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梁衍就送她到了通往她院子的那条巷子。
眼看着就要到家门口了,乔婉才惊觉时间过得好快,竟又要与他分离了。
不舍的心思瞬间勾了起来,乔婉握着他的手一紧,突然有些不想走得那么快了。
“怎么了?”感受到它的滞步,梁衍回过头来关心地问了句。
乔婉抿了抿唇,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拖住他在待一会儿的时候,巷子口忽然有声音传来,像是车轮碾压地面的轱辘声。
乔婉暗叫糟糕,应该是阿武和碧儿回来了。
她正想着如何躲一躲,梁衍却已经认出了驾马的阿武。
“看来你的人到了,我该走了。”
梁衍利落地挣开了乔婉的手,准备离开。
乔婉舍不得他走,慌忙将他喊住:“等一下!”
梁衍回头,满脸地疑惑,似乎在问她“还有什么事?”
乔婉舔着下唇,一边想一边犹豫,就在他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乔婉终于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前天打的那个赌?”
梁衍听后先是蹙了蹙眉,随即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沉着脸,极不高兴地解释:“方才那只是情急之举,算不得数的,你绝不可以以次来要挟我就范!”
乔婉其实料到了他会赖账不承认,她自己本也是没打算将这次的吻当做证据,但此刻她就是舍不得放他走,她的私心在作祟,她真的好想留住他……
“我不管,反正你今晚就是主动亲了我,并且还是两次!”乔婉扬着眸耍起赖来,目光热切地睨着他。
梁衍见她又开始耍赖,一时急得气息凌乱,胸口起伏不定。
他咬唇思忖了下,才又缓和情绪继续与她理论:“当初打赌的时候,我便和你说了,你不可以耍诈,也不可借由外力作用,尤其是下迷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今日之事论及缘由,应当算作是外力作用,所以不可以当做实据!你明白吗?”
乔婉回给他一个爽朗的笑容:“赌约确实规定我不可借由外力作用,这没错。可今晚借由外力作用的人好像…是你吧?我可没违约哦~”
第28章 玩笑 梁衍愣在原地半晌没……
梁衍愣在原地半晌没出声, 但乔婉知道,他是被气的,加上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反驳她,所以就只能瞪着眼珠子无声地望着她。
“好了, 我就逗你玩玩而已, 怎么这么不经逗?就那么不想娶我吗?”乔婉朝他豁达地笑了笑, 解释完后, 她也懒得听他的回答, 在他还未开口之前便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 她就转身飞跑着进了屋。
梁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一时还未从她方才的话里出神。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不想娶她。反正,这一世他是知道她的套路和目的的, 若是将她娶了放在身边, 只需多加提防,他定不会再受她利用,同时, 也可防患她去祸害他人......
“梁衍, 这个给你。”
不知何时, 乔婉又回到了院门口,手里还多出了一摞书卷。她将那些书卷两手托着,递到了梁衍的面前。
梁衍回过神来只看了一眼,久远的记忆便立刻涌了上来。
“这些都是我兄长生前为春闱准备的读物,里面有好多都是历年来春闱考题范围的整理和归纳,过几天你便要去参与春闱了,想来这些对你定会有所帮助。”
乔婉浅笑盈盈地说着, 目光柔和无害,眼神里透着一抹真诚,尤其是深望着梁衍的时候,还能看到几许深情。
前世,她也总是用这般深情的眼神凝望着他,每每都叫他信以为真,以为她是真的爱他如痴。
但此刻经过前世现实洗礼的梁衍,根本不受她这般蛊惑。
梁衍冷着眸子退后一步,眼神淡漠,一副隔绝千里的样子拒绝道:“不用,姑娘还是留着自己慢慢看吧。”
梁衍说完,转身就要走。月色下,他的身影被拖得很长,但那一瞬,乔婉还是有种抓不住的感觉,就好像他随时会飞走一般。
“等等!你站住!”乔婉喝住他,抱着书卷小跑着来到他面前,仰着下巴与他对视,然后也不管他是否愿意,乔婉都直接将手上的书卷往他胸前放去。
几乎是下意识般,梁衍伸出双手去接住了厚重的书卷。
见他接住了,乔婉脸上这才染上一丝笑意。
“你也别不好意思,我一女子,留着这些也没什么用,我又不能去科考,倒不如赠与你。日后你若是中了,你也大可放心,我必不会以这些书卷向你邀功。我只是单纯的,想你能金榜题名,至少不负这十年的寒窗苦读。”
说到这里,乔婉不禁又想到了还没来得及参加春闱就死在山匪手上的乔慕,一时情绪又低落下来。
“当年我兄长还未科考就死在路上了,你若是能中,想来也算是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了。”
看着为兄长这般惆怅伤感的乔婉,梁衍嘴皮子微微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能说出来。
末了,他忽地抬头,小声淡淡地唤她:“乔婉。”
“嗯?”乔婉抬眸与他对望。
“若是我...此次科考未能高中,你可还愿嫁于我?”
