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小,小道听不见,比起求救,似乎更像一种自我安慰:“陆夜……”
她手里紧紧的抓着簪子,嘴里有些无助的喊着:“陆夜…,陆夜,我在这里…”
她知道陆夜不可能来的,可是陆夜每次都会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过来都会救下她。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破碎,“陆夜……”
可是陆夜可能不会来了。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山谷,呼吸有些急促,那些人已经走近了她。
其实不管她怎么选,大概都是必死无疑的。可是那样锋利的刀刃,真的很可怕。
“快,抓住她,她要跳下——”
银白瞬间劈开黑幕,大雨依旧在下着,松软的泥土上所有的痕迹都被大雨冲刷了个干净。
唯有一根通体莹润的白玉簪,静静地躺在泥泞里。
*
大雨终于在第二天一早停了下来,夏季的雨似乎来的快去的也很快。
雨后的越和寺,隐藏在以前青翠中,原本就泛清的瓷砖上的青苔长的越发茂盛,寺中贵女陆陆续续的起身。
而竹林之后的那间禅院,窗户还在开着,房里空荡荡的,一把油纸伞掉落在地上,再不会有人捡起了。
几日之后,林间阳光照在树叶上,打下斑驳的阴影,一行人骑着马快速经过,一群雀儿被惊的飞离枝头。
一行人在上京城之外的一处别苑休整,陆夜从马上下来,却迟迟没有进去。
连尤问:“主上,有什么异常吗?”
陆夜摇了摇头,他这几日总觉得心神不宁,纵然煦洲一事已经解决,但心里还是有种若有若无的恐慌感。
可有说不上来是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其实很少。
隔了半晌,他又翻身上马,冷声道:“你们在这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不等众人回答,直接走了,马蹄声由近及远,有人问连尤:“主上这是要去做什么?”
连尤收回目光,冷声道:“主上的事岂容我等过问。”
陆夜离开之后,没有直接进京,而是去了一趟街市。
他这次见了沈至欢还是要同她道歉的,他扔了她的马蹄糕叫她那么生气,必定是要想些什么补偿的才行。
想起沈至欢,陆夜才觉得心里的慌乱稍稍平息了一些,沈至欢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一直生气的,但一会等他回去,她一定还不会搭理自己的。
因为他这次一走五六天,以前他的小孔雀隔一天不见他就会冲他生气,告诉凶巴巴跟他说以后不许这样。
每一次都是这样,但是一哄就好了,如果一会他再送她一个东西,她一定会嘴上很嫌弃的说不想要,但是最后还是会收下的。
她还会板着脸跟自己说:“下回我不会这样轻易原谅你了!”
陆夜微微的翘起唇角,不知不觉中停在了一家卖马蹄糕的铺子这里。
差点忘了,上京城旁边的月泽糕点类都很出名,许多宫里的师父都是从这儿过去的。陆夜看了一眼铺子上一块块洁白的马蹄糕,想了想还是找了月泽最大的一间糕点楼为沈至欢买了一盒马蹄糕,还有一盒桃粉圆子以及看着颜色很好看的桂花糕。
陆夜将三盒糕点放在马背上,害怕路上弄碎了所以特地骑慢了许多,月泽离上京城很近,不到一个时辰,陆夜就赶到了上京城。
他甚至没有回去,直接就骑着马来到了安平侯府门口,然后将马停在安平侯府外,习惯性的翻身进府,直接就进了沈至欢的院子。
院子有些静。
他提着糕点走进去,却见沈至欢的房门正紧紧关着。
难道出门去了?
房门上了锁,陆夜这才发现,自从自己进来,好像还没碰见一个下人。
他脸色沉了下来,恰逢这时,喜春从后院走了过来,她低着头,陆夜走上前去,问她:“小姐呢?”
喜春一抬头,陆夜才看见她肿着一双眼睛,俨然是才哭过的模样。
一股巨大的恐慌莫名席卷了他,他伸出手掐住了喜春的脖子,声音有些颤抖,又问了一遍:“沈至欢呢?”
陆夜这样一问,喜春的眼泪就又掉了下来,她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道:“小姐…小姐……”
陆夜松开对喜春的钳制,听见她道:“小姐她前几天…前几天随皇后娘娘一起去越和寺,可昨天有人回来说…说小姐失踪了。”
乍一听见这句话时,陆夜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失踪了?”
