白帕子抹了两下脸,“大公子,有个女子,她有,这么高,”
来喜比划了一下眉心,“她,和一个,这么高,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