淡淡的声音在静谧的月色下显得格外清晰,梁衍能感觉到自己此刻暴露在外的小心思。
这一刻,他甚至在想,若是她能欣然答应,他或许真的愿意豁出去再信她一回。
哪怕前面依然是悬崖,他也想再试一试......
乔婉皱起眉,似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满脸疑惑:“中不了吗?这怎么可能呢?”
话落,乔婉才想起来,梁衍又没有前世记忆,所以对高中一事有些迷惑是很正常的,此刻她应该积极鼓励他才是。
乔婉当即又道:“你放心,不管你能不能中,反正嫁你肯定是要嫁的!不过我相信,以你这般才学,断然不会落榜的!自信一点,我等你的好消息哦!”
乔婉自认为她这一番话说得还算诚恳,甚至安慰之意满满,语气里对他的能力更是万分的肯定,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感觉到梁衍生气了,还是那种特别生气的情况。
梁衍此刻脸黑得只有一双眼眸还透着光亮,他阴沉沉地瞪着乔婉,然后在她一脸莫名其妙的呆滞中忽然又将一摞书卷回塞给了她。
“姑娘文采斐然,我看这书卷还是送给其他有缘人吧!在下才疏学浅,可受不得你这般恩惠。”
话落,梁衍又连退几步,淡漠中带着疏离的同她拱手拜别:“既然姑娘已到家,在下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告辞!”
梁衍说完,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巷子里了。
乔婉看着他从相反的反向离去,显然不是回前面那处宅院,正迷茫着,就听见马车的车轱辘声越来越大,一转头,原来阿武已经驾着马车到院门口了。
乔婉只得抱着书卷兴致淡淡地低头,转身开门,将手里的书卷先放回屋去,而后再来和碧儿阿武回合。
月光下,微风将树叶拂得沙沙作响,与马车碾压地面的声音交相辉映。
梁衍栖落在不远处的屋顶之上,看着马车驶进院内,最后消失在长巷中。
第29章 夜谈 梁衍赶回驿馆的时候已经是寅……
梁衍赶回驿馆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了, 整个驿馆都被月色笼罩着,静谧无声。
梁衍踩在房顶上,混合着风声一路赶到自己住的那间房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刚一进屋, 床上的人就立马翻坐起来, 摸着黑直接来到了桌前。
梁衍也没觉得惊吓, 反而十分熟稔地走到桌旁, 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出一点微弱的火光。
借着火光, 林崖急切的声音在这黑夜中显得异常清楚。
“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梁衍摇了摇头, 又从怀里拿出一本账簿, 语气淡淡, 扫兴地道:“他藏的太严实了,我只搜到这一本账本,虽然可以证实他有贪污之嫌, 但根本不足以定他的罪……”
“那就继续放任他这样为祸世人了吗?”林崖气急道, 眼眸里是藏纳不住的恨意。
梁衍无奈地叹气:“急也没用,我何尝不想早点将他这贪官污吏给治罪?只是如今手上证据不足,加上他又有三皇子撑腰, 你我绵薄之力根本不足以击垮他……”
“那太子呢?若是你我投靠太子, 太子应该很乐意替我们除掉严如岐这个毒瘤!”林崖灵光乍现, 突然提议道。
梁衍眸光暗淡,眼皮下阖,依然摇头:“太子的处境更为艰难,皇上如今虽是立他为太子,但心里始终是向着三皇子的,不然也不会在得知三皇子做出各种荒唐之举后还能轻易原谅,他其实……”更想传位给三皇子。
后面的话梁衍没说出来, 毕竟有些事他虽然知道结果,但绝不能妄议。
不过他虽没有挑明了说,但林崖也知晓这其中的意思。
林崖紧握拳头,盯着桌上那本并无大用的账本,忽然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他们废了好大的劲,对方却是纹丝不动,没有丝毫损伤……
“难道我们日后入朝为官还要和他一起辅佐三皇子,日日看着他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吗?”