喜春点了点头,道:“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天了还没有消息……”
喜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并不害怕他,大声指责道:“你那么厉害!你为什么不跟小姐一起去!小姐都说过你好几次了,你还是三天两头的走!你不是要保护她吗…”
她抬起头来看着陆夜:“现在你满意……”
喜春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面前原本面目俊朗的男人目光有些空洞,眼底泛着红,提着东西的手还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喜春的声音软了下来,道:“其实也不怪你……”
陆夜却像是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过了身。
*
玉漾山却并不抵开始那样寂静了。
在沈至欢失踪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前来搜寻的人有很多,不只是周誉派了大量的人过来,就连顾槐都带了人过来。
而陆夜也已经在玉漾山找了两天多了,他带的人并不少,几乎要将整座山翻遍,仍没有她的踪影。
他眼睛有些赤红,他坐在沈至欢曾睡得那间禅院内,低垂着头,一双沾满泥土的绣鞋被放在他的脚边,周边静的可怕。
他回来的太迟了。
这间房间早就被人收拾过,也寻找过,现在这间房里的线索几乎已经全部被消除干净了。
连尤进门,单膝跪在陆夜面前。
陆夜声音有些沙哑,“找到了吗。”
连尤没有出声,答案显而易见。
陆夜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缓:“让他们都去,三天内如果还是还是没有线索,提头来见吧。”
连尤应了一声是,站起身来,思忖片刻后还是道:“…主上,沈姑娘她会不会是被谁带走了?”
陆夜摇头,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找吧。”
连尤没再多说什么,退出了房间。
陆夜忽而双手掩面,高大的身躯弯曲着。那双绣鞋上泥土已经干了,鞋底里面还能看见一大片没有雨水冲掉的血迹。两只鞋落在不同的地方。
从这两只鞋推断的路程里,明显有打斗的痕迹,甚至草丛里还没有没有被清理掉的残肢断臂。
如果沈至欢真的被带走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知道,她很聪明,她会取舍。如果那些人只是想要抓住她,她不会那么拼命的,甚至那些暗卫也不会出来。
除非他们是想……
陆夜放下手,痛苦之中,目光里却尽是凛冽的杀意,他忽而弯着唇矛盾的笑了起来,笑容显得有些诡异,他目光下移到那双粉白色的,满是泥土的绣鞋之上,轻轻的伸手碰了一下,然后收回手。
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那是皇宫的方向。
皇后。
坤宁宫内,皇后正卧在软榻上,她紧闭着双眸,身后的宫女正替她按着太阳穴,熏香袅袅。
“娘娘最近还是应当好好休息,不可再费神了。”
“至欢还不见踪影,叫本宫怎么放得下心。”
“娘娘还是宅心仁厚,奴婢看那四小姐次次入宫没有一回是自愿来找您的。”
皇后缓缓睁开眼,道:“毕竟是长宁的妹妹,总该照看些些。”
宫女掩着唇笑,不再同皇后继续演下去,道:“依奴婢看,四小姐到现在,恐怕尸体都叫鱼吃了,娘娘怎的还不放心……”
皇后皱起眉头来,斥责道:“你这贱婢在胡说些什么,至欢只是‘失踪’罢了,本宫日日担忧,你怎可说这般话。”
小丫头还没说话,忽而见一个男人提着一把正在滴着血的剑直接从正门走了进来,男人下巴上沾了血,身材颀长,一身凌乱又杀戮的气息,像是暗夜里的恶鬼一般。
“娘…娘…娘娘……”
皇后斥责道:“又怎么了?”
话音刚落,陆夜已经走到了二人面前来,她蓦的睁大双眼,“来人!!来人!有刺客!”
“快来人!!”
可不管她怎么喊,就是没有人进来,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的潜入皇宫,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光坤宁宫的人的?
小丫鬟高声叫了出来,却被陆夜一剑封喉,声音戛然而止,流出的血飙射出来,溅了一屋子来。
皇后惊慌的看着陆夜,故作镇定道:“你…你是什么人?”
陆夜将剑抵着地上,双手搭在上面,道:“皇后娘娘,好久不见。”
听见陆夜这么说,皇后有一瞬间的呆愣,但看着这人略微有些熟悉的眉眼,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面带惊恐:“是你,你居然……”
“居然还没死是吗?托您的福,我短时间内不会死了。”
“可您就不一定了。”
“你…你是来杀我的吗?当年的事跟我无关,我只是被迫而已……”
陆夜抬了抬手,道:“我那时还小,同您没什么旧可叙,今日来,主要还是想问您……”
“什…什么?”
陆夜走上前去,长剑慢悠悠的抵住了塌上女人的喉咙,“沈至欢呢?”
皇后一愣,原以为碰到他自己定然不会有活命的机会,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她声音颤抖,看向陆夜,道:“是我…是我抓了她,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就放过她,否则……”
陆夜仍在笑着,可眼底却没有丁点笑意,道,“你没有资格同我谈条件,若是不说,你会死的很惨。”
“若是说了,我尚且考虑一下……”
皇后紧紧的盯着抵住自己喉咙的这把剑,她并不知道陆夜和沈至欢是什么关系,一时也不敢回答,若是说谎被他发现了,恐怕死的更惨,她可是曾亲眼看见这个人折磨人的手段的。
可是……若是他同沈至欢有什么关系,她再说是自己弄死了沈至欢,那照样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个人怎么可能同沈至欢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