听到这话,梁衍沉默了。
其实他何尝不想将严如岐拉下来,毕竟当初抓他入狱,告知他一切,甚至给他准备毒酒的,一直都是严如岐。
这样一个人,梁衍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尤其是,梁衍还查到了当年杀害乔婉兄长的人正是他。
只是很可惜,梁衍还没来得及替乔婉报仇,乔婉倒先一步背叛他了,而他也被害得失去所有……
不过,比起恨严如岐,梁衍更恨三皇子,他没有哪一天不想将他拉下皇权!
只是皇上这人表面风光,内心却过于固执阴暗。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为他挚爱的女人之子铺路,只要能让三皇子登上皇位,他甚至可以牺牲掉另一个儿子。
前世,皇上表面上让梁衍担太子少保,将他列入太子阵营,实际上却是让他混入其中当间谍,做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他让梁衍一步步地怂恿太子争权,然后又一步步地将太子的羽翼折断,最后再引诱太子带兵逼宫,给太子安上弑父篡权的罪名,让太子党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和能力去与三皇子争权,最后世人只能认可三皇子一人。
这其中,虽然有不少是梁衍与三皇子党一起出谋划策的计谋,但这执刀之人却是皇上。
自古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梁衍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表面上勤政爱民,对两个儿子都百般疼爱,希望他们日后和睦相处,然而暗地里却时刻希望干掉其中一个来成全另一个……
在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帝王手下当差,梁衍忽然觉得生的希望有些渺茫。
梁衍一直没有吭声,林崖虽然气不过,但也只能另想办法。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我近来对三皇子和太子的风评都有所耳闻,三皇子仗着有皇上撑腰,在坊间放荡不羁经常鱼肉百姓。而太子虽说没有做到勤政爱民,但至少为人温顺和善,是个讲理之人,从不为难百姓,也不会私底下干些贪污腐化之事。”
“两相比较之下,我倒是情愿辅佐太子,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有一身傲骨在,总比好过替那贼子篡权夺位后任由他鱼肉百姓要来得强些!”
林崖一番话说得大气磅礴,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傲骨在,像是一束光一般,陡然照亮了前路。
梁衍忽然有些明白了,即便此生三皇子注定登位,他也不该再去做皇上手中那把刀。要做也是做太子手下的利刃,哪怕最终还是死路,他也要尽最大的力去痛击对方,让他们重伤难愈,这才该是他作为一名书生一位清官一位良臣该有的高风亮节。
前世太过看重权势,以至于他从未想过三皇子适不适合为帝,他只知道天子让他做什么,他就该顺着天子的毛捋,以求捋顺了能得到更大的官途。
但这辈子,他想做自己,他想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他痛恨三皇子,他不想让三皇子登上皇位,所以,他就该将三皇子的对手太子扶上皇位,这才是对三皇子最大的打击,也是他最好的复仇之路。